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前引(九)
书名:避风港 作者:默尔索 本章字数:4546字 发布时间:2020-10-10

军训结束后便要开启文化课的生活。开课前夕听说会有大学社团学长前来纳新招人,这晚叶归尘的大学班主任便将全区队学员召集在班。在操场上军训了一个月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得以坐在上课的教室里。

然而经过一个月的学前军训生活同学们似乎都已对同类的熟悉气味有所感应。教室里的同学很快都三五成群乱中有序的打成一片。枭仁“修身养病”一整月无人做伴也早已寂寞如雪苦闷不堪。此刻见到人群忘乎所以,嬉笑打闹、左右逢源。然而看似打成一片实则却有拉帮结派之势。人的本能总是去寻找他的同类为能在彼此身上找到一丝认同感与归属感,因为孤独令人觉得生命是如此寒冷,人们便渴望抱团依偎在一起试图相互摩擦供以取暖,为了防止摩擦出不必要的火星子来,礼貌与面具也就必不可少了。可是,隔着面具心与心又怎能摩擦呢?不大一会儿,班里的各大势力均已初具雏形、抛头露面。叶归尘定睛一瞅,什么猴脸狗嘴帮、兔首蛇心帮、狐假虎威帮、城狐社鼠帮、狼心狗肺帮。他们的笑容迫使他们咧开了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张牙舞爪的显摆着胳臂上结实的肌肉相互比划着。场面堪比群魔乱舞、百兽争鸣。呜呼!这里生存着一群洪水猛兽!当叶归尘眼里已经看不到人的时候,也就必然目中无人了。

生命的过程总是充满了令人感到同情的苦难,可苦难本身往往并没有使人的品性塑造的更加坚韧,却使人在苦难面前扭曲了自我。

各大帮派将班级势力迅速瓜分干净。各帮各派各自为政、分庭抗礼、互不交涉、鱼肉往来、党同伐异、人人相轻。呜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毕竟大家都是欺弱怕硬帮的。叶归尘站在教室后排眺望一番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头唏嘘不已,既觉得自己像是个误闯入成人世界的孩子,又像是个误闯入动物世界的人类。顿觉置身于凶兽四伏鱼龙混杂的丛林世界之中。自我掂量一番难寻对口阵营便索性自立门户独成一派,找到高三那个熟悉的后排角落自顾自坐了下来。从一开始叶归尘便是一个与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的孤独者!而叶归尘一开始也都是那些洪水猛兽们眼中的异类!然而求同仅是本能,存异则是格局。如果连不愿苟同于世的孤独在别人眼里都是可耻的,那么一个人想要使自己的尊严最大程度的不被他人剥夺,就要学会尽可能的不要将自己的尊严与价值感建立在别人主观的看法中。珠穆朗玛峰不会因为无人登顶而失去它应有的高度,马里亚纳海沟也不会因为无人潜至海底而失去它原有的深度。一个人若要敢于做自己,不仅需要有忍受孤独的勇气更需要有能够承受住异样眼光与冷嘲热讽的坚韧内心。小胖子贤余见他的好哥们枭仁四处撒欢也一时失了阵营,便跟着坐在同乡叶归尘旁边,他俩就这样成了同桌。

过了一会儿,各种各样的大学社团纷至沓来展开了登门纳新。什么军乐团、国旗班、督察队、纠察队、特警队、跆拳道队、敢死队…然而虽然学长们将社团生活形容的丰富多彩、益处多多效果却显得微乎其微。鲜有同学感兴趣,大多空手而归。叶归尘倒是觉得大学生活应当培养些兴趣特长才是。虽然这里没有他喜欢的登山社、钓鱼社、旅行社或者说电子竞技俱乐部。不过好在有个军乐团。据说此军乐团与普通大学的校乐团有所不同,仅有警校的乐团才有资格冠以“军”字头衔。尽管叶归尘还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特长,可他却总觉得自己是文艺青年,尤其是音乐总是能带他进入一个心醉神怡的世界让他的内心得到短暂的宁静与放松,只是觉得自己被成长环境扼杀了几分艺术天分、难显光彩。如今便正好借此机会一试身手,便自告奋勇报名参加军乐团。同他一起的还有班上的另外三四个同学,他们几个当天晚上便参加了面试。面试的规则很简单,一个据说是军乐团团长的老头子把学员挨个叫到他办公室里,他在桌子上饶有节奏的拍击几下桌面只要学员能按照其打拍节奏重复一遍便算是通过了面试。叶归尘凭借其出色的“艺术天分”顺利通过了面试自此成为了军乐团光荣一员。

