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忍者平安
书名:血吸虫 作者:老蒋 本章字数:4895字 发布时间:2021-11-10

星期一早上,梁冬松敲响了宣传部长办公室的门。进屋后李一民示意他关门,又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他见梁冬松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关切的问,“想好了。”

“想好了,李叔,我不想与他们纠缠,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初到单位时,李一民就对梁冬松非常青睐,他也像尊重长辈一样尊重他。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习惯这么称呼李一民。

梁冬松所以这么尊重李一民还有另一层原因。那是他到宣传部不长时间,去北京参加一个杂志社的笔会,回来报销差旅费时,他把杂志社发的两本书的发票也贴在了报销单上。李一民签字时,看着那张发票说,“这书,你交到图书馆了吗?”

“没有,我想自己用……”话说不下去了,梁冬松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

李一民二话没说,把那张发票撕下来,扔在纸篓里。

“对不起,李部长,下次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这我相信。冬松,你可能不理解,认为这是件小事,但千里长堤毁于蚁穴的事太多了。我对你是寄望越深,要求越严。这么多年,公家的一个本、一支笔,我都没拿到家里自用过。我希望你也能严格要求自己……”

那张被扔在纸篓里的发票,就是这样永远印在了梁冬松的心里。自那以后,李一民俨然成了梁冬松心中严于律己的楷模,正义形象的代表……

听了梁冬松的话,李一民有些意外的眼神转瞬即逝。“这就对了嘛。”

他一脸赞赏神色看着梁冬松接着说,“可以这么说,你一来我就知道是块好料,可你想过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骄骄者易折啊。休息这两天,我也反思了一下。在我们国家,特别是我们这种大型的国企集团,要想达到事事曲直分明,是不可能的,有时甚至黑白都可能颠倒。当然,你出这事,也怪我没能未雨绸缪,反而对你说,明是摘你的瓜,暗是打我的脸,这种无原则的话。使你一怒之下跑到了风口浪尖上,冬松,你可别怪李叔啊。”

本来通过这些事,李一民的形象在梁冬松心中是打了折扣的,听完他掏心挖肺的这番话后,梁冬松竟有了些许的感动。

“李叔,我怎么能怪你呢?我就是想不通,苟恩山是个什么东西,靠着不要脸的老婆找靠山,谁不知道……”

“冬松不说了,不说了。一会你收拾一下东西,我让办公室的人给你送过去。下午我和老侯一起送你去铝合金铸造公司,咱们早去早静心。”

办公室只剩下李一民时,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沉思了许久,然后拨通了党委副书记赵汝义的电话。

“赵书记,这两天我做了做梁冬松的工作。知识分子嘛,虽然一时没想通,但最终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尽管有些小别扭,在我的耐心开导下,还是同意去铝合金铸造公司了。”

“好啊,好啊。”

“再有就是,他与孙董事长这么一闹,恐怕对行政与党委的团结产生不良影响,我也有责任,请你批评啊。”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责任?你是维护党委与行政团结的有功之臣,以后我与董事长协调时,还得着重谈你积极处理这起事的情况呢。”

“赵书记,我都是快退休的人了,你给我戴多高的帽子,我可都敢接着。不是有那么一种说法吗,坏事可以变好事。通过这件事,我看出来了,这小子还真不是个炮的材料,将来肯定能派大用场。”

“我的李大哥,一门炮能起多大作用啊,毛主席老人家不是说了吗,要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得有战略眼光才成。但说到归宗,还是你老哥强将手下无弱兵嘛。”说到这里,电话那头的赵汝义已哈哈大笑起来。

足有四层楼高的铝合金铸造公司厂房像一只酣睡的蓝鲸,稳稳的顺卧在通往集团外的铁道线东侧。这个钢筋水泥铸就的庞然大物,跻身于数平方公里的集团大院中心位置,大有鹤立鸡群之势。它不但体长,而且横宽,南北两门可以并排开入两辆卡车,东西还有两个略小一些的中门,通一辆卡车也不成问题。整个建筑犹如一个四面有门的坚固城堡。

从南面看,顺着厂房右手还有一排比它略短十余米的老式瓦房,那是公司最早的厂房,如今已被隔成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单间,辅助班组,后勤办公室,材料库都在那里,乍一看去就像一只大鲸带着的一只形影不离的小鲸。南门是公司的正门,早些年这里的两扇深灰色大门,相当威严庄重,光亮的漆皮表面,自上而下排列着两行斗大的红漆字,“军工生产,质量第一。”可惜如今已经漆皮剥落,被煤泥般的烟灰淤得模糊不清了,如不细看,万万看不出那字的模样了。

