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梁冬松给吴玉竹发了短信,“小竹,如果不忙我去看你。”
“好的,我等你。”
虽然好几天没见到吴玉竹,但梁冬松每天都与她有短信互致问候。吴玉竹非常理解人,她说只要梁冬松有时间,就是开会她也要跑出来陪他。这与张雪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梁冬松知道,吴玉竹不可能像张雪梅那样难缠,但理智告诉他,这种婚外情,是包不住火的,一旦东窗事发,会让人身败名裂,退一万步讲也很难两全。对于女人,这种伤害更大,特别是对于吴玉竹这样自尊自爱,心性极强的女子。与孙子纯这个套着高官光环的人离婚,又与比他年轻的有妇之夫搞在一起,等待她的必然是千夫所指,吐沫乱飞。况且她已经不是孙子纯的家人,再这样欺骗她显然就是不仁不义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知,梁冬松准备与吴玉竹好好谈一次,明确是非,说清利害,最好是结束这种让世人认为的暧昧关系。哪怕认她为姐姐,最好的朋友,甚至维持柏拉图式那种精神上的红颜知己……
进屋后,吴玉竹仍是长时间的吻着他不肯放开,好像要把几天的吻全都补回来一样。
“哥,你知道吗?这几天眼睛里全是你的影子,晚上更是疯狗抓心一样,根本睡不着觉,你永远也理解不了我是怎么想你的。”即便在沙发上,吴玉竹也坐在梁冬松的腿上,生怕不贴在一起他会飞走似的。
“小竹,我也想你,但我想与你说……”
“我知道。我几次想让你来,可怕给你添麻烦,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没发短信让你来。今天你一说要来,我都高兴死了。”吴玉竹闭上眼睛,把头埋在梁冬松的胸口睡着了一样。
这种氛围下,梁冬松若是再讲什么理智的话,就太不恰当了。他轻吻了一下吴玉竹的额头,手伸进了睡裙里,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光滑的如玉躯体……
好一阵的缠绵之后,又冲了温水浴,吴玉竹又拉着梁冬松的手,一同伏到阳台的栏杆上
“哥,你看今天的湖景与那天有什么不同?”
梁冬松用搜索的眼光细看一遍,“好像游船比那天多一些。”
吴玉竹笑着摇了摇头。
他再搜看一遍,仍没看出什么不同,于是又摇了摇头。
“你看那里。”吴玉竹指了指高空。
原来天上翱翔着两只比翼双飞的水鸟。它们的嘴很长,每张合一次便发出颤悠悠的脆鸣。雪白的翅膀像鼓满风的帆,一动不动任由气流浮着它们,肆意滑翔……
“它们真是太自由了。”梁冬松忽发感慨道。
“还有幸福和快乐。”吴玉竹补充完整他的话。
“是的,你说的真好。”梁冬松有些尴尬的应合着。
“只有自由的幸福和快乐,才是真实的。”吴玉竹盯着梁冬松眼睛,晶莹透亮的瞳眸一动不动,像要看穿他的眼底一样。
“是啊,你说的太好了。”他几乎无语了。
“但最值得称赞的,应该是自由自在的爱情。”吴玉竹的眼睛,一直盯着梁冬松的眼睛,一点分神的意思也没有。
“是的,是的,你说的真对。”梁冬松不敢转头脱离吴玉竹的凝视。他发现自己使用口语的能力太乏力,太苍白了。
“哥,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坏女人,只是命运捉弄了我是吧。所以我几次对你说,只要不像扔破衣裳那样扔了我,我就满足了……”
“小竹,你怎么又胡说了。”
“我不是胡说,只是想到有一天,你迫于无法忍受的压力,不得不说咱们分开吧,不要再见面了。我会毫不犹豫的像那两只鸟一样飞向高天,看也不看这喧嚣的人世,一头扎向湖底,再也不回来了……”
“小竹,你住嘴,我不许你胡说……”
但吴玉竹仍是看定梁冬松的眼睛,毅然决然的说,“我是你救回来的,就是死,也应该由你来杀,而且无怨无悔——”
“吴玉竹,你怎么这么说,怎么这么想啊?”梁冬松无法自制的叫了一声。当看到吴玉竹已是泪流满面时,他嗓子里涌上一口恶痰,又吐不出来,使他几乎透不出气。倾刻间他已悟到,白天想好的那些话,什么柏拉图式的精神伴侣,不必常相厮守的红颜知己,恐怕永远也没有讲出来的机会了。
