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折腾着实累人。二人生了火,烤起了衣服,还好是炎夏,若是寒冬,怕是不被大䲃吞了,也要被冻死。
淳于昭问道:“易欢为何如此怕水?可是幼时发生过何事?”
白易欢有些难为情道:“未曾发生过何事,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水淹没耳朵,鼻孔的窒息感,手足无措,孤立无助。”白易欢叹息气道:“你是否会因此觉得我软弱?”
淳于昭笑道:“软弱不好么?为何要一直那么强。”
“你可知,自幼都是我护别人,若是弱了,在我那个家里,便会被人生吞活剥,取而代之。所以我不想弱,也不能弱。”
淳于昭看着白易欢的双眸道:“以后不会了,我护你,你便可以弱。”
白易欢看着眼前的淳于昭心中无限暖意,比这炎夏的夜还暖,比这眼前的火还暖,比这世人的心都暖。
小憩片刻,淳于昭还要下水去寻那修吾的下落。无论如何她曾救过自己的母亲,而且白易欢也已答应,带她二人去漠南回鹘国。
白易欢强忍心中恐惧又下了崖,在淳于昭潜入水中那一刻,他忽然抱住他道:“定要回来。”仿佛他若不复还,他便坐地化骨,永世不离。
淳于昭拍拍他的肩道:“等我!”
淳于昭此次入水比较顺利,虽未找到暗流入口,却也未曾惊动大䲃,他深知岸上人的望眼欲穿,便在气力即将用尽之际抽身上岸。
两人合计着,这绳索乃是割断,兴许修吾已入暗道。既然水下并无线索,不如索性从山外寻找水源流向。二人便一人在崖上等候,一人在山中寻找。
修吾沿着暗道向里游去,这暗道甚是崎岖,以她现有的气力,若是折返,尚且还有一线生机,若前面是死路,那她定要命丧于此。但不向前,又何处去寻玄语的下落。修吾抱着必死之心,向前游去。
前面暗道似乎高了许多,池水和上壁之间也出现了些许空隙,修吾连忙仰头,将鼻尖探出,猛烈吸着气。这道中的气也充斥着阴冷与酸臭,着实难闻。修吾调节着呼吸的节奏,以免被水呛到,稍作缓解,又是深吸一口,潜入水中,继续前行。
只见前面暗道越来越宽,水面越来越低,直到水面仅至小腿,一个岩洞豁然惊现眼前。这岩洞形成于自然之力,毫无规则,崎岖向前。
洞中并非漆黑一团,不知从哪里反来的光,周边石柱隐约可见,石柱形态各异,玲珑剔透。再向前竟还是一个岩洞,只是那岩洞的角落隐约有个东西趴在那里蠕动,修吾不敢声张,抽出背后白鹭剑,走到近前,仔细观瞧。
竟然是个女子,那女子趴在地上,抬头看见修吾吓得一惊。虽然洞内光线阴暗,但修吾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恍若惊鸿,又似林中鬼魅,眼底幽蓝,甚是蛊惑。只是躺在这仙子身下的竟然是玄语。
修吾忙用剑锋对准此女,另一只手去探玄语鼻息,见她鼻息尚存,心中大喜,悬着的心,方才落下。修吾边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那女子,边拍着玄语的脸,想要将其唤醒。见无果,便问道:“你是谁?趴在她身上干什么!”
那女子表情淡定,将身子移到一旁,道:“哪里是我趴在她身上,你仔细瞧瞧。”
修吾定睛一瞧,那百转龙皮鞭竟变成一条蛇,将玄语的身体缠了个结实,特别是鞭柄处,竟是个蛇头,张开大口,深深地咬住玄语的脖颈,一动不动。
修吾对着那蛇头举剑便砍,一旁女子连忙阻拦。“住手!你莫不是想要她的性命!”
“那要如何才能救她?你又是谁?”
那女子看着修吾竟然魅惑地笑了起来。“小公子,你们不是来找我的么?”
