“你们想想看啊，咏兰宾馆，金咏茜的名字在前面，金慧兰的名字在后面。”范雅丽分析道，“那个金慧兰，我们也不是不认识，算得上是个厉害角色了吧？这一次居然会把金咏茜的名字放在前面，可想而知，这个小宾馆就是老头子的钱投资的。”
戴永清咬着烟屁股不做声，金慧兰他怎么会不认识。记得金咏茜结婚的时候，老头子出了一大笔钱，想要去婚礼现场，然后就是被这个金慧兰拦住的，义正辞严地告诉戴父：“戴家阿伯，这俗话说呢，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各行其道，互不相干。你对小茜的好，我们都知道，但是我家小茜是嫁人，这娘家宾客的名单，还得男方给定。你说咱们就是个邻居，你这么隆重地去参加婚礼，到底是给新娘子增光呢？还是添堵呢？”
戴父当时就急了，说道：“我给钱的时候，阿珍可不是这样说的。”
金慧兰脸色丝毫不变，依然笑嘻嘻地说道：“戴家阿伯，今天是小茜结婚，不是我小婶改嫁，您是不是搞错了？”
当时就把戴父闹了个灰头土脸，老实说，这么多年了，戴永清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吃瘪的样子，虽然心疼那笔钱，却也感到有几分解气。所以现在这个事情，若是有金慧兰在内，还真是不好办呢。
“雅丽姐，你这个消息确实吗？”戴永江头大如斗，要是父亲手里没钱了，那么显而易见，母亲这一次的医药费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了。想到曾经在夏依岚面前的信誓旦旦，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因此他眼巴巴看着范雅丽，希望她能够说出医药费平摊的话来，这样也算是让他在夏依岚面前不那么难做人了。
可问题是怎么平摊，就算平摊，也要三万多，戴永清要是有那个钱，还用每个月自己贴他一千五还贷吗？他不是夏依岚，他说不出戴永清有没有钱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这样绝情的话来。可是让夏依岚全额出钱，可能性又有多少？
“雅丽姐，你确定没有办法拿回来了吗？”戴永江不肯死心，又追问了一句。虽然从夏依岚这里拿钱要比从戴父这里拿钱方便多了。但是考虑到自己家刚刚弄完了新房子，考虑到父母以后的养老生病花销，他觉得还是应该再想想办法。
“你都跟谁打听了？”戴永清在抽完了两支烟以后，终于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若在平时，范雅丽是不许丈夫在家抽烟的，这个家花费了她太多的心血。原本以为，戴父手里有一笔钱，就算不给儿子们，用作他们自己养老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她大着胆子买房子，大着胆子背负了三十年的房贷，大着胆子要把儿子送到城里。心里想着，只要儿子有出息，那公公还能不拿钱出来帮忙。说到天边，跃跃也是他的亲孙子，戴家的独苗苗吧？
可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公婆手里的钱没有了，被公公送给了他的私生女了，而且这个私生女还不用管公婆的养老。那么现在怎么办？她家目前的房贷，还要靠着戴永江帮忙才能按时还上。这要是公婆养老的事情一跟上，他们一家是不是要去喝西北风了啊，儿子出人头地的梦想，是不是也要就此破灭了啊？
范雅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虚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几天奔走打听的情形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打转，根本就没有听清楚戴永清在说什么。一直到戴永清推了她一下，才如梦初醒，突然一把抓住戴永江，哀求道：
“阿江，你可要想想办法啊。我垫付的钱是问我哥借的，要不是妈等着动手术，你家夏依岚又不在，我也不能把我哥要修船的钱借了来啊。借钱的时候，我是再三保证，休渔期之前会还给我哥的，现在眼看休渔期就在眼前了，我要是还不出的话，那以后我还怎么回娘家啊？阿江，你可一定得问岚岚先把钱要过来，要不我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我，我……”戴永江紧张地盘算着，他知道夏依岚手里有钱，那是她的习惯，不管家里要做什么事，她都不会把钱全部投进去的，但是到底留了多少钱，他也不清楚。毕竟这几年来，新房买面积加装修，花出去的钱实在是不少。加上自己这里又一直在贴补哥嫂，交到夏依岚手里的，基本就是意思意思。再说结婚的时候，她也没有要彩礼。所以夏依岚要是说她手里没钱，戴永江还真是没法儿反驳，就算他不相信。