此情此景使梁冬松猛然想到了那个还是青春少年的元好问,以及他在赶考路上有感而书的那首千古绝唱的‘雁丘词’,忍不住轻声吟了出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什么意思?”吴玉竹愣愣的看向他问。
“小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轻轻将吴玉竹的头拢在怀里。
一千年前,有个十六岁的少年去参加府试,路过今天的山西汾水河边,看到一个捕雁人。那人告诉少年这两只大雁太奇怪了,本来只网到了一只,那一只竟然盘旋在空中不肯离去。见他杀死了网中大雁,空中的大雁一头撞向地面而死。少年听后感慨不已,从捕雁人手中买下了那两只死雁,将它们埋在了汾水河边,并用石块垒出一个雁丘。随后他做一首雁丘词,头一句便是,问世间,情为何物……
“这能是真事吗?大雁连哺乳动物都算不上啊……”吴玉竹抬起头,一脸疑问盯着他的眼睛问。
“一定是真的,只是不能所有的大雁都这么做。就像人类,不可能都如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做到‘直教生死相许’。”梁冬松长长叹了口气,心中为一开始要戏耍吴玉竹,然后再一脚将她踢开的恶念,感到揪心的懊悔。
“我能做到,你信不信?”
“我信,我当然相信……但是,小竹你放心,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伤害你的人了。如果还有,我会挺身站在你前面与他决斗。只要我不死,你绝不会受到伤害。”梁冬松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很寡淡的敷衍吴玉竹,她一定会伤透心的,于是字斟句酌的安慰着她。
“相信就好,所以你千万不要离我而去。”吴玉竹语气很轻,但梁冬松听出了话里沉重的内涵。
“小竹,你想想,一个十六岁的小男孩,看到那种情形,心灵该受到怎样的冲击与震撼,不然他绝不会写出那种流传千古的词来。刚才你说,一头扎向湖底的时候,使我受到了震心的冲击……我虽然写不出那种流传千古的名句,对于情为何物却有了更深理解,绝对不会让你有一头扎进湖底的机会。”
一直凝视梁冬松的吴玉竹眼里,瞬间透出了宁静祥悦的光泽,她略带几分拘谨的说,“哥,你这么说让我非常感动,爱上你我的人生一定会绚丽多彩的。”
“我们是互相爱恋。”梁冬松用真实郑重的语气纠正着她的话。
“是从心底说出来的吗?”吴玉竹的眼里迸射着兴奋的渴望。
“你要我发誓吗?”梁冬松用毫不犹豫的眼神回应着她。
“不,绝不,我不配。”吴玉竹慌忙摆着手,用了闷心自问的口气。
“又胡说了,是我不配。”梁冬松也是心里话。
好一阵沉默之后,吴玉竹才又开口,“哥,咱们换个愉快又私秘的话题。过去你曾对我说过,酒有酒文化,茶有茶文化,甚至还有丛林文化……现在你告诉我,性爱有没有文化。”
“当然有啊。”
梁冬松略作思索后继续说,“鲁迅说过,吃饭是维持生命,性交是延续生命,都是很正常的事。但有人却认为性交是不洁的,甚至认为青年男女当众接吻也有伤风化,这便是一种落伍的性爱的文化。”
“什么是进化式的呢?”吴玉竹眼里全是热切的渴求。
“有一位导师级的人物说过,动物的性交只是繁殖的需要,而且许多雄性动物还很不负责。人类的性交超脱了单纯的繁殖需要,更多拥有了愉悦身心丰富情感的内容。人类将雌性动物变成了妻子,母亲,同时将雄性动物变成了丈夫,父亲。这些使人永生不忘的亲切称谓,都是进化过程中让后辈尊崇前辈,致使我们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代代相传……”
“说的太好了,接着说。”
