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闲暇光阴易逝,美好时光易散。
二十三日一早,九难便起了床,见凝寒依旧睡着,默默看了一会,便扭头转身径直下了楼,出了城。
凝寒醒来时,九难已走了半日。
凝寒又略略躺了一会,想着,再歇息两日,便出城,回乡一趟,免得再生事端。
待过了午后,凝寒出了门,就近寻了个茶肆,独坐至入夜。回至房内,合衣躺在床上,竟睡着了。
二日醒来,凝寒觉头晕的厉害,全身没甚力气,细眼看时,自己正躺在一张红木床上,床上挂着一层薄帐子,自己的外袍也不知去了哪里,盖着一床薄丝被,灵蛇剑和白骨扇也没在身边。
屋内有张小桌,桌旁有一人坐着,见凝寒爬身起来,忙起身上来,将帐子挂起,又伸手抓了张椅子过来,于床边坐下,笑眯眯看着凝寒。
凝寒见了此人,不免唬了一跳,向后退了几下,靠墙坐起身来。
细看那人,四方脸棱角分明,两道断眉显得格外突兀,光着的上身,丘壑分明,身长九尺有余,足高凝寒两头,肩宽五尺,足抵得上凝寒两个,坐在那,如座小山般杵在跟前。
凝寒小声道:“你是何人?此又是何处?”
那人嘿嘿笑道:“你别怕,这是在楚阳帮,我是副帮主仇世雄,”
仇世雄垂头挠挠头,又道:“昨晚把你掳了来,”
又急言道:“你放心,昨晚我啥也没做,”
又是一脸无奈的道:“光给你解衣带就费光了力气。”
说完,又嘿嘿傻笑。
突然,仇世雄似是想起一事,从怀里摸出一瓶鼻烟,递与凝寒道:“嗅一些,清醒清醒。”
凝寒嗅了一点,打了两个嚏喷,顿觉清爽了好多。
仇世雄又道:“你先歇一会哈,我去命人给你准备些东西。”
说着便出了门。
凝寒觉身上好了许多,便下了床,调灵力将灵蛇剑和白骨扇调回手中。
凝寒出了卧房门,来至厅内,于桌旁坐了,持白骨扇于手中,又调灵蛇剑暗伏于门边。
约摸过了一顿饭工夫,仇世雄推门进来。
趁着仇世雄掩门的工夫,凝寒调灵蛇剑急攻。
仇世雄迅速闪至一旁,见是凝寒所为,急一拳隔空直攻凝寒,凝寒急开扇接住力道,力道随即化解。
仇世雄又飞身隔空一拳,凝寒急忙飞身后撤,竖折扇于胸前,躲掉力道,并急调灵蛇剑缠住仇世雄脚踝,猛将其扯摔到地上,把一张椅子砸的粉碎。
仇世雄见脚被控住,双手往地上一砸,大片地砖飞起,双手用力一拍,所有砖头直朝凝寒飞来,凝寒急飞身闪躲。
仇世雄一脚将椅子踢飞,凝寒躲闪不过,忙左手一掌,见一道寒气,浮于掌前,将椅子击碎。
仇世雄借机飞身起来,使出全力飞向凝寒,右手直击一拳,灵蛇剑已将其双脚缠住,顺势缠住全身,凝寒挡下一拳,灵蛇剑已盘上其右臂,将其右手缠住,仇世雄见状,左手又出一拳,凝寒持白骨扇接住此拳,灵蛇剑顺势将其双手缠住。
仇世雄全身动不得,狠狠跌落,将桌子砸的稀烂。
凝寒合扇,一扇打在仇世雄脑袋上,仇世雄竟被击晕了。
待仇世雄醒过来,见自己靠墙坐着,被灵蛇剑捆的结实,试着挣脱几下却是白费力气,身上衣服全被扯得稀碎,毫无遮蔽。
见凝寒椅子上坐着,仇世雄道:“小兄弟,你就,帮我解开,放了我呗。”
凝寒冷笑道:“放了你?放了你,好让你再打我不成。”
仇世雄委屈巴巴的道:“真没有,也就方才过过招罢了。”
凝寒忽的将灵蛇剑收紧,仇世雄叫到:“别别别,骨头要折了。”
凝寒将灵蛇剑松了松,拖了椅子,坐仇世雄对面。
仇世雄呼了口气,笑眯眯的道:“刚,没伤着你吧?”
