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德前思后想,对郑锋军他们勾结陷害他一事之阴毒懊恼至极,气忿不平,报复的念头油然而生。
吴成德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只要肚里的计划成形就会事不宜迟的立即出手。
他立即把冯清水他们调查后留给供销社的一份调查结果的复印件从抽屉中翻出来。
把张和宁和王同珠叫来,吩咐他们二人尽快将复印件上提出的,郑锋军在青树供销社当副主任分管批发站期间,违反规定擅自以低于批发价的价格向兴昌便民优惠商店裸价批发商品的数目再进行一下核对整理。
三天后,他拔通了县社的电话,将郑锋军在职期间玩忽职守,以公谋私,变相侵吞集体公款的事情向席文博做了全面详细的报告,并把上次税务局对郑锋军家商店的处理结果也一并做了报告。
县社主任听后不敢擅自决定,让他亲自带所有纸质材料报送到县社。
吴成德也不耽搁,放下电话就马不停蹄地带着早有准备的所有资料直奔县社。
到了县社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分管纪律的陈占辅副主任已经有事提早下班了。
席文博立即让交通员给陈占辅打了传呼,让他立即回来开会。
董知山和李副主任也准备要走,一听说要开会,都不免感到疑惑和纳闷。
这种临下班才召集开会的事情可不多,几乎是史无前例。
一定是上级有了什么临时性的任务和出现了什么突发性的事件。
当他们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看到吴成德手里抓着一个公文包,席文博正在会议桌上翻看一堆材料
他们也不多问,朝吴成德点点头,以示招呼。
等陈占辅赶到已经是到了下班时间。
陈占辅一脸疑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把疑问的目光落到了吴成德的脸上。
席文博见人员到齐,为了节省时间,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把会议的大概议题做了简单介绍。
随后让吴成德详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把材料上整理出来的数字情况做了细致的汇报。
郑锋军在职期间利用职权以裸价向其个人商店套取批发差价的金额有零有整,大致达到八万之多。
数目极其惊人,使所有在坐的领导班子触目惊心。
席主任让所有参会的人都发表一下下一步的处理意见,大家彼此相顾默不作声。
虽然是听取大家的意见,其实既然事情已经准确无误,那就只有两条处理办法。
一条就是内部处理,郑锋军现在已经自动辞职,不存在解除职务和工作关系的问题,只有让他主动迅速地把所有套取的差价款一分不少地交回来。
第二条选择的处理措施要比第一条强硬得多,那就是以县供销社的名义向县里有关司法部门进行案件移交。
这样一来的话,就不仅仅是出钱的事,而是要涉及到刑事的事情。
大家的意见都倾向于前者,吴成德虽从心里对郑锋军恨之入骨,但考虑到对自身的社会影响和避免领导们对他产生偏激看法,也就随了大流。
席文博虽对郑家父子不好感,但从心里也不想让单位有出格的事。
这种事过去了将近一年多突然冒出来,说深一点,作为单位的第一把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起码有用人失察监督不力的责任。
即使有人提出走第二项程序,他也会尽力按下来,何况现在大伙都表示赞成第一条从轻处理的意见。
一项对郑锋军的处理意见就这样形成了,会议一致通过。
对郑锋军利用职务玩忽职守侵吞集体资金一事,决定同意郑锋军辞去青树供销社副主任职务,同时解除郑锋军和冯阳县供销社的劳动合同,并永不录用。
会议决定限郑锋军在两个星期之内将八万三千四百二十六元二角七分的套取挪用集体公款交于青树供销社财务室,此执行时间从会议决定之日生效。
如过期仍不能全额上缴所有款项,县社将保留向司法机关移交的权利。
考虑到尽量避免郑锋军和现任青树供销社主任吴成德的个人误会,会议责成县供销社纪检审计室以书面决定正式告知并责令郑锋军。