“那行，我跟岚岚去商量一下，不管怎么说，哪怕我们去借，也要把你哥那边的钱先还上。总不能你想着老妈，我们却不替你着想吧？”戴永江被范雅丽盯得无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先答应了下来。反正夏依岚对于钱这一块，总是有办法的，大不了自己再服个软呗。
范雅丽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了戴永清，说了这次回老家的收获：“我托我哥找到了接受冷库的人，他们是三个人拼着买下的，当初买卖的收条和转让合同，我也都复印过来。你看看这事儿该怎么办？我哥的意思，不要说那金咏茜是个偷生的，就算是你们兄弟名正言顺的妹妹，也没有老爸的钱都给她的道理，何况她如今姓金，根本就是一个外人。我倒不是气不过咱家的财产被别人给吞了，而是爸妈的情况就摆在这里，虽然他们也买了点养老，但那点钱要六十岁以后才能领，一个月也就只有一千不到，顶啥用啊？这万一要有点什么事情，出钱出力的还是得咱们两家啊。就像眼前这件事，明知道老爸的钱都在她手里，咱们谁能过去问她要出一分钱来？你们说是不是？”
戴永清咬着牙，半天，一拳砸在茶几上：“要是能确定老爸的钱都在她手里，为什么要不出来？她一个姓金的，凭什么吞了我戴家的家产？！”
戴永清这么一说，戴永江也点头了，看看范雅丽说道：“雅丽姐，你不是说收款的凭条和转让合同你都有吗？这不就是证据，我们拿着证据去问他们把钱要回来！”
“不行。”范雅丽略一沉思，否决了，“我手头的证据只能证明钱在咱爸手里，不能证明她们开宾馆的钱是咱爸给的，我们凭什么让人家还钱啊？”
和夏依岚聊过一些，范雅丽也知道了证据链的意思。现在她手上的证据只是证据链的一个开头，中间还缺着一大截呢，人家要否认，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那你刚才不是说咱爸的钱都给她们了吗？没有证据，你怎么知道的？”戴永江不解。
“是，后湾镇是个人都知道钱给了金家了，可是没一个人愿意出来作证的。”范雅丽苦恼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戴永清，“上次你爸给你的那张银行卡呢？你没扔了吧？”
“没，在呢。”戴永清忙应了一声，“干什么用？卡里又没钱。”
“我们拿着卡去银行拉清单啊，只要银行有记录，钱是转到金家兄妹的卡里了，那不就是证据了吗？”范雅丽说着，又担心道，“希望你爸不是取了现金给的，希望当初转让款就是打进这张卡里面的。”
“雅丽姐，你把转让合同拿出来对一下嘛，合同上应该会有收款的银行账号吧。”戴永江提醒说。
范雅丽眼睛一亮，赶紧从包包里拿出一叠纸，对了起来。
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银行卡是戴父的名字，没有他的身份证，银行不提供流水打印。而自动柜员机上虽然也显示有交易记录，无奈只有最近几笔，而且金额并不大，显然不是转出去的投资钱。至于咏兰宾馆的投资记录，更不可能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查询的了，于是取证进程，就这么被生生地卡住了。
而让戴永江更加头疼的则是医药费，他已经想了足足二天了，愣是想不出到底该怎么跟夏依岚开口，他甚至不敢问一声，家里有钱吗？夫妻关系刚刚有点改善，想着妻子的温情，想着女儿的可爱，他还真是舍不得再次放弃了。
也许是父亲的所为，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家庭有了反思，第一次对自己的付出有了怀疑。是的，父亲明明是钱的，母亲明明是知道的，可他们就是瞒着自己和哥哥，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如果说父亲是鬼迷心窍了，那么母亲呢？不是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吗？母亲的弱他看见了，不管是父亲冷落了她，还是嫂子抱怨了她，或者是夏依岚嫌弃了她，她都会在自己面前哭诉。可是刚在哪里？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母亲的刚，母亲唯一能够体现刚强的地方，可能就是死咬着婚姻不放手的劲儿了吧？可是正如夏依岚所说，这样死咬着有什么用呢？