然而他终究是抱着几分理想主义进入军乐团的,虽然军乐团配备乐器齐全周到,例如木管、双簧管、长号、短号、低音号、长笛、短笛、萨克斯打击乐等应有尽有却都不合叶归尘心意让他觉得无所适从。因为他本来以为乐团里就应该有浪漫多情活力四射的学长会弹吉他,端庄静美婀娜多姿的学姐侧着头在窗前优雅的拉着小提琴。结果呢,这里的嘈杂声简直比工厂还要刺耳。不过也好歹算是涨了点见识与知识。最后他则是根据身高体型被迫分配至长号组。长号那玩意扛在肩上看起来就笨重无比,吹起来不仅需要学习一些嘴型技巧还要有足够的肺活量才行,跟他之前以为的“艺术天赋”丝毫不搭边。据管理乐团的大二学长说清晨空气最为新鲜,含氧量高是提高肺活量的最佳时期。于是军乐团的训练时间也便定在了每天清晨七点半。这令叶归尘着实苦不堪言,西部地区的早晨七点一片漆黑。植物还没法进行光合作用人便已半梦半醒的赶去训练了。训练完了还要赶在九点早读前回寝室匆匆忙忙叠“豆腐块”被子,有时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再加上军乐团管理制度无比严格,迟到一分钟拳卧撑十下。一个月下来,叶归尘连五线谱还没摸透身体倒是结实了不少,然而脑子里装的不总是曼妙的乐符声而是“拳卧撑准备:一…二…三…”这样的声音。然而真正令他苦不堪言的倒不是早上需要早起一小时也不是害怕挨罚。

军乐团除了早上要早起一小时锻炼肺活量以外,到了晚上才是真正锻炼吹号技巧的时间。军乐团成员有权利用晚自习时间去社团大厅参加训练,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们结束训练的时间总是要比晚自习结束还要晚一个小时。一般训练结束都晚上十一点左右了,去超市买点小零食填下肚子再回去洗漱一番也该到了熄灯就寝的时间。本以为繁忙紧凑的一天能换来夜里的安宁短息,谁知刚告别乐团的嘈杂乐器声寝室竟另有一位男高音“艺术家”。

叶归尘所在的“409”寝室除他一人是本地人以外其余七个都是些甘肃佬。尽管他们爱搞小帮派,但叶归尘与室友们相处的关系也还不算僵,彼此也还客气,偶然也能闹几句玩笑话,寝室搞聚餐活动时他们也都会叫上自己,没有很明显的让叶归尘感受到他们对外乡人的排挤或是冷落。而叶归尘与他们在一起生活虽然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局外人但最起码能保持正常的舍友关系,却唯独对其寝室长这人无比嫌厌。叶归尘的寝室长姓霍,这家伙做事很有一种精明感,比如军训时当自己与区队长张三争锋相对时他既想当和事佬收拾局面又给张三拍马屁卖人情,比如平时他喜欢搞点仿真假烟囤起来然后等周边寝室烟友断货却又出不去校园时便以低于正品烟市场价卖出去,不仅赚足了零花钱还卖了不少人情。后来他卖给别人的烟被室友发现是假的,这家伙又自我解围高谈阔论道:“唉~你们可别都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此看来这家伙做事确有几分精明圆滑,可是这家伙平时的行为举止却又实在傻了吧唧古里古怪的。他的性格吊儿郎当喜欢与人嬉皮笑脸,嬉皮笑脸时满脸雀斑皱在一起尤为特色比那枭仁还要难看,所以室友们都给他取了个戏谑的外号“霍麻子”。只是他的身材倒比枭仁壮硕的多,如果把枭仁比喻成猴子,那么霍麻子就像是一只狒狒。而他本人也不时喜欢模仿电影《金刚》里的大猩猩一般用拳头锤胸口来逗乐别人,晚上还会模仿大猩猩发出野兽般的怪叫。因此寝室里的舍友也有时戏谑的称呼他‘霍猴子’,他本人对此外号不甚满意觉得十分风趣叫的更开心了。霍麻子大概是读大学第一次走出家门所以方言较重,其所语往往非常人能懂。却总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古训视为口头禅放在嘴边。只可惜这狒狒却显然是望文生义将教养修为的“为”理解成了“胡作非为”的“为”,古人的训诫便反倒成了他恬不知耻的座右铭。