县社由陈占辅副主任主抓,责成纪检室派专人于次日带着县供销社的处理决定书到邱上焦炭厂通知郑锋军本人。
当送持文书的人员找到邱上焦炭厂的时候,郑锋军因公事外出不在。
接着他们就直接到兴昌便民优惠商店将处理决定书送达给郑新昌,让郑新昌转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郑新昌猝不及防,昏昏沉沉地在处理决定通知书的送达栏里哆哆嗦嗦地签上了他的大名。
谁想到,这一次大笔一挥竟然成了最后的一次签名,成了他戎马一生最后的一刀,他的大名在白纸黑字间最后发出了一道悲哀的残光。
抖抖曲曲的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没有了当主任时在单据上签字时的龙飞凤舞和飞扬跋扈。
这一次的签字让他辉煌了一生,霸气了一世的荣耀和骄横加速走向了无奈的终结。
面对着8万多元违法所得补缴款项,他不知所措。
只觉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上天不公。
寥寥三个字是那样的沉重,那样的难写,那样的让他吃力,几乎用尽了他平生的力气。
他不知道县社的几位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想不起来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他们急急地来又匆匆地去,留给他的是放在眼前的几张带着刺眼黑字雪白的纸。
显得那样苍白,那样无情,那样剜心。
他盯着那几个并不陌生的数字,眼花缭乱,就像一个个魔鬼在纸上跳舞,在肆意地咆哮,狰狞地撕扯着他的灵魂……
郑锋军迫于压力,担心拖着不交会引起刑事责任,只得一锤捣在肚里,在指定的时间内将款项一分不少交到了青树供销社。
当他走过吴成德办公室门前的时候,用余光扫到吴成德的门是半开着的,但他没有向那边扭脸,他的心中只有对里边的人怀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郑新昌因此一卧不起沉疴日重,送到县医院没过十来天便气绝身亡、呜呼哀哉。
可怜一世霸道,一世强势,瞬间被几页A4纸上的几个阿拉伯数字击倒,由于心脏衰竭含恨告别了这个多欲多怨又多恨的世界。
郑新昌的死没有给吴成德带来任何痛快和解气。
这样一个结局,并非他所愿,也非在他的预料中。
他这几天根本就顾不上关心这些,又一件更让他心焦如麻如坐针毡的事突然缠上了身。
武学兵打来电话说他运棉花的车队在经过宁州境内时受到了一伙不明身份人的砸打。
队长武小刚被送进了医院。
所有运棉花的车辆被暂时扣押在宁城交警大队指定的一个场地内等待处理。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一声晴天霹雳,吴成德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
是谁吃了豹子胆在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
仔细想来,又不像是抢劫。
听武学兵说那伙人穿着统一的迷彩服,手持棍棒,上来见人打人见车砸车,随后坐着两部依维柯汽车扬长而去。
车上的棉花和车内的个人财物一概没动。哪有劫匪不稀罕财物的,这与常理不符。
可是,如果不是拦路打劫,那伙人又为何要如此狠下痛手?难道是谁与车队结下了旧怨,用人报复?
武学兵一时也想不起来,而且感觉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这伙人是冲着我吴成德而来?可仔细想想,也不像。
至目前与自己有仇恨的莫过于郑锋军,现在他父亲的事还没有处理完,郑锋军还有这个心思?
想起前几天将赵雨来开除了工作,难道是他所为?可他如何有能耐动用如此大的阵仗!
十几个身穿迷彩服的小伙子,两部依维柯,完事后朝省城方向扬长而去,就是他和郑锋军合伙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势。而且还发生在宁州境内!