“千百年来的儒家文化,宣扬的是夫为妻纲,一丝平等观念没有不说,还将女人排在小人之前,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以及红颜祸水一类的昏话。红楼梦里那么多红颜美女,哪一个是祸水?贾宝玉说的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虽不完全对,但由于女人在思维,身体方面相对处于弱势一方,是更应予以怜爱的。恰恰相反的是,男女私情一旦曝光,人们首先谴责鞭斥的竟是女性。说远了,不应该说的这么远……”梁冬松打住了替自己与吴玉竹寻找出轨依据的话头。
“一点不远,再接着说。”吴玉竹亲了一口他的面颊,顺势将脸贴在一起。
“我认为,落后的性文化与进步的性文化,必将长期碰撞下去。比如,从封建社会开始,非婚男女在一起都是很受鄙视的通奸罪,要受到相当严重的惩罚。这种延续了千年之久的严苛罪名,我们国家终于在上个世纪末将其取消了。这虽然证明我们的社会文明又进了一步,但由于数千年留下的习惯认知,婚外情仍要长期被谴责、藐视,将处于相当不利的境界。进步的性文化是男女双方在非物质基础上相互倾心爱慕,互相欣赏就足以了。至于是否婚内婚外,已无关紧要……”
说到这里,梁冬松刹车般停了下来。他瞬间想到,在努力为自己和吴玉竹的私情寻找理论依据时,郭凤兰若是知道,她会有何感受呢?
记得结婚之初,几乎每天都爱得甜甜蜜蜜,休息时都是中午才疲惫不堪地从床上爬起来。当时有一对大熊猫来动物园展览一个月,年轻人大多都去看了。梁冬松和郭凤兰也商量着过去看看,可是由于每到休息日都懒在床上不愿起来,直到展览的大熊猫离开,他们也没看成。
在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时,郭凤兰说,“时间永远定格在这时多好。”
梁冬松说,“即便来一场大地震,我们也绝不像别人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要毫不犹豫的抱在一起,在整座城市埋入地下时,仍不分离。”
郭凤兰甚至兴奋的说,“千万年后,当后人发现两具紧紧缠绕在一起的人体化石后,他们该多么敬仰我们。当别人惊惶逃窜,六神无主时,我们却能山崩于前色不变,深深陷在无私无畏的挚爱中。”
沉默了一会儿,她用手一指梁冬松的鼻子说,“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我会死死的缠住你。”
那是两个年轻人多么天真浪漫,多么超然脱俗的梦啊。可随着女儿的出生,家务的加重,生活节奏变快,特别是社会责任加大到他们都走上领导岗位时,这种梦彻底变成了遥远的幻想。在生活,工作双重压力下,他们都变成了不断旋转的陀螺,而且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便如此,还得应付极为复杂的人际关系,特别是还要防备孙子纯与苟恩山这类刮阴风,放冷箭的小人……谈情,做爱已经变成了偶然间的闲暇副业。
为了名利,为了仕途上能一帆风顺,自己把追求权力这种人类共性私欲,生搬硬套在为了名誉不受玷污之上,拙劣的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将报复加在恶人头上时,也加在了一个无辜如小鹿般温存而美丽的女子身上……紧接着,一直坚守的合格丈夫的底线,又瞬间坍塌在张雪梅精心设计的陷阱里。更可怕的是,除了郭凤兰他还深深爱上了那两个性情迥异的女子,根本无力自拔。原本极为简单的生活怎么会混乱得这么毫无章法……人类社会真是要怎么复杂,就能怎么复杂。
“想什么呢?我的哥哥。”吴玉竹一脸萌态,还压低梁冬松的头,在他的前额上深深的吻着。
“我在想……我在想,咱们就是在一见钟情的基础上,发生了性爱,并快速升温到情爱。这就是性爱文化,演化到终点,必然达到合乎礼法,能纯洁友谊的高度。”话是说给吴玉竹听的,内涵却是安慰自己不知对错的心灵。
吴玉竹又把脸贴在梁冬松脸上,“哥,你不但救了我的身心,还救活了我的大脑。你真是我的宝贝,不,是我最可爱的冤家。”说完,她用两排细牙,咬住了梁冬松的胸肌,仿佛要吃人的模样
……梁冬松的心已乱如麻絮,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哥,我们做一次游戏吧,吴玉竹牵着茫然的梁冬松,走到穿衣镜前,她先脱掉他的短衣短裤,又褪去了自己的睡裙……