凝寒冷笑道:“就凭你!”
仇世雄道:“论修为,你修为也不甚高啊。哎,你这兵刃不俗,哪得的?”
凝寒怒道:“别打岔,”说着,朝仇世雄脑袋上敲了一折扇,“说,因何掳我至此!”
仇世雄脑袋晕晕的,想是打重了,摇摇脑袋,向上翻了翻眼,看着凝寒道:“那你可别打我了。”
凝寒收起白骨扇,道:“你说吧。”
仇世雄略略抬了抬头,道:“那一日,你和那个小和尚在茶肆内打架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从没想到,会有哪个男子能让我神魂颠倒的。我是个粗人,想来你也看不上,好不容易查到你住哪,想着把你掳了来,没成想被那小和尚搅了。趁着那小和尚走了,这才把你弄了来。”
凝寒道:“你就没干什么?”
仇世雄猛地晃了晃脑袋,道:“真没有,我倒想做点什么……”
凝寒忽持白骨扇在手,仇世雄一见,眼睛使劲一闭,脖子用力一缩,等了半天,并无痛处,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凝寒,道:“也不知道你衣带上缠的是什么,把我灵力都耗尽了,也没力气了。”
仇世雄见凝寒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慌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想对你好,你信我!”
凝寒怒道:“刚出手那么重,我如何信你!”
仇世雄慌道:“你刚搞偷袭,我只好应战。不也没伤着你嘛。”
凝寒怒道:“若不是我防住了,还不被你打死!”
说着执扇便打。
仇世雄一缩头,急道:“别打别打,再打脑浆子都打出来了。”
凝寒道:“别唬我,我也没用多大力气。”
仇世雄道:“你修为尚低,年岁尚低,恐有所不知,想必此灵物已认你为主,于你而言,轻若无物,于他人而言,重俞千钧那。”
凝寒想着,此话不虚,正不知如何抉择,仇世雄道:“你就放了我呗,”
见凝寒尚无此意,又哀求道:“我再不对你出手便是了。小兄弟,拜托了,昂。”
凝寒滑下椅子,蹲下身来,用折扇勾起仇世雄的下巴,道:“你准备何日放我走呢?”
仇世雄咽了口唾沫,道:“你就多呆几日呗。到时无论你往何处,我派人送你。求你了。”
凝寒上下打量了仇世雄一眼,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可打了。”
仇世雄傻笑道:“想打你就打吧,谁让你天生勾魂呢。”
凝寒自知再捆着也无益处,将椅子拖远,顺势坐了,收灵蛇剑回腰间。
仇世雄站起身来,松了松手脚,便往卧室里去,凝寒道:“去哪?”
仇世雄挠挠头,转过脸来,憨笑道:“去找身衣服。那身衣服被你扯烂了,都被你看光了。”
凝寒白了他一眼,仇世雄忙忙穿了衣服出来,笑道:“这屋子住不得了,我派人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凝寒嗯了一声。
约摸一顿饭工夫,仇世雄回来,领凝寒来至另一处屋子。
这屋子要大上一倍,装饰也要好上许多。
仇世雄笑道:“方才是在客房,这是我的屋子,你以后就睡这,我睡客房去。”
仇世熊将茶煮上,道:“桌上的点心是新备的,饿了记得吃一点。帮里还有事,我去打理打理,你先歇着。”
见凝寒应了,仇世雄便走了,掩门时道:“门外有人,有事随时喊哈。”
又对左右道:“你几个机灵点。”
将至晚饭之时,仇世雄方回来。
仇世雄推门进来,凝寒正坐桌边吃茶,仇世雄边走边喊道:“宝贝,我回来了。”
凝寒脸色一变,放下茶杯,折扇猛的一敲桌子,仇世雄一见,脸色一惊,脚下一停,身子一转,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仇世雄定了定神,又蹑手蹑脚的走进房内,见凝寒打开折扇正扇着呢,嗖的又窜了出去,满头满脸的汗。
门外弟子见了,都笑出声来。
仇世雄怒道:“很好笑么?”
