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绝对是大脑进水了，才会一时头脑发热答应了他的请求，但现在我已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我已经回到住处，管家也已经按照我的吩咐进入睡眠状态。9537已经成功越狱，当然少不了我的帮助。这家伙一来，就吵吵嚷嚷着要给他一副躯壳。
我走进贮藏室，打开冰柜的门。我穿着外骨骼衣，防止被里面的东西感染到。我小心翼翼地从冰柜里取出一个灰白色的大脑来。这是石化脑，一种很危险的东西。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发明了石化菌这种危险的微生物，它会感染人或者动植物，然后将他们统统石化。石化脑一开始是作为意识容器使用的。意识进入石化脑，会感觉不到自我意识的排他性，因此也就避免了自我意识冲突而带来的损伤及自我认同感。然而，由于石化菌感染性很强，所以法律上对它的使用有严格的限制。虽然我冰柜里存放着一个石化脑，但之前我从未想过要用它。
我将石化脑取出，置于容器中带出去。在室温下，石化脑渐渐苏醒，9537迫不及待地钻入其中。
“劳驾，给我个身体！”9537通过意识发送来信息。
“别得寸进尺！”我本来就对带这家伙出来感到一丝后悔，现在他居然还敢提更多要求。
“那给我开放下权限，我先上一会网！”
我为了让这家伙少生事，只好按他要求做。石化脑的信号收发能力大大增强，能让意识连接的距离变得更长。他通过意识接入互联网，然后在上面游览起来。我懒得管他，自顾自地去浴室洗个澡。
我坐在澡盆里，水是温的，很舒服。澡盆的触手在我背上揉着，给我按摩，同时还播放我最喜欢听的音乐。我舒服得快要睡着了，但一想到9537的事我就一阵阵地头疼。
我刚刚一回到卧室，9537又开启了话痨模式：“我的天呐，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们的航天事业居然不进反退！”
“最高议会那帮白痴不知道怎么想的，火星开发这等大事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通过！”
“我们的天文部开销再度压缩，理由居然是天文观测对我们的文明来说不算太重要，只保留必要的小行星撞击预警就行。”
“民众好像也是更加沉迷于享乐，对航天事业漠不关心。”
我忍不住插嘴：“停停停，航天有什么好的？发射一艘飞船耗费大量燃料不说，还要忍受失重环境。太空里即冰冷又黑暗，还充斥着致命的辐射，我们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到天上去玩，懂吗？我们的母星资源如此丰富，为什么还要跑去那荒漠般的火星？”
“你错了，我们……”9537给我发来大量信息，其中包含许多专业理论，让我昏昏欲睡。于是我索性不再管他。结果这家伙再次得寸进尺。
“我想出门走走！”
我做贼似的走在街上，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但其实这是多此一举，我的工作证上的职务已经让人不想靠近，除了少数很要好的朋友。
9537跟在我身后。他现在有了个四足机器人的躯壳。他居然还不断发牢骚，抱怨这机器人身躯操纵起来很不顺畅。不仅如此，还经常到处乱走，到处乱摸乱碰。我数次强忍将他拆成碎片的冲动。
“你的情绪充满了不安，还夹杂着愤怒。”
没办法，意识连接就是这样，情绪很容易被对方感知，甚至心里话一不小心也会发出去，个人隐私难以保证。但我又不敢放开意识连接，天知道这混球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
我无聊地闲逛，看起来是我带着他走，其实是他在指挥我的去向。现在时间已经是白天了，街上的人很少了。路灯已经熄了，地下城的穹顶顶发出白光，提醒人们天亮了，该睡觉了。
我有些困了，自打回来就像一根绷着的弦一样，一刻也不敢松懈。我们在街上转来转去，突然有股意识传来。我无聊接收了一下，是一段音乐，好像是战争进行曲的某个片段，估计是某个无聊至极的艺术家在广播。
“快，我们去那里，意识广播的源头在那边！”9537不等我同意，竟然自作主张地跑在我前面。这还了得？我当然是越过他，不然让人看到会以为这机器人失控了。
我们来到四号街区西北角的一个音乐厅这地方我来过几次，很偏僻，所以一般只有一些新人或新乐队来这练手，当然这里的门票所需的消费点数也是很低廉的。我带着9537，准备刷下工作证交费。结果却被告知：“这场演讲免费！但不得带宠物或者机器人入内！”
经过一番交涉后，对方同意我将9537带进去，但前提是得将他打包好。于是9537很委屈地缩成一团，变成行李箱状被我提着。
音乐厅内早已坐无虚席，很多人连座位也没有，只能站着。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将9537往地上一放。
“现在他们在做什么，能否共享下视野？”
“打住！再啰嗦我就把你送回阴界！”我那毫不掩饰的恶意通过意识纠缠发送到他那里，他马上安静了。我这才有机会看向舞台。舞台上的人全是我不认识的，这好像是废话来的，因为我认识的人并不多。这些家伙或站或坐，不知道要干嘛。
没多久，一名身上没有佩戴任何证件的人走到台前，这让群众们顿时喧哗起来。要知道，没有佩戴证件，意味着要么是罪犯，要么是外来者。然而他两手一挥，然后通过帽子发送意识广播：“请安静！我是一名天文学家，我没有恶意！”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但仍有人质疑他的身份。当然，大家也都戴上了帽子，一时间音乐厅内意识如果海潮般汹涌澎湃，我与9537置身于其中，如两艘独木舟在狂风巨浪中上下颠簸。
“我们的文明即将毁灭！”那人还嫌不够乱。而且同样的话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我脑海里了，我看了9537一眼，顿觉这事似乎不简单。
果然，他的信息起了作用，意识之海瞬间风平浪静，但紧接着又剧烈沸腾起来。他又抛出第二句更惊人的言语：“卡啦克烈鲁——是个大骗子，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创世神，他慷慨赠予我们技术，还大方地让我们的意识体入驻阴界，其实根本别有用心！”
意识之海已是惊涛骇浪，我的意识被冲得有种要散架的错觉，我很想立即摘下帽子，但是那止不住的好奇心让我坚持下来。
“那个骗子不让我们发展航天技术，还以创世神的旨意让我们偏离正常的发展轨迹。我们的文明已经偏离正常轨迹太多。你们看——”他一指那些在台上坐着的人。我直到这时才发现那些人的皮肤呈现异常的灰白色。这是石化的特征之一！我几乎可以笃定这点。
“石化菌技术是我们‘伟大’的创世神提供给我们的，看看我们创世神的杰作。”他一指那些如同僵尸般的石化者。这些石化者看起来石化程度已经相当高了，很难治愈，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进行意识转移。
“石化菌最厉害的地方是能够入侵大脑，并将大脑改造。如果光是这样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石化者的意识将渐渐转化成机械意识，然后任由创世神摆布。哦对了，阴界那些机械意识你们知道是怎么来的吗？你们难道就不奇怪吗，那些意识像是凭空产生的，但其实却是……”
意识之海已经如同海啸般，我不得不摘下帽子，退出意识网络。就在这时，一群身着红衣的人闯了进来，他们被着大量全副武装的四足机器人簇拥着。是执法者！我看了一眼9537，暗道一声“不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