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人流如织的商业街之上。
“学姐?咱还得找多久啊,那小孩能在这儿么?”
庄言耷拉着脑袋被徐蕾拖着,两人从一大早至今就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小镇。
“喂,你这个没良心的!
人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回护过你,要是她一个人跑到这儿找你怎么办?”
庒言似懂非懂的模样,毕竟实际上那日自己被揍得精神恍惚,那一小段压根没什么记忆。
“学姐?那小孩好像当时说的是和我有什么缘?啥意思?
说老实话,能说出这种话的,我咋感觉都是那些光脑袋的大和尚?”
不过,上次在小镇偶然碰见过那小家伙,对方的言行似乎倒也是能说出这种话的?
“噢?”
徐蕾似乎压根没搭理庒言,只是一边张望着四周一边随意回道。
“那玩意儿,怎么说呢,和儒释道的那种以有缘为借口吸纳信徒信众可不同。
仙姑洞修得是天缘道统传承,主修事缘因果。
那李潇好像又正好是当代的圣女,那既然她说和你有缘,想来应该不是无的放矢才对。
还没准就是涉及生死的因果纠缠,可绝不能小觑!”
庒言一耸肩,他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类似路边瞎眼老道卜算的事儿不是太感冒。
不过,他似乎想起了点什么,于是对着身边之人建议道。
“要不我们再去那个游乐园瞧瞧?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一定和那个游乐园有关”
徐蕾听见身后传来的话语身子猛地一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愿回忆的恐怖事儿。
僵了一会儿她才恢复过来,虽然也认同对方的提议,可依旧对那游乐园心生恐惧。
“你确定……不会出事么?我实在不想再回去那种地方了”
庄言见徐蕾神色不对,见对方似乎害怕着点什么的样子,于是他抬头望了望那轮高挂在半空中的旭日。
话说两人从早晨寻找到现在也不过才大中午,而现在阳光又是一天内最为耀眼的时候。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太阳这么高……理论上一般游魂被照一下就灰飞烟灭了。
就算……就算很厉害的厉鬼恐怕也会被削弱很多吧!”
望着天空高悬的金日,庄言忽然眼前一花。
大概是神目不自觉地发动,被太阳那极高的亮度给晃花了眼。
“哎呀!”
庄言低头使劲揉了揉眼睛,现在他看什么都眼花重影了一般。
“唉?你怎么了?”
徐蕾抽出一张纸巾给揉着眼睛的庄言擦了擦,他的眼角处因为先前揉擦的缘故多了不少泪水。
此时,大街上是人流如织。
人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两个看似很亲密的学生虽然有些吸睛,可却没有多少目光驻留在他们身上。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在路过庄言之时却是悄无声息伸入了他的口袋。
看样子这是个惯偷,一套动作几乎不带起一丝波澜,就连庒言都差点没注意到。
那人在庒言的兜里一带而过,之后便是随着川流而过的人群,身子一侧便是想要向着前方继续走去。
虽然这动作很是娴熟,可却还是逃不过庄言下意识的感知。
小偷一只手臂被庄言直接一把拉住,看打扮,似乎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普通青年。
他还没有做出更多反应,整个身体就是被一把拖了回去。
“你你你……你干什么?”
青年有些结巴,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他瞪视了一眼抓住自己手臂的少年人。
可哪怕他的手臂再如何用力,却是始终都无法挣脱钳住自己的手掌。
这下,他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丝害怕的情绪,另一只塞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
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大有一言不合下一刻便会抽刀拼命的架势。
“呵,没事没事,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哈~”
庄言深深看了一眼青年插在衣兜里的手掌,想了想却还是微微摇头。
他不想引起骚动,况且看对方慌张的模样似乎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
于是,他便是松开了手臂示意男人继续离去。
“神经病!”
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去之后徐蕾却是有些疑惑,他刚才的举动怎么看怎么不像认错人的感觉。
“怎么了?”