这里也是梁冬松毕业后,第一次走入工作岗位的地方,当时集团还没有改制,因此还叫铝合金铸造分厂,主管技术的副厂长杨清国,是上个世纪后期毕业于哈军工的硕士生,这个比梁冬松大几岁的人,很快便与他成了莫逆之交。半年的时间里,他安排梁冬松在造型、浇铸、清理等六个条件最艰苦的班组进行实习,使梁冬松对一线老军工人,在艰苦环境下努力为国图强有了许多甜酸苦辣的认识。

实习结束后,杨清国语重心长地对梁冬松说。冬松,我当这个副厂长已经三年了,对这里的情况是深有体会,你应该也看到了,不改革是绝对不行了。但我只是个搞技术的,行政以及经营方面的话语权是没有份量的,希望你到宣传部后,在舆论方面多宣传一些这里的情况,特别是那些一线工人,他们不但以厂为家,以苦为荣,还是一些献了青春献子孙的人啊……

侯武刚,李一民与梁冬松来到铝合金铸造公司二楼经理办公室,经理兼党支部书记杨清国与他们握手时一语双关的说,“听到冬松要到这来,我是又惊又喜啊。”

侯武刚说,“我怎么听你的话里,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呢?”

杨清国连连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自冬松到宣传部起,直到他任副部长,每上一个台阶我都为他高兴,不信你们问问他。”

没等梁冬松说话,李一民道,“杨经理,你可是他的第一个师傅,他到宣传部后我没带好,把这小子头上带出角来了。这回再交给你,但愿你这大门头的专家能好好磨磨他的心性。”

这话一落,把屋里的人全逗笑了。

侯武刚,李一民走后,杨清国把梁冬松让到双人沙发上,又坐到了他身边。

“冬松,听说你到这来,我真是喜多于忧。说实话,没有坎坷的人生绝对是不完整的人生。坎坷谁没有啊,我要说出自己的坎坷来,你都得认为我是吃了黄连的哑巴。你这点儿小感冒,根本就不算事。我把话先放这里,是金子在哪都发光……行了,当你面就不说这种废话了。既然咱们哥俩又有缘在一起共事,就说几句务实的话吧。那就是无论怎么生活,政治你得懂点。对你这种只有一根筋的人,甚至得说是今后的人生必修课。”

见梁冬松认真在听,杨清国接着说,“前一阵美国人闹出的笑话你也是知道的,从情报机构跑出来的那个斯诺登就是活生生的实例。小伙子本来是维护世界的公平与正义,全世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许多国家领导人都得是他的受益者。然而却被自己国家的政客说成是叛国者,甚至是间谍,小小年纪就成了逃亡国外的人,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到自己国家了。 他上哪讲理去?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吃饭睡觉,谁能永远关注他命运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地方讲理的事多去了。一个号称世界警察、民主制度最健全的国家尚且如此,还有什么笑话不能出?”

“那是外国强盗干的事,他们还可以派军队到弱小国家去抢石油,杀人放火呢。咱们可是礼仪之邦,什么时候做过那么出大格的事了?”梁冬松不服气的怼他一句。

杨清国冷冷看了他一眼,“看来说你不懂政治,是高抬你了,你的书都读到脚后跟去了。那好,我就再给你讲个‘礼仪之邦’出的事。动乱年代出的那些稀奇古怪、无法无天的事,都不用说。改革开放之后,有个年轻的军旅作家,看到部队中的一些腐败现象,写了一首长诗《将军你怎么这样做?》。一篇文学作品,在文学界反映很好,又不是特指某个将军,却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个功名显赫的将军自己对号入座后,竟说那个年轻作家是丑化军队,将矛头指向军内领导的“反党分子”。结果那作家不但得写检查,军官的身份也没了,还被从部队开出去了。你想这事如果不如此指鹿为马的反着说,而是引起高层重视,头脑清醒的加强对部队中那些高官的监管、教育,后来能出现那么多腐败的将军吗?这可是纪律深严的军队,地方上能出什么花花事,更是不言而喻了。按我的理解,在预见腐败泛滥这方面的问题,那个作家都得是先知先觉者,但他肯定是个骄骄者易折的现代版实例。实话告诉你,即便是礼仪之邦,也不可能遍地都是净土。在有黑社会肆意横行的地方,甚至像有个故去领导人说的那样,是‘局部江山易手’。”

见梁冬松愣愣看着他,杨清国又加重语气说,“所以,类似咱们这种小人物,有些事一定要难得糊涂。如果你也想像那个作家一样,以卵击石,当倒霉蛋。老孙绝对能满足你的愿望,而且还会毫不客气,甚至有可能开除你的党籍,将你打到十八层地狱去。因为他已经把咱们集团搞成了独立王国,自己成了说一不二的‘山大王’,连老总牛成良的话在他那里都是空气,你我这样的人在他眼里更是小菜一碟,想吃想扔都是他说了算。”

听他这么说,梁冬松联想到王海峰那句老孙是重量级选手的话,心里凉了半截。“那我们就得活生生地成为任他宰割的鱼肉啊?”