修吾想到玄语曾和自己说过,揳钩山女是个极美的女子,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修吾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只见她也颇为狼狈,发髻凌乱,衣衫不整,腿部似有血迹,特别是她身后,居然真地掉出来一条长而细的尾巴,被肌肤褶皱地包裹着,颇似鼠尾,让人莫名心生厌恶。她虽然极力将尾巴藏于身下,但奈何过长,还是露了出来。
见修吾看着自己的尾巴,山女颇为恼怒道:“看什么看!”
修吾收剑,抱拳拱手道:“在下失礼了。姑娘可是揳钩山女?”
揳钩山女冷笑道:“你我都如此狼狈了,便无须多礼了吧。”
修吾游得甚是疲惫,便坐在玄语身旁,问道:“山女可否告知,师妹为何如此,要如何才能救她?”
揳钩山女道:“这蛇在认主。若是认了,她自然会醒来;若是这蛇不认,那便是大罗金仙来,她也醒不过来。”
修吾惊道:“这分明是条鞭,为何会变成活蛇?这不是上古神兽尧烛白龙的筋和皮所做的百转龙皮鞭么?为何会变成真的蛇?”
揳钩山女大笑道:“上古神兽尧烛白龙?笑话!这是谁说得?还筋和皮?你没瞧见这整条鞭上连一个缝合的针孔都没有,哪一个匠人能有如此的妙手神功!这分明是一条活的爻蛇!看来这鞭子,不是好得的呀!”揳钩山女最后一句话颇有深意。
修吾仔细看着这鞭,又想到之前这鞭上发生的种种,与其说是灵气,不如说它就是一条活蛇更能解释得通。修吾道:“此鞭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揳钩山女不屑地冷笑道:“是么?”
修吾着急地问道:“她如此要多久时日?如何才能让这鞭,不,这蛇从她身上下来?”
揳钩山女摇头道:“无法。只得看天意。她如今中了蛇毒,若是用强,便会即刻毙命。”
修吾抓耳挠腮,看着玄语,想要伸手去碰,却又不敢。焦急道:“这该诛的《一山鸣》,果然不是好练的。”
听到《一山鸣》揳钩山女来了兴致,道:“这鞭和那鞭谱本就是一体。你以为那一山鸣为何会如此叱咤江湖?奥秘便在这鞭上。”说着那羽扇一般的黑长睫毛忽地一抬,露出那蓝水晶般地眼眸,看向修吾道:“这鞭乃是活的。”只这一眼,天资绝色,美得沁人心脾,摄魂夺魄。
修吾心中暗叹,果然是美艳不可方物。又道:“山女可知为何它如今活了过来?”
“先前它只是在冬眠,如今,定是上面的那只大䲃把它给惊了。不然你这师妹为何能如此皮毛不损地逃过那大䲃的嘴。不过说来小公子也着实厉害,竟然能躲过那大䲃,寻到此处。冒如此大的险,便只是为了寻你师妹?”
修吾道:“正是。”
闻听此言揳钩山女似乎失落起来。
修吾又问:“山女为何也在此处?揳钩山府已被那些人面鸮霸占,莫不是被迫逃到这里的?”
揳钩山女点点头,“也是,也不是,我命中该有此劫,便逃不得。”山女转眼看向玄语道:“她命中该有此难,山神遣我来助她,但究竟能不能渡得过,最终还是要看她的命数。”
修吾突然想到玄语曾说,此女占卜能力惊人,想必她早已预测到今日之事,她能前来助玄语,玄语定是能够吉人天相。修吾转念又问道:“山女可知那人面鸮为何如此?”
揳钩山女冷冷道:“那便是要问你们了!”
修吾心中暗道:“莫不又是那漠南回鹘女王的追杀。”
揳钩山女道:“那烈焰赤火刀乃神兵利器,一旦现世便可追溯到此处,想必你自己心中已了然,又何必多此一问。”
修吾惊诧,这山女果然能知人所思所想。修吾刚要起身躬身谢罪,山女又道:“姑娘,你我都如此了,便无须多礼了,若我想躲,不借你们便是了。”
修吾更为惊叹,这世人皆以为她是男儿之身,这揳钩山女却一语道破,果然无她不晓之事。修吾还是躬身施礼道:“姑娘还是受我一拜吧,无论是不是劫您都帮了我们!眼下又被牵连至此,理应受我一拜。”
山女不屑地将头别过,“果然世人顽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