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六面骰子从游戏画面的中央位置显现出来。
岳锋抬起手指，在屏幕上的骰子表面轻轻一点。骰子迅速转动起来，在屏幕上翻滚，下落，随即停止转动。显示在画面上的数字是5。
随后，另外一颗完全一模一样的骰子又从画面中央显现出来。这一次，骰子自主转动起来，落向屏幕下方，再停止转动。显示出来的数字是3。
屏幕中央弹出黑白双色的“开始”二字。随后，位于屏幕左上角和右下角的两堆卡牌同时开始变化。两堆的卡牌顶端先后飞出六张卡牌，在画面的上、下两端排列成两排。位于画面上方的那一排卡牌显示出的仍然是背面，看不清具体内容；位于画面下方的那一排卡牌则显现出它们的正面，显现出它们表面不同的图案、数字和文字描述。
岳锋微微晃动右手中指，用指尖指向从左往右数的第三张牌。他用指尖轻点屏幕之后，卡牌的图案便瞬间放大，放大到足以让他看清楚卡牌上面的每一个细节。位于这张牌的中央位置的图案，是一个散发出五色气流的大型能量法阵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攻击的画面。五个形状相同、大小相同、颜色却完全不同的圆圈排列成法阵，各自向上空释放出一道与自身颜色相同的能量柱。五道能量柱在空中合为一体，汇聚成一道巨大的能量柱，向蓝紫色的高空中打去。卡牌的边缘位置画着花纹，上半部分为白色，下半部分则为黑色。卡牌的左上角有一个八卦图案，周围的八个部分中有两个部分是白色的，还有两个部分是黑色的，另外四个部分则为浅灰色。不过，八卦图案的核心部分却不是太极图案，而是一个数字5。他抬起右手食指，用指尖轻点卡牌边缘冒出的“放置费用”按钮。卡牌瞬间缩小，从整列卡牌当中脱离，平放到屏幕画面最下方的长条形区域当中。这个长条形区域下方写着“费用区”三个字，位于它上方的两个与它形状相同的区域下方则分别写着“人物区”和“策略及装备区”。人物区的宽度要比策略及装备区和费用区的宽度更长一些，但长得不是很多。随后，他又把指尖转向另外一张卡牌，点击它，再选中卡牌上方弹出的“使用”按钮。
这张卡牌中央的图案是一个人物。一个头戴斗笠、身穿布衣、脚踏草鞋、肩膀上挑着担子的青年商贩。这个商贩正在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走，像是正在赶路。位于这张卡牌左上方的，同样是一个八卦图案。只不过，这张卡的八卦图案完全是浅灰色的，中心部位的数字也只是1。它的左下角有一片浅灰色的长方形区域，里面写着一个数字：500。
按下“使用”按钮之后，岳锋再次用指尖点击刚刚被放置到费用区的卡牌。费用为1的卡牌当即从卡牌队列中飞出，平放到人物区的中央位置。费用区中的卡牌则发生变化，从竖直放置改为横放。随后，商贩卡牌的图案再次在屏幕中央放大，并轻微闪烁一下。
位于屏幕右下方的卡组开始晃动，接连不断地晃动几下。随后，五张卡牌依次从整副卡组的顶端飞起，随即显现在手机屏幕中央，并自动排成一排。
岳锋点击位于最右侧的一张卡牌。这张卡牌上的图案同样是一个人物，一个青年男性。只不过，这个人物却不是商贩，而是一名身穿道袍的道士。青年道士留着一头黑发，拥有一对黑色瞳孔。他身上穿的道袍也是黑色的，领口和袖口缝着白色丝线，胸口的位置还有一个丝线绣成的白色法阵图案。这张卡牌的左上角的八卦图案中有一部分是黑色的，中心部位的数字是2。它的左下角的浅灰色区域中的数字是1000。
印有黑衣道士的卡牌当即缩小，加入到屏幕下方的卡牌阵列之中。另外四张卡牌则重新回到屏幕右下方的卡组里。整副卡组再次晃动几下，表示系统自动洗牌。
岳锋把手指转向屏幕的右下角，点击屏幕边缘位置的“结束回合”按钮。
“哈哈！我胡啦！”
胖男人突然欣喜若狂，用力喷吐出一口烟，把自己手中夹着的烟用力按到烟灰缸里，双臂用力向前一推，把自己面前的一整排麻将牌推倒。
“我……去……”
马全率先把自己的脑袋伸出来，看向胖男人面前的牌，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抓起自己面前的手机，看向屏幕上弹出来的信息，随即在屏幕上方连续点击，回复自己刚收到的信息。
