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乔夏的期末写生,获得了年级评比的优秀奖。
虽然优秀奖占了总人数的百分之三十,可对于“大魔王”乔夏的辅导员和老师来说,她能按时完成写生作业这可是和今日头条没什么区别。
辅导员老泪纵横,差点就要给她拉横幅庆祝一番了。
没人知道乔夏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只知道她那副写生上,画着风浪中的麦田,一个男人双手合十,在树下的石龛前双手合十……
于是学校为了奖励乔夏,破格允许她参加暑假的与省里艺术展览馆的交流会。
临行前,乔夏拿着资格证再度来到“鲸声”,想要给陈升炫耀一番。
可她一推开门,店里漆黑不见五指,黑洞洞的如同巨大,乔夏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颤抖的喊出了一声,“大叔?”
没人回答。
乔夏试探着向店里走了两步,摸索着墙上的开关,突然这时,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之前泡夜店的时候,经常会有人从背后动手动脚,次数多了,乔夏还练成了一招擒拿术。
只见她右手抓住那人的胳膊,身体前倾,将身后那人拉近自己,接着后抬腿,直取男人裆部!
这一套行云流水 ,可还没等乔夏给那人一个过肩摔,店里的灯突然亮起来了!
“surprise !”
灯火通明,大堂里桃子、小哥、还有保洁阿姨端着蛋糕,齐声喊道。
可下一秒,全都尴尬的呆愣在原地。
乔夏瞪大了双眼,眼前蛋糕上的蜡烛还在飘曳,“你……你们……”
桃子不断地给乔夏使着眼色,小哥也是捂着脸,一脸痛苦的表情。
“咳咳!”身后传来一声男人咳嗽的声音,乔夏缓缓地转过头,陈升弯着腰站在她的身后,紧皱着眉毛,虽然没说话,可是嘴上的烟掉在了地上……
“大叔?”
……
鲸歌前的小巷里,陈升靠在电线杆子旁,又点上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蓝白色的烟雾在昏黄色的灯光下缓缓上身,最后又消失不见。
“谢谢。”乔夏蹲在地上看着灯光下的影子,小声的说道。
“谢什么,是小哥说你得了奖,桃子出的主意,我只不过花了一百三十块买了个蛋糕而已。”
乔夏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在地上来回的划拉着。
就在这时,后坡的湖边放起了烟火,一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小巷,两人不约而同的仰头望去,烟火绚丽的色彩映在两人的脸上。
光影明暗之间,陈升与乔夏的神情各异,“大叔,这也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陈升眯着眼睛,却觉得夜里有些寒冷,猛吸了一口烟,又缓缓的吐出,“不是……”
“大叔你还真的是不解风情呢!”乔夏站起身手背在身后,“少抽一点儿吧,吸烟有害健康。”
“咳咳!”陈升咳嗽了两声,不知是不是被乔夏的话逗笑了,“要是它能把我脑子里的东西一起杀死就好了。”
乔夏转过头看着男人,“大叔你为什么不去治疗一下呢?也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说话间陈升已经吸完了一支烟,将烟蒂扔在地上捻灭了“我得的不是肺结核,脑子里的东西是拿不出来的。”
“我听说,这个东西只要术后保持好心情,健康的生活复发的几率很低的。”
陈升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回想我这三十年的人生,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并不出众,当然也不算差,属于老师记不住名字的那一类的。沉默寡言,也不是难以合群,只是幼年的经历让我时常感到自卑懦弱,奈何又自负生而孤傲,不解人情。”
“上大学的时候,没有抽过烟,没有逃过课,没有打过群架,更没有为过谁而奋不顾身,除了一张不值一提的二本大学毕业证书,我一无所有。”
“毕业后,用了母亲所有的积蓄和大学几年打工赚的钱,开了这家小店,如今生意惨淡,面临歇业。”
“我这一生,事业不成功,爱情不可及。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乔夏靠在墙边,认真的听完了陈升的自述,“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陈升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听得懂乔夏话中的意思,又点上一支烟,“在遥远的东北漠河,有一位名叫张德全的老人,1987年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席卷了整个漠河县。张德全老人的爱妻康式也在漠河大火中丧生,他未再婚,他与妻子无子女。妻子生前喜欢跳舞,他们以前常在亮着灯的旧仓库里一起跳舞。之后张德全一人在,在舞厅中央独舞了三十年。”
乔夏不知道陈升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故事来,但仅从只言片语中,也不禁被老人的爱情所感动,“你是怕手术不会成功吗?大叔。”
陈升一笑,“若是爱情可以治愈一个人,那么她应该长生不死。”
乔夏愣住了,张德全老人的爱情,是不得已的中途散场。更多的人,多是在爱的跋山涉水中半途而废。
可乔夏不同,她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姑娘。
“你放心吧大叔,若是你死了,我肯定会去找下一个,带到你的墓前,跟你炫耀一番。”
陈升苦笑了一下,第一次两人四目相对,乔夏的眼睛里映着男人的身影,就像她刚才在地上用手指轻轻触摸陈升在路灯下的影子一样,她要将与这个男人的每一瞬间,都死死刻在脑子里。
而陈升的眼睛中是没有光的,如同两人第一次相遇的那一晚,空气中看不见的冰冷的湖水已经将他包裹,压抑的快要窒息。
他知道,也许自己下一秒就可能会倒下,也许过了今晚一切都结束了,也许乔夏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找到下一个值得她去托付终生的人吧。
于是陈升熄灭了还未抽完的香烟,“不早了,回去吧,明天不是还要去省城吗。”
此刻,湖边的烟火停止了。
两人头上的夜空再度暗淡下来,只剩下一轮弯弯的月牙。
可月光如水,也是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