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芝叶的精神受到了严重刺激,在她爸的照顾下,经过一段时间虽然得到了恢复。
但一直在心里不能饶恕武学兵,更不能接纳武学兵。
她把失去儿子的伤痛都归咎到了武学兵身上。
整日以泪洗面懒于梳洗,任凭他爸如何开导,心里的寒流依然冰冷如霜。
武学兵去了几回,她都从家里把他撵了出来。
柳芝叶的父亲也是只有叹气爱莫能助。
武学兵只好先让事情缓缓,让柳芝叶慢慢从失去儿子的悲痛阴影中走出来。
武学兵通过丧父失子离妻的三重打击,更坚定了他彻底与石矿分割的信念。
矿上的机器设备和所有资产一概不要,凭他自己当初入股时投入的资金合算了一下,带着一部翻斗车和三辆东风牌汽车从那里抽身出来,到县城郊外先租了一处旧肉联厂废弃的大院把车辆安顿下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用黑漆请人写了几个大字就算新公司成立,自己起了个名称叫:重新汽车出租公司。
那意思就是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做起的意思。
公司刚成立,知名度和信誉度几乎为零,只有一点零碎生意。好在去年入冬后给吴成德跑了几趟棉花,状况稍微好点。
冬去春来,万物生机,气象更新。
漫山遍野的山花向新的时节问好,要在南方这已经是“人间四月芳菲尽”的时候了,而在凉爽的北方却正是芳香扑鼻时。
武学兵眼看着阴历三月又过去一半,吴成德的棉花生意仍然没有动静,不免为新一年的经营规划而发愁。
忽然有一件想不到的事情又使他心中的积雪一融而光。
这天,他正坐在荒郊野外公司的一栋陈旧三间房子中望着院子里停着的车辆焦虑和忧愁,接到武会中从村里打来的一个电话,武高飞让他去乡里说事。
自从武学兵在城郊外这个孤零零的地方落脚后,对村里的事情已经不太关心,村里的所有事情都是由武会中办理。
他打算下一步彻底把书记一职辞掉潜下心来做好车队是事。
听说乡里通知,不好推脱。
一来武高飞毕竟是乡长,二来他又是武家岩的人,说什么也得当先维护一下这个特别的乡里父母官。
即使再忙即使不情愿也须随叫随到,毕竟这中间还搁着武会明和武荷香的关系。
尽管是上下级关系,武高飞对武学兵还是特别亲切。
在村里刚上小学时候他们曾经是一个年级,那时候的武学兵对武高飞就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原因并不是因为武学兵比武高飞个子矮力气小念书不刻苦,而是因为武高飞有一个当革委会主任的父亲和当老师的母亲,再加上武三海极力维持和恭维着武会明一家,武学兵自然也就须要心服口服,甘当武高飞的马前卒。
后来武高飞上了初中。
武学兵没想到几年后又和小他三四岁的武荷香成为了一届同学。
再后来武高飞上了不到半年的初中,就被他爸通过在武家岩下乡干部的关系介绍到了公社当小交通,随后就又被用到县里当上了交通员。
自从武高飞升了初中后他们的关系就日渐疏远,一年也见不上一次,有时候武高飞回家过年过节也不爱出来,即使在村里偶尔碰上,两个人也只是点一下头打个招呼。
在武学兵心目中,武高飞是已经参加工作的人,人家出身好素质高,与他不是一类人,也自然从心中无形中产生了一层隔阂。
现在武高飞又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从心中对武高飞更是高看一眼。
听说有事要说,自然不敢怠慢,立即驱车来到了乡政府。
见武高飞对他非常亲切,不免从心里也拉近了距离。
他原以为武高飞要给村里派什么任务,心想胡弄一下就行。没想到,武高飞说出来的事情让他倍感惊喜。
他万万没有想到武高飞会这样惦记着他,这个时候会想到他,让他万分感激。
武高飞说,由于销货方对焦煤的质量要求比较严格,经过对近处的几家煤矿的煤质进行检验和比对,最后不得已选中了一百多公里以外的漓源三矿。
他前几天回家时和他爸说起此事,武会明告他说武学兵刚成立了一个汽车出租公司。还说武学兵当年为给乡亲们销售土豆,曾经多次往返于此,对那一条路线很熟悉。
武高飞说,如果他没有更大生意的话,可以考虑把邱上焦炭厂到漓源三矿的拉煤合同签下来。
武学兵一听,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哪有不接的理由,当即就表示非常愿意,并表达了万分感激之意。
激动之下承许将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作为答谢报酬分给武高飞。
武高飞笑了笑拒绝了。
随即收起笑容告他说,由于焦炭厂刚刚开业,正处于起步阶段,吨煤的运费会压倒最低,等核算科具体核算以后才能确定运输价格。
而且还告诫武学兵必须保证厂里的正常生产不能断煤,除非是厂里和漓源三矿的原因,否则就必须按合同兑现。
武学兵和武高飞也不讲价还价,一一点头答应,胸有成竹地做了保证。
第二天,在焦炭厂按照正常程序双方履行了运输合同签字手续。合同规定第一批煤应当在半月以后一准运到邱上焦炭厂。
武学兵马不停蹄地回到他的汽车出租公司,第一次召集所有司机开了一个开工前的动员大会,对下一步的工作做了具体而详细的安排。
就在这时,吴成德又打来电话说,无论如何要武学兵再给他拉最后一趟棉花,这样在二月以前就可以完成他与红星印染纺织厂合同数量。
武学兵掐算了一下,估计跑一趟也就是三四天的时间,不会影响到送煤的事,就二话没说答应下来。
按照常理,武学兵的车队需要利用这十来天的时间做些准备,对部分车辆还需要检修一下,但偏偏遇上吴成德的事急,在他心里就和自己的事一样重要。
吴成德总是在他的生意最萧条最关键的时刻出现。
去年冬天的拉棉花就为他解了困顿,现在吴成德有用着得他的地方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何况吴成德又是武高飞的妹夫。