“嗯,是个小偷,摸走了我兜里一些符纸。
估计是当做钞票了吧?没什么”
可听完庄言所说,徐蕾却是差点炸了。
“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那些符箓很珍贵的!随便拿出来一张都是道统里早就消耗光了的种类!”
听了这话庄言有些发愣,他那些大白纸裁剪成的符箓当真有那么珍贵?
想了想,他还是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没什么啦,那些符箓我闲下来随手就能画个二三十张的,没事我就练练”
徐蕾却是气鼓鼓地瞪起了眼,她是真的对庒言的粗线条给气到了。
可又是看周围不少路过的行人被这看似吵架的小情侣所吸引,纷纷向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于是,她连忙将庄言往着路边拉了拉,很是有些急切地说道。
“你有没有点常识啊!那些符都可以说是不稳定的炸弹。
就算我等道统修士使用的那种极为安全的符箓也是不能轻易流传进俗世的,更何况你这些?
你不是说它们大多数还很不稳定么,有的就连被火燎一下就能引爆,那要是一不小心给启动了可怎么办!”
听闻此,庄言却是一脸不以为意地样子,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着急。
“学姐呀,可不要小瞧我。
没事的,现在的那些符箓已经被我改良过三四代了。
除非配合独创的手印与法诀,那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引动得了的,总之很安全!”
说着,庄言手伸入口袋掏了掏,想要拿出那些改良过的符箓给徐蕾看一看。
可下一刻庄言的脸色就是一变,手掌从口袋里带出的并不是他改练过的符箓,而是……
一个通体漆黑,封口处还印着一个火漆封蜡的信封竟然一下被他给带了出来。
信封之上邪煞的气息泛滥,不过在接触到头顶散下的炽热太阳光之后一下子又是逸散消失。
“刚才那人有问题?”
徐蕾也是察觉到不对,转身便是想要找寻刚才那个青年男人的身影。
庄言深深看了看手上的漆黑信封,火漆之上印着一个似乎是简体画的乐园图案。
看着那好像是围绕整个乐园的线条,庄言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游乐园上空的云霄飞车。
又是想了想方才那个青年,可他分明就没有从对方的身上察觉到一丝阴暗气息的样子。
“算了,不用找了。
背后的人应该只是利用那个小偷给我送信罢了,应该就是那个游乐园,你看”
庄言拉过徐蕾,给对方看了看那个极其富有标志性的火漆。
看到被太阳光压抑着的邪煞之气,又察觉到四周不时投来的暧昧目光。
这些都让徐蕾浑身不舒服,于是她一把拉着庄言转进了小巷。
幽深的小巷内,庄言破开火漆从中抽出一张同样漆黑的信纸。
仔细看了看,却是发现漆黑信纸之上用着大红色的水笔只是书写了寥寥几字。
“你看那些字!”
庒言惊呼,他发现那些大红色的字体刚一接触到外界的光线,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是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午夜凌晨,一中老教区……游泳池……甘……女孩……交换”
文字消失得很快,只是两三秒过后短短两句话便是已经四分五裂。
匆匆看完剩下这几个歪七扭八且无法连成语句的词汇,两人却是一下子看懂了其中的意思。
“为什么不是那个游乐园?”