几个人硬憋了回去,愣是没憋住,笑成一片。
一人笑道:“仇副帮主是见着老虎了?”
仇世雄道:“我会怕老虎?虎妖我都不怕。他,比老虎可怕多了。”
那人笑道:“仇副帮主莫要说此话,要不,以后恐没好日子过了。”
仇世雄道:“你有法子不成?”
那人道:“副帮主看小的的。”
那弟子进至屋内,半跪施礼道:“小的拜见二副帮主。”
凝寒诧异道:“你唤我为何?”
那弟子道:“公子与仇副帮主交好,自是该坐二副帮主之位。”
凝寒怒道:“我何时答应了。”
那弟子道:“小的以为公子答应了,”
又朝门口看了一眼,道:“别看我们仇副帮主是个糙汉子,人还是很好的。修为也好,待人也好,身体也好,工夫也好,帮里不知有多少人白撵着往上靠,他是理都不理。公子人也好,不坐这二副帮主的位子,却是可惜了。”
凝寒不知该如何回他,持扇欲打,那弟子忙道:“公子别打,小的确实是这么想的,没有半句假话。小的从未见仇副帮主如此过,必是真的。”
见凝寒未答话,又道:“遵仇副帮主之命,晚饭已备好,可是摆饭?”
凝寒点头说好。那弟子起身,到门口说了几句,几个人搬了一张大高几摆下,又七手八脚的摆了半天,便站于一旁陪侍。
凝寒几边坐了,仇世雄亲手给凝寒摆了碗筷,也坐了。
凝寒数了数,近二十道菜,别说是吃,见都没见过,却只摆了两副碗筷,道:“你这也太破费了。”
仇世雄憨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就让他们多备了些,你若是嫌多,就都尝尝,别辜负了他们几个的好意,也好让他们知道你喜欢什么。”
凝寒指着那几个弟子问道:“他们几个准备的?”
刚那弟子笑道:“是小的几个负责准备的,公子可还满意?”
说着上前来斟了一杯。
凝寒道:“就是太破费了,又吃不了多点。”
那弟子称是。
仇世雄拿酒碗满满倒了一碗,凝寒道:“我向来不善酒力,此酒就免了吧。”
仇世雄道:“难得尽兴,少喝一点。”
凝寒道:“我若是醉了,可便宜你了。”
仇世雄道:“不想喝就不喝吧,多吃一些。再说,我也不是那种人啊。”
凝寒饮了一杯,每样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倒是仇世雄,喝光了一坛酒,吃光了一多半。
凝寒离了座,坐回桌边吃果子,仇世雄看着众人收拾完残羹,也坐了过来。
仇世雄道:“尝着可还好?”
凝寒道:“倒是不错,只是以后可别如此破费了,剩那么多,太浪费了。”
仇世雄笑道:“行,就听你的。你是答应留下来了?”
凝寒道:“我倒是想走,你那帮子兄弟可答应?既被你掳了来,不吃你几天,岂不是亏了。”
仇世雄道:“你还提这事呢。”
凝寒道:“当然要提,我以后每天都提,每次见到你就提。”
仇世雄苦笑了一下,满上两杯茶,道:“我安排几个人贴身伺候你如何,免得住不惯。”
凝寒道:“可别,那我更不习惯。”
仇世雄道:“好,听你的便是,我亲自伺候你,可好?”
凝寒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好容易咽了下去,怒道:“你可是副帮主,怎么能做这些事。我岂不成罪人了。”
仇世雄道:“那就这么定了,就让他们几个贴身伺候着。”
说着,指了指那几名弟子。
凝寒无法,只得权且答应。
二人喝了会子茶,及近二更,仇世雄道:“好好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晚。”
待几人打满热水,仇世雄道:“我亲自伺候你可好?”
