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见女友。当然不是现在才觉察到的。
昨天一早,我就向主编请了假。两天。
“好好休息一下。”离开办公室时,主编关心道。
我点点头,道声谢谢。
去卡布的车票也是昨晚买好的。
“从这里去卡布要多久?”我问售票员。
“不用很久。”如此说罢,便埋头清点她那沓单据。
不用很久。可列车晚点了。到达卡布时,已是夜晚。时针指在“八”,分针指在十二。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搜梅子的电话,可又偏偏按不下呼叫键。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以往也出现过好几次。原因自己也不明了。
肚子饿得厉害,但毫无食欲。本来在网上订一份快餐什么的就可以了,或者拨通前面那栋楼宇上的快餐广告里的那个电话,并来一句:“我要一份什么什么快餐请送到哪里。”这就完事了。五分钟内送到都有可能。不过,想想还是作罢。
一辆出租车向我驶来。空车。我赶紧挥手将它截停。
“沿江街42号。”我边说边关上车门。
“好的。”她说。
往下,我望向窗外,默默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她似乎能感知到我是怎么想的,遂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小了好几格。
“其实,这是一个镇。”她说。
“倒繁华。”我答道,“以前一直不知道这点。”
“有两个地方可以看看的。”
“请说。”
“夜晚的卡布河以及白天的钟楼,”她说,“这两个地方差不多,一样美。”
我转过脸,点了点头,“时间允许的话,玩玩就是。”
她笑了,“时间免费。”
“时间是世间一切事物中最为宝贵的。”
“确实如此。”
车到点了。她轻轻踩下刹车踏板,拉起手刹。我付过钱后对她说:“可以就这么坐十分钟?”
她回过头看向我,迟疑了一下说道:“时间免费,其它则不然。”
“我……”
没等我说完,她便接着讲道:“仅此一次。”
“谢谢。”我说,“谢谢。”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时间里,她戴上耳机,或许是在听音乐什么的,我猜想。我放下车窗,腰靠椅背,看梅子的房间。米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她整间靠河的房子。窗帘没拉好,落地窗也没关好。微风轻轻拂动阳台上的不知名植物。3秒过后,女子的影子出现在窗帘上,又过3秒,影子消失。
说实话,我也搞不清自己在等什么?下车后又将往哪儿去。好像怎样做都可以。怎样做都不至于丧失性命。
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和梅子说清楚些什么的吧?可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又开不了口的。我想,一定会是这样。实在搞不明白何以那样想。
“她有她的想法吧。”
也许。
十分钟到了。司机摘下耳机,“好了,请收拾好您的物品下车。”
“谢谢。”我说,“你是个好人。”
“时间免费。”她再次强调。我下了车。
女司机走后,不知坐哪儿,随便在河堤旁的一块绿草地上坐了下来。梅子房间的灯还在亮,往下却再没见过人的影子。我开始担心起来,这么个看法,给别人认为是偷窃犯也是有可能的。
我不敢再往那看。也不敢再多坐。我已经坐了一整天。生物学教授曾在课堂上温馨提示过:“多走动,勿久坐,常喝水。”我于是站起来。
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有十多次了吧。以前来这里接她,然后和她一起上学,期末结束后又把她送到这里来。每次到她家都只她一人在家。
“家人什么的,在哪里?”一次我问道。
“父亲两年前胃癌死掉了,每每和别人谈起他,便想起他那个模样……简直惨不忍睹的。”她说,“父亲死后两个月,妈妈跟一个她以前的同事跑了。留下一套房子,一张银行卡和一个信封。”
我看着她把话说完。
“那封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她继续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决定到她家去看看、坐坐,不谈过去、不聊未来,仅仅是看看、坐坐。接着,我还真那样做了。起身后,我拍拍粘在屁股上的碎草,然后,再慢慢往她房间的位置走去,至于在路上走着的时候我想的是什么,我却全然记不起了。我来到那个楼盘的大门时,止住脚步,站了十五秒,就又改变了注意。算啦算啦。调头走算啦。不料,调头往回走时,又碰到了刚来时的那位阿姨,她从远远地就开始注视我,直到我们擦肩而过,她才愿意放下那犀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