“哈哈哈！”
胖男人高兴地晃动自己肥硕的身躯，让几乎比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还要宽一些的大肚子来回扭动。他拿起手机，看向手机屏幕上刚刚显示出来的红包，随即伸出油腻腻的大手，向岳锋招手。
“喂，小子！再给我添点茶！我今天手气还不错！”
“好的。”
岳锋用左手把手机端起来，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夹住手机的左、右两边，随即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柜台前方，把电热水壶中剩下的最后一点热水倒出来，灌满玻璃壶。玻璃壶中的茶水的颜色已经开始略微变淡，壶口中冒出的热气也已经减弱很多。他用右手端起玻璃壶，给几位客人的茶杯续满茶水。当他倒完水之后，屏幕中央显示出的“回合开始”才消失。一张卡牌从对手的卡组最上方移动到对手的一整排手牌之中。对方没有立刻做出行动。
“哎，你玩的这是什么东西？什么游戏啊？”
胖男人扭动他那几乎快要看不见的脖子，看向岳锋手机上的游戏画面。他的眼神不太好。目光刚刚落到岳锋的手机屏幕表面，他便忍不住眯起眼睛。
“一款卡牌游戏。”
岳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空出一半的玻璃壶摆放到一旁的方桌上，随即用右手端起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烟灰缸，把所有燃烧殆尽的烟屁股一同倒进摆放在门边的垃圾桶里。垃圾桶表面同样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像是被利器划出来的。
“哦？”胖男人的鼻孔中喷吐出两股粗气，“这种牌……是不是和麻将差不多？还是和扑克差不多？”
岳锋的嘴角略微抽动一下，转过身，把玻璃壶往方桌中心的位置一推。他不愿意和完全不懂这些东西的人多费口舌，尤其是那些让他忍不住反感的人。
“不是同一种东西。”
“喂，老杨吗？”
新一局牌刚刚摆好，牛忠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没看手机屏幕便连忙接起电话，一开口，口中便是惊讶的语气。
岳锋也露出有点吃惊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摆放在麻将桌边缘的一个空烟盒。这个烟盒敞着口，里面只剩下两根烟。
“哦？我们几个在老岳的店里面呢！老岳的病还没好呢！他儿子在替他看店！”
岳锋抬起自己手中的手机，看向屏幕。屏幕另一端的对手也已经把一张卡牌放置到费用区，并把另外一张卡牌打出。只不过，对手打出的这张卡牌不是人物卡，而是另外一种卡牌。这张卡牌被放置到位于怪兽区和策略及装备区一侧的第四片区域里。这片区域的大小和整副卡组所在的区域差不多，下方写着“环境区”。这张卡牌的左上角的八卦图案同样是纯灰色的，八卦中心位置的数字也是1。它的卡图是一大片森林，连成片的高大树木被茂密的灌木和草丛紧紧包围，许多只不同种类的昆虫在树丛中和灌木丛中若隐若现。
“哦……你有事啊？来不了？……好吧，好吧，我和他说……再见。”
牛忠把自己的手机放下，重新夹起自己的那一根烟，用嘴叼住烟，深吸一口，随即把目光转向岳锋。
“杨叔他们来不了？”岳锋直接开口。
歪着嘴巴的瘦男人也把脑袋抬起来，露出带有几分怪异的笑容。他的笑容完全可以用“畸形”来形容，令大多数人都不由自主地方案。
“是啊，”牛忠长长地吐出一口烟，“他说，他今天有别的事，没法为你捧场，改天可能会来。他还说，你妈还专门给他打过电话呢。”
“他能来才怪呢！”
马全从自己面前的一列牌中抽出一张牌，用力往麻将桌中央的位置一拍，发出一声脆响。
“他现在天天捧着手机不放，不是在手机上打牌，就是在看短视频，哪还有功夫出门？”