或者，跟夏依岚做最后一次交易吧，就这一次，把这些糟心的事情都解决了，以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自己绝不再为母亲的示弱而委屈妻子和女儿，也不再为哥嫂买单了。哥嫂再亲近，他们跟自己也不是一家人，就好像母亲病了，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己哥俩对她负责，却没有资格去要求金咏茜那样，哪怕金咏茜拿走了她所有养老的钱。而自己也一样，以后能为自己负责的只有囡囡，而不会是跃跃。
想明白了这一点，戴永江觉得自己轻松了一些，当天下班，他先打了个电话给夏依岚，问她想吃什么，自己去买。然后说一会儿在医院门口接她，一起回家。毕竟，从医院走回家里，也要二十分钟左右，电瓶车就方便多了。
戴永江的这一套伎俩，夏依岚已经领教过无数遍了，所以他一说完，夏依岚就揶揄道：“说吧，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了？出钱还是出力啊？出力可以考虑一下，出钱我可没有，先说清楚了哈。”
“岚岚，你别这样嘛。”戴永江装傻道，“老公知道你在医院里辛苦了，慰劳慰劳你不行吗？我在你心目中，就那么差劲儿？就算我以前做得不好，现在想要改邪归正了，你也总得给个机会不是？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那改邪归正的理由呢？”夏依岚可不是傻子，因此追问道。
戴永江沉默了一下，叹气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感觉对我妈好，对我爸好都没意思。雅丽姐回来了，她找到了一些证据，但是远远不够，根本就没有办法问金家去把钱要回来。你说，咱们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天天想着孝顺爸妈，结果呢，便宜了别人。”
夏依岚愣了一下，其实当时范雅丽跟她说的时候，她就觉得希望不大，只是不好扫兴。对于他们家来说，赡养戴家父母还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对于范雅丽来说，真的是压力不小。所以她可以理解范雅丽的不甘心，所以能帮的，她也尽量帮了。
那么现在怎么办？夏依岚也很无奈，看了一眼正在跟病友聊得起劲儿的戴母，心里倒也佩服她的没心没肺，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在担心以后的养老问题，或者，人家有儿子，人家就不怕。夏依岚有些好笑，正要说话，戴母感觉到了夏依岚在看她，忙问道：“是阿江的电话吗？他有话要跟我说吗？你就告诉他，我这里很好，你也照顾得很好，让他不用担心，安心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单位给了那么多的奖金，要对得起领导的重视。”
夏依岚有些浑身发冷，忙对着手机回了一句：“有话回家说吧。”然后挂了电话。
戴母还在那里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有话回家说，自己家里的事情，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有啥必要呢？对了，岚岚啊，雅丽回来了，说是带了好些鱼虾过来给我。我想着医生嘱咐过了，伤还没好，鱼虾是发物，要少吃点，所以让她把东西都给你们吧。”
夏依岚朝上翻了一个白眼，范雅丽回来的当天晚上，戴永江就拎了一袋海鲜回家了。就范雅丽那个八面玲珑的手段，还用她来说？这人情做的。
让夏依岚没有想到的是，快到晚饭的时候，范雅丽居然又来了，依旧给戴母带来了饭菜，依旧体贴地帮戴母擦身洗衣服，依旧跑去医生办公室询问戴母的恢复情况。一直到戴永江过来，才对他说道：“我回来了，晚上就让你哥过来陪着吧，你们夫妻好好团圆一下啊。”
戴永江是马上就明白了，范雅丽给他机会问夏依岚要钱呢，夏依岚有些不明白，因此走出医院就问道：“你嫂子这次怎么这么积极，我都觉得有些不对头呢。”
“可不是，我爸做的那事儿，把我们都给搞傻掉了。”戴永江叹着气说道，“本来以为爸妈手里有个百把万的，不给我们留着他们自己养老，也算是减轻我们的负担。现在倒好，一分钱没了。你说，我哥他们还个房贷还要我帮忙，这以后爸妈养老的事情，你说怎么办？”
“敢情，你今天的讨好，是要跟我商量你爸妈养老的事情啊？”夏依岚警惕地说道，“我可告诉你，一人一半，这事儿没商量啊。”