霍麻子说话虽然南腔北调可他的兴趣爱好却是唱歌。每当熄灯就寝时这家伙就兽性大发、饥渴难耐,欲高歌一曲献给床上想要睡觉的各位。他仿佛为自己来到这所警校沾了光而自豪不已,便总学着军人唱军歌那般吼出那心中的激情与自豪,还酷爱模仿低沉的男中音腔调。可霍麻子五音不全半夜歌声如鬼哭狼嚎,嗓音带有穿透力的直侵人心肝脾肺肾,令人胃部顿时翻江倒海,大肠都亢奋。叫人无法入眠,即使睡着也怕噩梦惊醒。万一这狒狒某晚无心歌喉提早入眠,片刻入睡鼾声又起。呼噜声节奏不一,一声却比一声响。寝室里的其他室友也都觉得影响了休息,但念在都是同乡的份上不忍撕破脸面,只是戏谑的笑话笑话他,就像看猴子唱戏一般。而霍麻子平日却素爱以卖弄洋相逗乐别人而引以为傲。他不以别人笑话他为耻反以为荣,简直绝了!他以为他的歌声虽不足以美妙动听却能逗乐别人依然能使他感到心满意足,也便愈来愈得寸进尺更爱哗众取宠,一唱就是几个钟头才肯睡觉,室友们见这人似乎毫无羞耻感,也不愿与他多浪费口舌了。可叶归尘这人生性喜静对此十分不满坚决抗议,况且每天早上他还需早起一个钟头去参加乐团训练,若是容他这般在寝室里装疯卖傻到凌晨一二点根本保证不了足够的睡觉时间,往往一整天他都无精打采的。奈何叶归尘这人口快心直、时起摩擦,两人久积成怨。然而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在一月黑风高无人夜霍麻子又自鸣得意的嗷叫了起来,甚至比平时还要目中无人丝毫不顾忌别人感受,那叫声不仅让人觉得吵闹也让人觉得不被尊重,叶归尘刚刚睡醒就被他吵醒气的简直失去了理智,直骂他唱歌跟他妈驴叫似的赶紧闭上臭嘴。狒狒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叫嚷道:“有种你给老子下来说!”。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宿舍长的身份又仗着自己块头大就没人敢得罪他也没人敢惹他,叶归尘才不吃他这一套,想都没想就跳下了床,两人便在寝室里打了起来。霍麻子这家伙虽然脑子不好使却四肢发达。而叶归尘纵然个头不比他矮整个人却干瘦干瘦的,终不敌其力,被打倒在地,却难以咽气。恼怒之下次日调换了寝室。对于仅仅服从于兽性的人讲理性如对牛弹琴般毫无意义,与猛兽搏斗也只会使我们自己也掉进野蛮的深渊。

由于只是大专学院,校园财力投资相当有限,硬件设备匮乏,学校历年招生人数也要斟酌床位而定。这时周围寝室早已人满为患,叶归尘难觅再容身之地。无奈之下投身去了斜对面一间大名鼎鼎的寝室——“411”。据说这间寝室开学才几天便以“脏乱差”臭名昭著于整条楼道了,似乎是由一群嚣张跋扈难服管教的奇人异士组成的集中营,大家都嫌弃那个宿舍乱哄哄的,这才得以多余的床位。据说住在这个寝室里的学生除了不会学习以外其他什么都会,不过好在这些人似乎不会在半夜唱歌。尽管也都是些妄自尊大的家伙,但晚上一起打打游戏聊一些荤段子吹吹牛乐呵乐呵也就睡了,叶归尘训练一天下来起码能得一好觉。而他惊奇的发现寝室里还有另外一个跟他一起在军乐团训练的同班同学——夏侯亮。他俩便每天一早一起去参加训练,夏侯亮学的是萨克斯,可这家伙的惰性与三分钟热度不比叶归尘好到那里去,两人经常双双迟到一起挨罚。一个月后夏侯亮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这时叶归尘也有些犹豫了,仔细想想一个月下来收获并不大吃的苦头却不少,他现在甚至连五线谱都看不懂,但如果能长久的坚持下去,到了大二一定可以演奏出完整的曲子来,并且能在周一的升国旗仪式上光荣演奏,但他对能够演奏国歌的热情并不大,得与失的不平衡终于灌灭他对于“艺术”的热情与初心,终与夏侯亮双双辞离了军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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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章我都会挑选一句比较精髓的句子放在下面,你品,你细品。


对于仅仅服从于兽性的人讲理性如对牛弹琴般毫无意义,与猛兽搏斗也只会使我们自己也掉进野蛮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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