再说,吴成德每次的运费都没有亏待过他,都是按市场最高价来算账。无论于情于利都应该完成这最后一趟的任务。
吴成德年后接到郑小立的电话,又问起吴连喜到矿上做事的事,吴成德早已将之忘在了脑后,连忙抽时间回去征求吴连喜的意思,没想到吴连喜满口答应,说他过不惯回村里无所事事的日子,很乐意出去再做点事情。
他把吴连喜的意思告诉了郑小立,只等青树镇的联办煤矿一开就让吴连喜过去。
而这时,张仙桃的肚子日渐显形,吴成德与武荷香为了遮人耳目不得不到几十里地之外的一个小山村给她找了一户人家安妥下来,除张仙桃的生活费外还特意出钱托付给邻居大妈,雇她做些照应。
张仙桃被送到这样一个满目荒凉,生烟袅袅,街道陡窄,除了狗叫就是鸡鸣的穷山庄,心中不免感到委屈和心酸,但一想到肚子里怀的是她和吴成德偷欢的结晶,而且在几个月生下孩子后就可以堂堂正正离开,并得到一份永远的正式职业,也就安下心来,静等肚子里的小宝宝早日来到这个世上。
吴成德同武荷香把张仙桃送走,回到家中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说不清是惦念张仙桃还是惦念张仙桃肚子里的亲生骨肉。
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与张仙桃有过一段深情蜜意。
尽管在心里压根没有当老婆的概念看待过,但毕竟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男女关系,人非草木,岂能说放开就放开的?
只是碍于武荷香才不得不将此感情隐藏起来。无论给自己找出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足以掩盖他内心的纠结和分裂,无法消除因此而带来的那份担心。
然而,所有的纠结,所有的惦念都无法抗拒时间的刷洗,无法抗拒一件件接撞而来事情的冲击。
他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到了照片事件中来。
他听武荷香说照片事件是郑锋军所为,而且是与赵雨来和魏小芳相勾结给他做的套。
郑锋军这样做他可以理解,对赵雨来这样做他也可以勉强想得通。
因为他听武荷香说赵雨来是为了赌债,为了钱才被郑锋军所利用。
而对魏小芳为什么也会和郑锋军狼狈为奸陷害他,就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就要言听计从而去给别人下套吗?如果他们真的是棒打不散的鸳鸯,那魏小芳交出记账本,毫不犹豫地指认郑锋军又是缘何?
吴成德对有些事想不通,也不愿再去为此事费心。
一怒之下一念之间就临时开了个青树社主任会,当即宣布将赵雨来和魏小芳解除劳动关系,开除出供销社,从即日起停发二人工资。
他这样做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去解释理由,现在的他有这个权!
赵雨来开车技术差好赌博,给社里造成了极坏影响。
魏小芳擅自脱岗多时,影响到了批发站的正常业务,并在以前年度伙同他人违法填开进货单,给国家税收和青树供销社都造成了极大损失。
好多人都知道在税务局查处的时候魏小芳给予了积极配合,正因为如此才最终得以核实。这样对待魏小芳未免有失偏颇,有点过河拆桥不合人情的味道。
吴成德提出这样的处理意见,大伙谁都没有发表任何不同意见,大家都情知说不说是一样的结果。
一社主任如今已经是一级法人代表,完全有这样的生杀大权,吴成德的建议就是最终处理结果,这一点毋庸置疑,无需商榷!与其惹他不高兴,倒不如且凭他决断则已。
吴成德原以为把二人开出后,他们或找上门来论理,或托人前来说情,或不服或抱怨。
却未料过了一段时间却是异常的风平浪静,没有半点风吹草动,反而使他感到有点出乎意外。
后来当他知道赵雨来和魏小芳都去了邱上焦炭厂上班时,心里的疑云才算是解开。
他估计这一定是郑锋军把他们安置进去的。
魏小芳自从那次伙同郑锋军做下照片的事后就一直心中有愧,无法面对吴成德,只得装病不上班。
后来郑锋军找到她,对她上次在医院的“出色”表演感到非常满意,同意就此之后不再骚扰她,在稍稍得以安慰的同时不免存有纠结。
毕竟供销社是国家体制,邱上焦炭厂只是一个乡村企业。
再后来突然听说供销社已开除了她的工作,心中不平,毕竟是在公家的单位上班,他吴成德凭什么无缘无故说开除就开除?只不过是告几天病假就能被开除?
就是医院那事,也是你吴成德自找去的,怨得了谁?
可静下心来一想,要真的说出来,自己扮演的角色也并不光彩,如果在社会上嚷嚷开,偷鸡不成反失把米,和郑锋军的丑事就会被晒出来。
再加上伙同郑锋军诱骗陷害吴成德导致他们夫妻不和总不是光彩事。
这要嚷嚷开来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还有谁会把一只残枝败柳的破鞋娶进门?那样一来不是自毁前程吗?
正在魏小芳徘徊踌躇之余郑锋军又适时出现了,给她雪中送炭带来了一份既让她惊喜又让她踌躇的大礼。
如果她愿意,他可以与厂长郑新平说说让她到焦炭厂工作。
武荷香走后,办公室正好空出一个适合女人做的职位。这个职位很金贵,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魏小芳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权衡利害得失,最终决定了去焦炭厂上班,不过她也对郑锋军提出来了约法二章,第一,不能再纠缠她。第二,不能干涉她生活自由。
郑锋军都痛快地一一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