“没商量就没商量呗。”戴永江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就说个大概的数目，你能承担多少赡养费。其他的，我哥有，就给他们，没有，他们就少花点。别人家吃三块一斤的米，他们就吃一块一斤的呗，反正也饿不死。”
这可不像是戴永江的风格啊，夏依岚有些懵，那他今天不是要商量他爸妈养老的事情，又是什么事情呢？夏依岚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对于这样的日子，突然产生了极端的厌烦，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囚犯，天天被逼迫着做着自己厌恶的事情。
什么事很快就知道了。为了不影响囡囡，也为了自己可以少挨骂，吃过晚饭，戴永江就邀着夏依岚出来散步。他知道夏依岚好面子，大庭广众之下，就算对自己恨之入骨了，还是会保持理智，不在大街上大呼小叫的。
但是即便如此，在听了戴永江提出的要求时，夏依岚还是火了：“戴永江，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给你的三万元钱，已经是借来的了。你自己扳着手指头算算，这么些年了，你交到家里多少钱，用掉的又有多少？你真当我是印钞机啊？你要多少钱我就能印多少钱？”
“岚岚，岚岚，别生气嘛，我也知道这几年家里花销大，你也不容易的。”戴永江搂住了夏依岚的肩头，好言央求道，“可是咱家再困难，你好歹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就算没有朋友，还有同学同事呢，可以想想办法的。可是我哥他们在市里是两眼一抹黑的，就是想借，你让他问谁去借？”
“你这话才好笑呢！”夏依岚一侧身，甩开了戴永江搭在肩头的手，“现在银行汇款不要太方便，你哥的朋友哪怕是在黑龙江呢，24小时内也能到账，所以他在市里面有没有朋友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你倒是说说看，我的同学同事，为什么要给你哥帮忙用啊？”
“不是为什么……岚岚，你怎么就说不明白呢？那是我哥，兄弟姐妹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血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把咱妈的医药费还了，咱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呢。难道你不想要回我爸那笔钱？”
“不想。”夏依岚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要回了跟我有关系吗？”
“有啊，怎么没有？钱要回来了，咱们给爸妈养老的压力就轻多了，你说对不？”
“不对，你爸妈有钱的时候，我也没有少出一分钱。以后他们没钱了，你也说过，我们该出多少还出多少，大不了他们三块钱的米吃不起，就吃一块钱的。戴永江，这话可是你下午刚刚说过的，不会不算数了吧？”
戴永江张口结舌，终于明白了，夏依岚从来就不是跟他一条心的，也从来没有打算跟他一条心。因此他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情况就是这样，我哥他们现在没钱，休渔期就在眼前，他们认识的朋友亲戚都是渔民，休渔期要去修船，谁也借不出多余的钱来。所以这次我妈的医药费，只能我们先拿出来了。家里有钱要拿，没钱问人借了也要拿。你可以问问你那个同学任妍，她老公的收入挺高的，她应该会有钱借给我们的。”
“她刚刚买房子了，上星期还问我借钱呢。”夏依岚看着戴永江，觉得他是那样的可笑，“你家亲戚都是渔民？那你哥不是也在市里上班吗？他没有同事吗？一样是借钱，为什么不让你哥嫂自己去借，非得要我去借呢？”
“谁说我哥没借钱了？我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一开始垫付的医药费，就是雅丽姐问她哥借来的，那是她哥修船的钱。当时借的时候就说好了，修船去之前是要还的，你不能让我哥言而无信吧？”戴永江憋着气解释着。
夏依岚看着他，语气依然不紧不慢：“这样啊，那实在不好意思，我在市里认识的人也不多，同学除了一个任妍，其他基本也不联系，总不好突然冒出来就找人借钱吧？公司里呢，我刚刚换了岗位不久，以前岗位的同事已经不太联系了，新岗位的同事呢，还不够熟悉，都不好开口借钱，你说怎么办吧？”
“不可能没有人了吧？”戴永江见夏依岚没有发火，胆子大了起来，“不是说你跟你们曹副经理关系不错吗？他还是你爸的学生呢，要不你问问他？”
