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的光蒙蒙亮着，雨声也淅淅沥沥，一夜未眠……
雨滴掉入海底，惹得海浪连续地翻滚，一拍又一拍地击打在沙滩上，却激不起一点尘埃。
远远望去，小片的土色连接着大片的蔚蓝，像极了一块双拼色的芝士。双拼色的芝士上隐约有一个黑点，走近了瞧，是一个蜷缩着的人，正是昨夜在雨中颤栗的赵郁。不难猜想，赵郁淋了一夜的雨，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此时早已晕厥，只能隐隐窥见那泛了红的脸，看上去倒也像是个乖觉的少年。
“同学，醒醒。”刘子航伸手探了探蜷缩着的人的额头，烫得吓人，他开始轻轻摇晃着赵郁的身体，开口试着能不能把人唤醒。
深海保持缄默，地上的人影也毫无反应，刘子航只好把人慢慢移到背上，背起赵郁朝着学校医务室走去。
“对不起……对不起，阿南……”
低低的话音像是梦里的呓语声断断续续连成道歉的词句，环绕在刘子航的耳畔。
“同学，你醒了吗？”没人应声。刘子航微微转头看向背上的人，原来是梦话啊，没多想，把雨伞挪了挪位置更好地笼住背上的赵郁，刘子航脚下加快速度朝前赶去。
刘子航到达棠城一中附近的时候，人群已经开始熙攘，他紧了紧背上的人，避着高低相错的雨伞以防被划到。
“九九，那是刘子航同学吧？他怎么背了个人？”洛小小的开口打破了这一路的沉默。
慕九把视线投向洛小小指尖的方向，目光怔愣了一瞬，不自觉提起脚步朝着他们走去，越走越急，最后变成小跑。洛小小不知情况，只能跟上脚步，尽量用伞遮挡着不让雨淋到慕九。
“他，他怎么了？”来不及稳住呼吸，慕九站停在刘子航面前。
“嗯？慕九同学和洛小小同学，早上好！”
“他怎么了？”再一次开口急急地问，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里的慌乱与紧张。
“我不知道，我在岸海滩上捡到他的，看着他不是状态很好的样子，应该是发烧了，我想着先把他送到医务室看看。”刘子航回答完慕九的问题，继续背着少年朝着医务室走去，慕九微微点头表示知道，很自然地接过刘子航肩头的雨伞，撑着伞遮蔽着他们。
“慕九同学。”
“嗯？”
“你们认识？”
“嗯，他是我一个朋友。”
棠城的天依旧灰蒙蒙的，只在隐约间透出一丝光亮，慕九四人也在这时抵达了棠城一中的医务室。
“诶？这不是上次来的小姑娘嘛？”上周调侃过慕九的医生穿着一身白大褂，走了过来，一边伸手帮忙扶住刘子航背上的赵郁，一边开口询问道。
没有回应医生的话，慕九开口说道，“医生，我这位朋友生病了，麻烦您先帮他看看。”
刘子航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看向慕九慌乱却强装镇定的眼神和她自己被捏得泛白的指尖，他听出了她声音中的颤抖，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仅仅是一个朋友的问题。
没理会心里的想法，在医生的帮助下刘子航把背上的赵郁安置在病床上，转身出了隔间。
“好，你们也先出去在休息椅上坐会儿吧，我看一下他的情况。”
“医生，麻烦您了。”慕九礼貌地应声，也紧跟着刘子航出了隔间，洛小小自然跟着慕九一同离开。
“小小，你和刘子航同学先回去上课吧，记得帮我和老师说明一下情况，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好。”
“刘子航同学，我们一起走吧，这里交给九九就可以了。”
“嗯，走吧。”抬头看了一眼注意力全部在隔间里的慕九，刘子航低下头应了声，招呼着洛小小一起离去。
“今天谢谢你啊，刘子航同学。”踏出医务室的门口，洛小小立即开口向刘子航道谢。
“什么？”刘子航还沉浸在刚刚心里冒出来的怪异感觉中，没听清楚洛小小说的话。
没有生气，洛小小很有耐心地重复，“今天谢谢你啊，刘子航同学，谢谢你背他回来，他是九九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很重要的一个朋友吗？”微微地呢喃。
“对啊对啊，九九和他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就是现在人们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啦，关系很铁。哈哈，我好像说多了，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你啦，刘子航同学。”
刘子航有些诧异，那么小声也能听清吗，平静地回了声，“不用谢，应该做的。”
“嗯，那你先回教室吧，我去找向老师给九九请个假。”
“我去吧。”
“嗯？”
“我知道向老师在哪里，我去的话比较省时间。”
“啊，对了，付星咳咳……赵郁他是五班的，也麻烦刘子航同学帮忙给何老师说明一下情况啦。”向老师是七班班主任，何老师是五班班主任。
“好。”
“那就拜托你了，刘子航同学，拜拜。”
“嗯，拜拜。”
……
盛夏的风穿不透淅淅沥沥的雨，少年的心事亦不敢传到少女的耳边，他不知所措。
办理好相关事宜，刘子航开始在校园里踱步，撑着伞走在逼仄的小道上，一圈又一圈，苦闷的情绪慢慢把他缠成一个密不漏风的茧。
早读已经过了，他没有回到教室，自顾自地寻了一个角度还不错的地儿，静静窥探着医务室里的一切。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了解慕九的心，从她发烧跌落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天开始就控制不了了，甚至更早。
慕九安静地坐在休息椅上，视线转向隔间里，目光显得很平静，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是一场未明悲欢的相遇，赵郁的出现让她的心里一片混沌，她从新生报道那天就开始漠视这一切，却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理智溃败，忍不住地想让他和自己一样感受一下失去和愧疚的疼痛。
自己替他受了那么多年，他也该还了，她没有一点儿不忍，可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她心软了，可能这一开始就是错的。
慕九不怨了，并不知情的他昨夜已经接受了惩罚，已经够了，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