凝寒道:“可别,你那手劲,我还不得脱层皮。”
仇世雄只得憨憨一笑,命他们几个好生伺候着,就找了个客房歇息去了。
凝寒脱了衣服,泡进热水里。两名弟子近旁伺候,二人腰间只围了一条薄纱短巾。
凝寒道:“你二人因何投身至此?”
那弟子道:“公子若想知道,告知公子无妨。楚阳帮人虽不多,多数人俱是流浪街头,被捡回来的。我八人被楚帮主带回帮内,依帮规,随怀字辈,我二人名浪,权,余六人名,弃世转素归旧。因与修行无缘,又身体较为柔弱,便安排我几人伺候仇副帮主。平日里,都是六人轮流伺候,公子来了,怕公子住不惯,便安排我等一块伺候着。”
凝寒问道:“为何平日里都是六个人呢?”
怀浪脸上微红,凝寒见此,已猜着八九分。
沐浴毕,凝寒披了件纱袍坐在床上,怀浪道:“我等夜里贴身伺候,公子看可好?”
凝寒见几人俱换了纱袍,道:“乏了一天了,都好好歇着吧。”
几人称是,怀浪,怀权二人搬了两张矮榻,其余六人于外间歇下。一夜安眠。
二日晚饭毕,仇世雄陪着凝寒吃茶。
仇世雄道:“若是不来至此地,你准备去哪?”
凝寒道:“你还有脸问。本想着回老家一趟,看来是去不成了。”
仇世雄道:“为何去不成?不知有多远。”
凝寒道:“着实不近,约摸着得要大半年。”
仇世雄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沮丧着道:“现在已近十月,路上人少,不如等开了春,我派人跟你一起去,还快些。”
凝寒哼了一声,冷笑道:“合算着,我永世离不了你了呗。”
仇世雄笑道:“就想着能多留你几天。你也不像是散修,早晚得回师门的,能留你一日算一日吧。”
仇世雄吃了口茶,道:“不知你拜入何门何派,师承为谁?”
凝寒起身道:“现拜于长生门,青竹林,陆清汶门下。”
仇世雄听罢,吸了口凉气,道:“怎偏生拜在他的门下。”
凝寒不解,唇边的茶杯亦是停住了,仇世雄道:“那陆清汶年岁与我相当,自幼时便是睚眦必报,你惹他一分,他报你十分。你快好好想想,有没有惹到过他。”
仇世雄逼着凝寒细细数了一遍,待回数至四方城之事时,仇世雄大喊不好,道:“这等事,已尽折其颜面,岂能容你,也不知你是如何活到现今的。此次下山也是尊师安排的?”
凝寒道:“虽是拜于青竹林,多是长老亲自安排,家师少有时候过问。此次下山亦是长老之令。”
仇世雄倒稍舒了口气。
凝寒忽的问道:“方才说道你与家师年岁相当,是何意思?家师看着有着六七十岁的样子,你不过比我年长几岁,咋个你与家师就相当了?”
仇世雄挠挠头,憨笑道:“我本不想说的,你偏问。先说好,你可不许动手。”
凝寒答应了。
仇世雄道:“不瞒你,我今年六十有七,前些年入了分神境,花了好几年的工夫,耗了不知道多少灵力,才将容貌回至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入了分神期,有着灵力把持,虽不能长生,年岁也能上个几百,容貌也大致不变了。然修行者大多以大成为本,不似我等闲散之人,少有花费灵力变换相貌之人。”
凝寒道:“既是多数人不为,为何你偏又如此?”
仇世雄道:“我本意并非在此,乃是无意入了修行一道,平日间闲散惯了,又禁不得寂寞孤冷,只好如此,看着年轻些,多享些快活日子。我可不想和他们一样,费尽一生,只不过为了多活几日。”
凝寒笑道:“你倒是逍遥快活,也不怕白费了这些修为。”
仇世雄道:“你年岁还小,说多了也没好处,还是莫要说了。”
吃了口茶,又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
仇世雄起身便走,凝寒甩出灵蛇剑缠住其手腕,道:“这屋里就你修行时日长些,你不与我讲讲,我找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