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黑了,东柴集团的党委扩大会却达到了白热化。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竟吸上了烟,接着就有人效仿,很快屋子里就烟雾缭绕了。
半眯着眼睛的崔树仁,对眼下的情形非常满意,甚至可说有些得意。再有三年就要退休的他,对于领导艺术已经把握到炉火纯青的意境。下属越是这么争论,他的重要性越是突出。那些争论的人,都得尽力争取他的支持或肯定,于是他变成了可调整定盘星的人。与他平起平坐的孙子纯本应也是这样的人,但他急于搞政绩,已匆忙搅进乱局之中,渔翁只能是他一个人了。想到这,他瞄了孙子纯一眼,这老小子肯定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果然,孙子纯不耐烦了,“大家这么争来争去有意义吗?我真不明白,都是集团的老同志,最晚也来十几年了。人人讲以集团利益为重,可在集团发展中,分歧怎么会这么大?难道就不能做些妥协?裁员,大家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完善计划做好工作,使其圆满进行下去。不裁员,也一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同心协力,在生产经营上,做扎实工作,开源节流,为集团再次腾飞打好基础。难道我们就真要这么无休止的争论下去吗?”
孙子纯讲话时屋子里声音已缓缓降了下来,他的话音落地,屋子里已鸦雀无声。所有的党委成员,你看我、我看你,再也不说话了,那些列席的人,更是禁若寒蝉。
赵汝义看看崔树仁,那先生虽然睁开了眼,面上却毫无表情,仿如入定泥佛一样。他决定率先打开这沉默僵局。
“刚才孙董事长讲的让我很有感触,领导班子团结,能拧成一股绳,是集团健康发展的重要基础。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董事长苦口婆心的讲话,但我理解。问题是,大家除了在认识,解决思想分歧方面有差异外,是否还有其他东西存在。今天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来讨论这个问题了。”
说到这,赵汝义停住了,他扫一眼大家,目光停在了桌子堵头那两个人脸上。
“崔书记,孙董事长,为了结束这种毫无意义又无休无止的争执,咱们应该当机立断。我提个建议啊,集团向前发展的脚步不能停,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那我们就按民主集中制原则举手表决。”
听到这里,所有与会者都目瞪口呆了。集团表决通过的事多了,可在意见这么不统一的情况下表决,那不是宣布分裂吗?孙子纯暗骂了一句,王八蛋,你前面说的人模狗样,祸心竟然如此阴毒。他一时不知所以然了。
“汝义书记,说完了吗?”崔树仁语速很慢,声音平缓。
见赵汝义点了点头,他接着说,“我看大家说得也差不多了,时间马上就到明天了,我也说几句,最后请董事长定夺。孙董事长,你看可以吗?”崔树仁谦和地看向孙子纯。
“我是这样看,关于裁不裁员的问题,一定会有个正确统一的说法,但不能是今天了。从今天起,三天之内,各位党委成员,包括列席的高管,每人写一份书面意见,专就此问题阐述自己观点。党委这边的同志,交到孙董事长那里,行政的同志,交到我这里。必须拿出一个统一的决议来。”
崔树仁略作停顿,加重语气说,“我就不信了,大家都是党员领导干部,又在一口锅里吃饭,能活活跑出两条线来。孙董事长你看这样可以吗?”
孙子纯长出一口气道,“就按崔书记说的办,散会。”
孙子纯不得不说按崔书记说的办时,梁冬松正搂着吴玉竹,酣睡在梦乡,甜甜的回到少年时欢愉的日子里……
乌拉村的乡间小路上,梁冬松赶着一花两白摇头晃脑的小胖猪,手中的小鞭子,每甩一次,便啪的一声脆响。到院门口时,他扯嗓子喊了一句,松猪了。听到这声音的小家伙们,立时一溜烟向院子里奔去……
到了堂屋门前,那个稍大的花猪用嘴拱开房门,身后的那两个略小的白猪紧跟着它冲了进去。从里屋赶出来的大舅妈,怎么拦也拦不住。它们把前腿搭在堂屋中央的玉米囤子上,张大嘴含满一口玉米粒掉头便跑。跑回院里,各自找个墙角,将满嘴玉米粒吐在地上,然后再一口口的细嚼慢咽起来。
后来大舅妈反复告诉梁冬松,到院门口时要先喊大舅妈,听到她的回音后,再喊松猪了。但每次他都以忘了为由,放任那几个小家伙,跑马一样的奔进院子里去......
让梁冬松惊讶的是,那几个小家伙还非常懂得人类常说的游戏规则。有一次那个大些的花猪先吃完自己叼出来的那份玉米,走到一个小白猪的身旁,那小白猪立刻转过头来冲它哼哼两声,它很知趣的离开后,又转到了另一只小白猪的身旁,那个小白猪也是转过头来冲它哼哼两声,花猪并没有以大欺小的抢,而是无奈的坐在它们身后,眼巴巴看着它们吃完,才一起晃头晃脑的进了猪圈。
当年春节前,大舅扛着半扇猪肉和一个猪头来到了梁家。他兴冲冲的对妹妹说,“你嫂子说了,这肉小松是最应该吃的人。”
随后,他很是感慨的说,梁冬松走后村子里闹了一场猪瘟,别人家的猪全都死了,只有自己家的猪,不但没死反而壮得像牛犊子,没进腊月已经长到了三百多斤。没吃饲料的猪,能长这么大他是还头一次见过。就在大舅和母亲说话时,梁冬松转身进了屋里,蒙着头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那个年他过得极其郁闷,无论父母怎么劝,他就是一口肉也没有吃,而且从那以后再也不吃猪肉了……
依偎在梁冬松怀中的吴玉竹也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生出两只雪白翅膀,飞到了乌拉潭,还一起与梁冬松在潭水中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