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街边的饮料柜里取了一杯温热的营养液来,捧在手里边走边慢慢喝着。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了,所以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白天睡得足足的,晚上自然是精神劲头十足。
人行道上,绿色的路灯亮起,将整个街道映成一片碧绿。街边花坛种植了许多人工植物,其中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当然,这些植物全是假的。我生活在地下世界,缺少足够的光照,并不适合植物生长。
看着街上男女成双成对的,我心里不免有些伤感。但没有办法,谁叫我的差事不讨人喜欢呢。我是地界三区的协管员,权力小不说,还经常受阴阳两界的人白眼,他们在暗地里称呼我们叫做“鬼差”。很少有女人愿意主动接近鬼差。别说是我,就连我的上峰也还单着呢!
我径直来到市中心的中央广场上。这里总是人山人海的,大家挤在投影台前,通过公用平台与阴界内的亲友交谈。公用平台数量有限,所以得排队,而且还限时,不然这些话痨们定会聊个三天三夜。
“劳驾,让让!”我努力地想在人群中挤进通道入口,结果他们头也不回地骂道:“挤什么挤,后面排队去,别想插队!”
“可我要开工了!”
那些人这才惊讶地回过头来。当他们看到我制服胸前的工作证时,纷纷露出各种或鄙夷、或厌恶、或惊惧的神情。
“哎呀,是我们的鬼差大人来了,大家快让让!”
众人很自觉地为我分开一条道,我这才能够走到通道入口前,然而我刚刚走到那里,就听到各种“悄悄话”:“不就是个协管员嘛!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他们故意将“协”字咬得很重,还特地让我听到;但我不想理会这帮无聊的家伙,我有我自己的工作要做。
我站在通道入口前,取出那个像石锤一样的主钥匙,这个动作又让周边的人自觉地离我更远了一些。我两臂上的副钥匙与主钥匙都亮起了蓝光,这三把钥匙如同花朵一样绽放,看起来像阴河花一样,只不过真正的阴河花是红色的,而不是像这种幽蓝幽蓝的怪模样。
主钥匙其实可以像副钥匙一样直接嵌入皮肤,据说这运用到了空间折叠技术。这项技术是“卡啦克烈鲁——”,也就是我们的创世神慷慨赠予我们的。我们只知道其大概原理及运用方法,但从来也没有破解其中的奥妙。
我以前曾经试过一次,将主钥匙镶在额头前,结果我总有种暗处有人窥视我意识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之过了这次后,我再也不敢将这东西时刻镶在身上。
通道入口是一根外表雕刻着奇异符文的柱子——通天柱,这当然也是用创世神教授的技术所建。这些符文与创世神传授与我们的文字一样,是三维图文,但上面的意思我们根本看不懂,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文字,只是看起来像文字而已。
主钥匙射出一道蓝光,钻进柱子内;接着,那些符文全部亮了起来。然后,我被柱子吸了进去。我来到一个黑暗又寒冷的世界。
自我们无意中发现阴界以来,那里就成了意识体的最佳居所。阴界其实是个子宇宙,有着与本宇宙有明显差异的物理规则,但许多底层的规则,还有数学规则还是相通的,所以两个世界的物质存在交互的可能。
在阴界里,意识体能够以实体形式存在。这对这些肉体已经消亡的意识体是好事,但对我这种活人则是坏事。这意味着我的意识会“溢出”我的肉体,一旦我回到阳界,也就是母宇宙,我就会死掉。所以,我需要钥匙的保护。这三把钥匙发出微微的蓝光笼罩我的全身,压住我的意识体,这样一来我就安全了。
阴界跟阳界一样,有空气与水,但这些物质我无法直接利用,好在钥匙会形成一层膜,将这些阴界物质转换成阳界物质供我使用。
我已经度过了三十八个蜕皮期了,再有九个蜕皮期,我就可以申请退休了。然后,我还剩下一到三个蜕皮期。当最后一次蜕皮时,我会看着自己的肉体渐渐不可逆转地崩坏,但我的意识体还会活着。这得益于我们的强大的意识转移技术。有了这项技术,我会可以将意识体转移到别的容器中暂存,然后再等待时机再次转移到新家园。如果没有容器也没有关系,我们的意识体能够独立存活,当然得小心避开强电磁或者强辐射环境,当然还要避开令人讨厌的紫外线。
在肉体消亡后,我们有两种选择,一是意识体进入阴界生活,二是将意识转移到新的肉体上。前者自不必说,后者则有不小的风险。人的自我意识是很奇妙的东西,他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哪怕用一具基因完全一样的复制体代替也不行。每一次意识转移,都会都自我意识造成损害,这种损害是不可逆的,累积到一定程度,原本的自我意识会渐渐消亡,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自我意识,这就相当于原来的意识已经“死”了。所以,第二种选择现在很少会有人去选了。
我飘浮在空中,向地界三区飞去。这当然是因为阴界的引力规则与阳界的有所不同的原因。我飞在空中,注视着下面连绵如同山峦般的城市,这里是人界。天界在阴界的一端,地界在另一端,中间区便是人界。最奇妙的是,这阴界居然是个半球形的世界!其实这不难理解,你可以想象一下自己身上长了个包是什么情形,阴界与阳界的关系与此类似。
天界是给生前社会贡献较高的意识体住的,贡献较低或者罪犯则住地界,贡献不高不低则住人界。以我的资历,可不敢奢望天界,能够住人界就不错了。
我在钥匙的辅助下,很快就飞到了地界。地界是一个个坑坑洼洼的盆地;而天界则与之相反,是连绵的山脉。我找到其中一个较大的盆地,这便是我工作的地方——地界三区。到了盆地边缘,我从空中降落,来到城市入口。整个盆地都被连片的低矮的灰色建筑群所覆盖,当然这低矮只是相对人界而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