庄言在一旁有些疑惑,摩挲着下巴确实觉得这个一中的地址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来源。
“可能……你说过的那个游乐园主人害怕你了?所以……”
徐蕾有些犹豫,其实她说出这话只是惊慌失措下的口胡。
对于那乐园,已然对她形成了某种噩梦一般的象征,每当回想起在那里的经历她都心寒胆颤。
可谁知道此言一出,庄言立马挺直了小腰杆。
双手不自觉地插在了腰侧,就差再豪气地大笑几声显示自己独孤求败惋惜世间再无敌手的心情。
“噗~”可突然间!手中漆黑的信纸忽然崩裂成了一大团黑灰,可漆黑烟气瞬间笼罩了庄言的上半身。
“咳咳咳……”
待徐蕾一把将庄言拉出黑雾之后才发现,庄言整个人都变得黑漆漆一片,就好像是被人用黑墨水给泼了一头一脸地摸样。
徐蕾忍俊不禁一下笑出了声,不过也因为这,她原本因为胆颤而苍白的面色也是一下子恢复了过来。
一个清洁术下去,徐蕾发现,虽然那层阴煞雾霾被术法祛除,可庒言的面上却是早已青红一片。
毕竟是青春期的小男生,在有好感的女孩子面前丢这么大的脸他一下炸了,他咬牙切齿似是很羞恼地说道。
“我!我现在就去灭了他们!”
终于,庒言脸都憋成了黑紫色,羞恼之下他撂下一句狠话就当真要直奔那处废弃的游乐园。
“唉!?”
哭笑不得的徐蕾一把就拉住了这个经不住激的小男生,勾着纤细的手指向着那小脑袋瓜就是来了一下。
“嘿,你瞧你,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他们就是要激你自己一个人去那里送死,还有,你还真以为你天下无敌啦!
可别忘了,你才被打成重伤,要不是还有这个早就丢了小命了!”
徐蕾笑着,手指微微点了点庄言的胸口处。
在那里衣衫的内侧,鳞片与那枚鬼替一齐闪烁着微不可察的荧光。
听完徐蕾半调笑的言辞,他脑袋微微清醒了一点。
想想也是,自己的确是自大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道理刚才差点被他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嗯,学姐说得对,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徐蕾微微回忆了一下方才信中的内容,抱着手臂思考良久这才说道。
“首先,我们先弄清楚对方所说的那个南结中学老教区在哪。
既然对方约在此处,可能早已经做好了埋伏的打算,没准就是一个邪祟的巢穴。
况且……泳池?
水边阴气本就极重,本就极易被作为异变的水鬼之巢。
总之,去之前我们得提前了解下此地信息才可,然后……那个什么甘什么来着?那是什么?”
“呀!就是我捉得那个饿死鬼,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事儿,我把它交给了土地他们审讯了”
“嗯,总之,既然这是他们的要求,那就带上它。
还有,既然是仙姑洞的圣女……联系她们。
那可是一流道统之中最为顶尖的那几个,自家圣女被掳走,恐怕就算没有你的要求也会主动要求一并前往相助的”
正当徐蕾努力分析着他们一切能用到的东西之时,庄言则是拿出手机搜了下南结镇中学老教区的所在。
可这不看还好,看到那一中的位置却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倒抽了口冷气。
“嗯?怎么了?这个地方有什么问题么?”
徐蕾察觉到对方的异样,也是凑上前来看了看庄言手机里显示的地图。
庄言赶忙是把南结爷爷曾经嘱咐过自己,一定要清除的那几处邪祟之地给说了一遍。
显然,眼前地图之上显示的地点正好便是那几处之一。
“它们不会都是一伙的吧?”
徐蕾这话却是让庄言茅塞顿开,他“啪”的一下拍了拍手掌。
徐蕾的话让他想清楚了一些事,可却似乎并没有完全想透彻。
“……对吧,应该就是这样。
唉,最近忙着阴司的很多事情还有那个游乐园的干扰,这些要清除的地方我也没有理会过。
想来,这些邪祟应该和你分析的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
而与此同时,就在距离隔着这里两三条街道的距离,同样一个幽深的小巷里。
“废物!让你给那小子找点不痛快!你就偷了点这玩意儿?”
一个虽然站得笔直,却是浑身缠满了绷带的大汉,愤怒地训斥着跪在地上的年轻小偷。
看起来,这位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和谐。
尽管一只胳膊还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可他的另一只手却还不停挥舞着三两庒言的符箓。
这在大汉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白纸条上头画着的玩意儿都只不过是小孩胡乱画的涂鸦。
“彪哥彪哥,这……怕不是什么道符吧?