见他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杨清国冰冷的一哼,“别说是你,我都得忍着。看来我还得给你讲个古典故事,你才能服气。林则徐年轻时抓住一个鸦片贩子,本想严惩,但他的老师让他赶紧把那个鸦片贩子无条件地放了。事后老师告诉他,以他的资历不但伤不到那个鸦片贩子的根基,反而容易被那个鸦片贩子暗算了。你想,如果他年纪轻轻就被人暗算了,还能成就后来的一世英名吗?这个古典故事对你这种教条主义者正适用。再说咱们厂的老领导,还有那些退休的老员工不间断到省市,甚至进京去告老孙,都不能动摇老孙的根基。就凭你现在的资历,与老孙这样‘重量级的鸦片贩子’斗,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弄不好你连鱼肉都做不成,得是他下酒的凉菜。”

说到这,杨清国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大哥就是咱们省法院的庭长。有一次我问他,司法实践中最难解决的矛盾是什么?他告诉我,司法公正是永恒的主题。我们国家现在的程序法可以说一环套一环,是相当严谨的,即便如此,尚且有不止一个呼格吉勒图那样的屈死冤魂,这说明人文素质若是达不到一定高度,再严谨的法律也不可能得到严格执行,谁敢打包票说再也不会出第二个呼格吉勒图了?诬告反坐在法典里写的清清楚楚,现实却是谁也不会给呼格吉勒图偿命!法律尚且如此,何况是由行政权力调整的社会范畴了。前些年一个在国际上很有影响的老专家讲,中国的全面发展需要经过四个阶段,即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社会公正和政治民主。他甚至对记者说,后三个阶段他那个年纪的人都看不到了。这使我认识到,现今社会中,社会公正更应该是焦点问题。民企老板与员工之间有没有公正可言,就不用说了。在国企里,凡是有老孙这样的人主政,都不会有公正可言。咱们集团的中层干部中,像苟恩山、王大爪子那样不学无术的人多了,有老孙在上面罩着,集团党委那边的实权人物崔树仁、江斌、侯武刚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着明白装糊涂。你是谁呀?你手里的笔不是金箍棒,还能像孙猴子大闹天宫啊?为此发火生气根本犯不上。到我这来,你能眼不见心不烦,至少能舒心地享受公正公平待遇。但我告诉你,你可得在其位谋其政,尽快帮我整顿好青年员工的思想,让那些小青年都做到干一行,爱一行,安心扎在这里把工作做好。”

“我试着看吧。”

梁冬松知道,杨清国话说得很是诚恳实在,也的确警醒了自己,但却把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塞给了他。凡是到集团的青年员工,在上岗前的学习班中就知道这样的顺口溜。“车钳铣没法比,铆电焊将就干,要翻砂就回家。”在铸造行业中,特别是在铝合金铸造公司这种没有完成技术改造的单位,高温、噪音、粉尘,有毒气体、高强度的劳动量,能使人产生比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还要难耐之感。所以才被人称为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因此这里的青年员工思想极不稳定,流动性很大,是多年都无法彻底解决的问题。

“试着看可不行,你必须把这个事给我办好。你要是敢消极怠工,咱俩绝交不说,等你再走时,我不会说一句好话的。”杨清国转眼竟变成了那种不讲道理的老军阀,脸上眼里全是霸气,丝毫没有闹着玩的意思。

“你这不是以大压小欺负老实人嘛?那个孙子已经把我整到社会最底层了,你还要拿他的接力棒?”梁冬松满脸无奈,一肚子不忿的想,你也就仗着这几年的哥们情谊,才这么霸道端着大师兄的猴架子熊我。

“别说没用的,我给你补这么长时间课,没收你的课时费已经便宜你了。再说团总支,青年员工思想工作,是你应该具体负责的,而且与他们没有代沟。你必须先把这个事给我捋顺了。”杨清国的话一点缝都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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