吴成德想了许多可能性,但又被他一条不漏地排除掉。
他百思不得其解,茫然不知所措。
情急之下不由地想到了郑小立。
他猜想郑小立在外面或许有朋友,或许求他会帮上忙。
于是,叫上正在汽车出租公司急得团团转的武学兵,径直到青树镇联办煤矿找到正在监督施工的郑小立。
他们把事情经过粗略地给郑小立说了一下,郑小立也不敢怠慢,立即与他们驱车向冯阳县公安局奔去。
按照郑小立的办法,直接找到了正在审讯一桩偷盗案的杨永智。
杨永智一见郑小立登门拜访,连忙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把他们引至他的办公室。
听郑小立把事情一说,也不由地也感到为难。
虽说他在公安机关工作,但宁州公安毕竟是地区行署所在地,县里的公安很难与之沟攀,更别提还想让人家通融。
再说,车辆目前又被扣押在宁州公安局交警大队,隔行如隔山,这事非常难办。
武学兵和杨永智对视了一下很是面熟,不由地都想到了在下河坪合力抓捕二脖子的事。
杨永智碍于郑小立的面子不好撒手不管,想了一会,最后决定带他们先去冯阳交警大队那边打听一下。
交警队和刑警队都属于县公安局,有个姓孔的副队长和杨永智关系比较好,前几天还因为堵截一个在逃犯他们在公路上设过卡。
当他们马不停蹄急匆匆赶往冯阳交警大队,到队部的办公楼上一问,偏巧孔副大队长刚刚出去路上执勤,等他回来可能要到中午。
办公室的人说最好在下午刚上班的时候来等他,否则孔大队长下午还有可能再出去。
问他去了哪条路上,办公室的那人也说不准。
那人正要给孔副大队长打BP机,从门口进来一人,左手端着水杯,右手拿着一张表格。
他进来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表放在了桌上对办公室的人说:“通知二队的人下午三点到大会议室里开个会。”
“是!”办公室那个人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
端水杯的那人一边转身要出去,一边好奇地看着他们几个。
“高叔。”郑小立看着那人面带笑容地叫了一声。
杨永智也几乎在同时叫了一声:“高队。”
高队放慢脚步停下来用疑惑看了看郑小立,又看了看杨永智,接着又看了看吴成德和武学兵不解地:“你们这是——?有什么事?”
杨永智当先说:“我们来找孔队。”
“他出去了,处理一件追尾事故,可能上午回不来。”高队说。
然后把目光移定在郑小立的脸上,面无表情,这可能与他们的职业习惯有关:“你是——”
“郑小立,我父亲是郑天喜。”郑小立赶忙带着笑容回答。
“哦,对对,看我这记性,是天喜家儿子,在你家见过你。”那个高队拍了两下前额接着又似信非信地:“你不是到哪个乡当副书记了吗?”
“是,高叔,青树。”郑小立只说了个地名,没有带“乡”字也没有带“镇”字。
报上名号反倒使高队有些尴尬,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意思,脸上出现了笑意:“哦,是副书记,对吧?”
没等郑小立回答,杨永智接上说:“是青树镇镇长了,高队。”
高队一听连忙改口:“哦,对对,青树已经改成镇了”
郑小立谦卑地:“都一样,在乡下就是那点事。”
“哎,不一样,是我记错了。”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你们今天找孔祥中有事?”还没等他们回答,就把一只手搭到郑小立的后背上:“来来来,过来我办公室坐坐。”
他的办公室与刚才的大办公室只隔着两道门,进屋坐定后就有小交通员给每个人沏了一杯茶水。
高队这才认真地看着郑小立和杨永智问:“你们有什么事,私事还是公事?”
杨永智与高队都在公安系统,开会学习的时候会偶尔见面,由于年龄级别上的差异和业务上交道不多,高队只知杨永智也在公安局工作。
郑小立一看高队主动问起,便赶紧将事情的始末在武学兵和吴成德的补充下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高队面有为难之色,沉吟思虑了一会。
他们四人一看高队的表情,心想一定是他不愿揽这麻烦事,故弄玄虚作为难之情,看上去大多是指望不上。
没想到高队考虑了几分钟后,慢腾腾地把手伸向了红色电话机旁边的那个白色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