您可别忘了,上次就是会邪术的那娘们儿……”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彪哥的痛处,青年小偷一下子捂住了自己那张管不住的嘴巴。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却是发现彪哥虽然半张脸被绷带缠满,可从其露出的部分脸颊处却是可以看出青红一片。
这青年人立马是慌了神,双手开弓“啪啪啪”一连十几个巴掌丝毫不带犹豫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彪哥,我错了,我错了彪哥!”
这彪哥很是无奈,最近入道的新人似乎手上都没什么活儿,让他去给人损点财这事儿都做不好。
他不耐烦地看了眼正不断抽打着自己大嘴巴的青年,而后又看了看四周或站或坐着的一群青皮无赖。
“谁打听到消息了?”
彪哥直接一脚踹翻不断抽自己嘴巴子的小弟,随即眼神狰狞地看了一眼四周。
虽然吧,自己身上的伤都拜这些手下所赐,不过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并且肚腩宽敞的老流氓来说……这些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嘿嘿,彪哥”
一个秃着顶,四周却保留下一圈头发的干瘦中年人走上前,一脸谄笑着说道。
“手底下的小崽子们都打听到了,就是镇子夜市那边那什么什么便利店的员工。
那俩都是,咱还打听到了,他们一般都是半夜十二点左右将将好下班”
彪哥眼睛微眯,不过还是谨慎地仔细问道。
“那……身份呢?”
干瘦中年人一愣,却是在下一秒便是听出话外之意连忙献宝似的凑近几分。
“嘿嘿,您的意思我明白。
咱也查到了,那个小子家境还算不错,父母工作稳定是某单位中高层干部。
不过那也没什么,撑死不过也就是个普通中学生。
那个女人的来头倒是暂时还没查清,只知道是外地来的,和那小子一个学校的”
“嗯……那便好。
兄弟们也知道,咱这块地儿虽然小,可周围惹不起的大佬可一抓一大把。
做什么事儿都得擦亮眼睛,可不能阴沟里翻船踢到铁板上!”
彪哥发表完主题思想便是摸着下巴不再说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给人一幅睿智老成之感。
“叫上弟兄们,带上家伙,把那小崽子吓尿裤子也就算了”
中年秃顶男人谄笑的脸一下僵住,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对着彪哥建议道。
“彪哥啊,咱至少……至少断那小子一条腿?就吓唬吓唬?
哈~咱倒是没什么,可您这些天可苦了去了!”
彪哥只是斜了秃顶男人一眼,那只被吊着几乎痊愈的手臂微微摆了摆。
“那还不至于。
要记住,咱可是做大事的人,当甘仍受胯下之辱!
更何况,不过是挨了一顿打罢了”
说完,彪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四周因为理亏而低头,大气不敢出一声的众人。
“我们只求财!太过的事情我们不做!
曾经答应过兄弟们的我彪子一定做到,等钱积攒够了我们就做大生意,带着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
至于先前的事儿……大家有什么对我彪子不满的大可以说出来嘛,少他娘的拿一些有的没的来找借口!”
虽然,这时候打断眼前彪哥的演讲似乎不是一件很理智的事情,可中年秃顶男人还是鼓起勇气举起手掌。
“那个……彪哥,要是上次那个挺邪性的女娃子晚上也在……”
“嗬呸!”
彪哥直接一口唾沫啐到了中年秃顶男人脸上,不过就算这样,对方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也不敢拿手擦去。
“都说了有意见大家尽可以提出来,别拿上次那件事来说了!
不就是对我彪某人当家有意见么,有意见你们提出来啊!只要有理有据!这带头大哥我拱手让人!”
四周众小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秃顶中年男人也是有苦说不出,没想到彪哥压根就不信自己这些人再三解释的那些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