镜子里的吴玉竹,让梁冬松愕然张开了嘴。从下往上看,玉白色的双腿,扁平的小腹,丰满的胸乳,直至清雅的面庞,整体躯干毫无瑕疵,那眼神还渗透着历经凄苦磨难后,获得重生的致远宁静,蕴藏了食尽人间烟火的安详内涵。她像希腊女神一样圣洁的神态,在梁冬松古铜色躯干和棱角刚毅面孔的衬托下,彰显出一种超脱自然的原生之美……
从记事起,梁冬松就认为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性。结婚后,他曾暗中用同是喝过乌拉潭水的郭凤兰与母亲相比,结论是母亲仍胜一筹。此刻他才知道,能与母亲拼貌美的正是这个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她深蕴在清澈眼底深处的致远宁静,则是母亲无法逾越的。
梁冬松幸福得有些眩晕,很想将吴玉竹扣在胸口上,她却一下子背对着他站在前边,像《泰坦尼克号》中的露丝一样,张开双臂抓住梁冬松的手做展翅飞翔状。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拘谨,那神情仿如只有两个人在无人烟的荒岛上。阳光,空气,所有生物都自由祥瑞、毫无修饰的融入了一体……
“哥,咱们留下这永远的纪念吧。”吴玉竹摸着梁冬松滚烫的脸颊说。见梁冬松无言点点头,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放在自拍架上,然后多次变换姿势按下自拍键。拍下十几张满意的照片后,吴玉竹又一张一张翻给他看。看到她从梁冬松腋下探出头,用两根手指举起时,他忽然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这不是我的手机吗。
“小竹,我的手机可不能存这些东西,万一让外人看到就坏菜了。”
“真是的,我也太着忙顺手就拿过来了。好吧,现在传到我的手机里去。”吴玉竹按下发送键后,随手删除了那些画面。
“小竹不行了,我还要爱你。”梁冬松一边亲着,一边急切的对吴玉竹呼唤道。
“你等一会,我马上就来。”吴玉竹小跑着,从卧室里拿出一台摄像机,摆弄几下放在茶几上。她先冲着镜头招了招手,然后悠然的仰倒在褥子上……小电影排到高潮,吴玉竹竟然翻身坐到了梁冬松身上。他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这么精通做爱技巧,是不是与孙子纯也这么做过,他的腮边肌肉一颤,把吴玉竹拉靠到胸前。
“小竹,你真好,你怎么……你怎么这么会爱人。”他犹豫又小心的问了一句。
吴玉竹先是一愣,接着便响亮的笑出声来。“你过虑了,孙子纯就是一个笨驴,从嫁给他那天起我就后悔了,不可能如此爱他,与他在一起我都有一种被强暴的感觉。孙子纯认定我是一个毫无情趣的女人,所以才对我失去了兴致,导致最后分居的。所以这么爱你,都是我为你悟出来的……为了让你愉悦,我是费尽了心思,甚至还看了岛国的小电影。现在你能吃八竿子打不到的飞醋,说明我的心思没有白费,真是让人非常高兴。”说完她咬住梁冬松的鼻头,眼睛里全是开心的坏笑。
“……”
“哥,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这么鲜活。”
面对这样鬼怪精灵的女人,梁冬松一时竟答不上话,似乎默认自己的确吃了酸醋。
一个小时后,小电影终于落幕了。吴玉竹气喘吁吁从身下抽出湿漉漉的浴巾,擦了擦他们俩黏湿的下身,把浴巾扔到一边,侧身将一条滑腻腻的腿,搭在梁冬松腰上。
“哥,给这部电影起个名字吧。”
梁冬松略作沉思,“叫美女之爱河吧。”
“不行,太白了,没有张力。”
“那叫爱河,可以有想象空间。”
“不行,你一定要起一个能抗击世俗观念,又能体现咱们真诚爱恋的名字,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告诉我。”吴玉竹严肃认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