“戴永江，你想哪儿去了？”夏依岚似笑非笑的，“这要是住院的那人是我妈，不用你说，我就跟曹副开口了。可现在是你妈，我怎么说？”
“你妈我妈有什么不一样？我妈那不就是你婆婆吗？”
“不一样，差别大了去了！”夏依岚几乎要把脸凑到了戴永江的脸上，“我妈是曹副的师娘，你妈算什么？！”
“夏依岚，你怎么说话的？”戴永江火了，下意识一只手就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听见夏依岚怒喝：“你敢！”
戴永江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看着夏依岚一脸的怒容，暗自后悔。这个时候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呢？明明是来问夏依岚要钱的，怎么能发火呢？他讪讪地收了手，正要低头服软，就听见夏依岚冷笑着说道：
“怎么，无话可说了就要打人哪？戴永江，我哪句话说错了？难道就因为我跟你结婚了，所以我爸的学生就变成你爸的学生了？你可笑不可笑啊？我还就告诉你，别说我爸妈的人脉跟你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就是我的人脉，也轮不到你用。你有爸妈，我也有爸妈，我留着自己的人脉，还得给我妈用呢。现在住院的是你妈，要借钱也是你去借。凭什么啊，你家的事你自己不想办法，你哥不想办法，让我去给你借钱想办法？你们戴家是断六亲的吗？遇到事情就没有一个帮忙的，你还好意思说出口！”
看着夏依岚愤怒的脸，戴永江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说好的夫妻同心呢？说好的互相扶持呢？说好的双方父母一视同仁呢？说好的，真的就只是说说就好了吗？真的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时各自飞吗？
戴永江自嘲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自己天真了，一张纸定下的关系，怎么能跟血肉相连的关系比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上，然后扔下夏依岚，一个人径自朝海边走去。
已经是暮春了，就算是沿岸的海风，吹在脸上也已经感觉不到多少寒意了。戴永江沿着避风港已经走了一个来回了，口袋里的半包烟也早已告罄。他想着走回城区再去买一包来，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这才想起，今晚为了讨好夏依岚，一直在给女儿夹菜，自己还真没吃几口饭。出门后跟夏依岚吵了一架，又在这里游荡了半天，这肚子不饿才怪了。
这样想着，就感觉腿也有点酸了，打算找家小面馆先吃点什么。至于晚上去哪里过夜，吃完了再说吧，反正比过夜更头疼的医药费还没着落呢，就当是虱子多了不痒吧。
千岛市的老城区并不大，避风港离城区也不远。戴永江走了十来分钟，找了一家吃宵夜的小店，里面还挺热闹的。戴永江闻着龙虾烤鱼的香味，也有点馋了，索性点了一份烤鱼，要了一瓶啤酒，也吃了起来。
三杯酒下肚，刚才跟夏依岚吵架憋在肚子里的那一口气，消了不少，但是医药费的烦恼，随即又冒了出来。不是戴永江不愿意去想办法，他还真是没有办法可想。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夏依岚这句话还真是说对了，戴家就是断六亲的。
至于为什么断六亲，还不是拜他那风流不羁的亲爹所赐啊。这么多年了，自从那个女人死了老公之后，父亲就没有掩饰过对她的感情。三天两头往她家跑不算，还放着自己的儿子不养，把那女人的儿子当成了亲生的。你说他养私生女还有句话说，就算没有名分，至少还有血缘在，总归是他亲生的女儿，可是养别人家的儿子算怎么回事啊？
不要说母亲要哭要闹，就是亲戚也看不过去啊。当然，戴永江心里也明白，亲戚不愿意跟他们往来最大的原因不是看不过去，而是生怕母亲无能，没法从父亲那里拿到生活费，从而把抚养儿子的任务，转嫁给他们。母亲对于父亲是无计可施，但是在亲戚面前的哭诉还是很有一套的。然而这个办法虽然有用，但是次数多了，别说是亲戚，只怕是亲爹都没有用。
戴永江想着家里的这些烦心事，又是一声长叹，就听见有人问：“耶，怎么你也在这里？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吃宵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