岳锋抬起头，看向马全的侧脸，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空着的右手，轻轻地整理自己的头发。他用左手点击手机屏幕，再次打出一张牌，并先后点击分别从自己打出来的两张人物卡上弹出来的“攻击”按钮。
“是啊！”牛忠摊开双手，提高嗓门，“现在，哪怕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大多都只想在网上玩牌啦！有多少人还愿意出门啊？”
“应……应该还有一些人是愿意串门的吧？毕竟聚在一起打牌更热闹嘛！”胖男人似乎有点不服气，一边拍自己的胸膛和大肚子，一边瓮声瓮气地说。
“对啊！”马全一巴掌拍在麻将桌的边缘位置，“但是，肯定已经很少！咱们几个现在连上班都没什么事可干，谁还愿意整天出门啊？”
岳锋忍不住冷笑一声，再次走回到柜台前方，把印有付款二维码的塑料牌摆放到柜台的最上方，看向门外的马路。此时此刻，靠近店门这一侧的马路上空空荡荡，一个路人都没有。
直到中午，四个中年男人才结束牌局，收拾东西离开。走出店门之前，四个人依次走到柜台前，用手机扫二维码付账，并把自己抽完的最后一根烟丢进垃圾桶里。
岳锋重新把麻将桌收拾好，再把用过的茶杯和玻璃壶仔细清理一遍，随即坐回到柜台后方的座位上，开始新一局游戏。在打第二局卡牌对战的时候，他把柜台右下角的另外一个抽屉打开，把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其中的塑料盒子和纸盒子全部取出来，摆成两排。装在形状各异的塑料盒子里面的，是各种不同的棋类，有的盒子表面印着图案，有的则没有；那一批大小和图案全都一模一样的纸盒子则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扑克牌，有的已经开封，有的尚未开封。他一遍确认和整理这些棋牌有无遗漏和损毁，一边继续玩游戏。屏幕的最下方时不时地会弹出对手发来的信息，其中有文字，也有符号。不过，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对手发来的这些信息，一直没有在游戏里说一句话，更不向对手回复任何话。
时间渐渐过去，从上午到正午，再到傍晚。窗外的阳光渐渐从刺眼变得柔和，风力也逐渐减弱。马路上的行人却始终没有多少。
除去分别在中午和傍晚抵达店铺的两个外卖员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走进棋牌室的大门。已经被拖把拖得光洁如新的地板隐约反射出微弱的光芒，却再也没有别的脚印落到上面。
岳锋从柜台之后走出来，把吃完的外卖的塑料包装盒重新塞进几乎完全透明的塑料袋里，拎起塑料袋和装有烟头、空烟盒的垃圾桶，走出店门，把所有的垃圾全都一股脑儿地倒进马路上的大垃圾桶里。他举起垃圾桶，把它在大垃圾桶沾满灰尘的边缘上连磕好几下，随即走回店门口，重新放好垃圾桶，把店门口的玻璃门锁上。
确认大门锁好之后，他走回到楼道里，走上二楼，打开同样锈迹斑斑的家门。
客厅是阴暗的。窗边的阳光只能照到窗边周围一米左右的位置。无论是在父母住的主卧，还是在他住的那一间摆放下床、书桌和衣柜之后就几乎没剩下什么空间的次卧，或者是看上去像是很久都没有认真打扫过的客厅，都是一样。
岳锋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看向几乎紧挨着床的书桌和椅子。率先映入他的视线的，是张贴在书桌正上方的那面墙上面的海报。长条状的海报上面画着五个道士，分别身穿青、黑、黄、红、白五色的道袍，手中持有不同的兵器或者法器。
他冷冷地低哼一声，脱下自己身上穿的外套，把外套搭在椅子背上，随即从床边的衣柜里拿起另外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大踏步地走出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