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鲁雅宁的衣服洗了两遍,确认上面没有自己的味道之后,我又精心地熨烫了一遍才把它装入袋子里。
周末去逛市图书馆时,路过一家首饰店,我看到一条镶嵌着水晶钻石的蓝色海星项链,便决定买下来送给鲁雅宁。
星期一课间休息时,我将项链盒子塞到袋子最下面,趁着大家都去体育场集合的时机,我悄悄地把袋子放在鲁雅宁的课桌下面。
这节体育课上,老师没再让我们练习排球,说是在上周举办的运动会上,我们班级表现最为优秀,让我们做完热身运动后开始自由活动。
长跑过后的后遗症就是双腿酸痛,我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背靠墙闭目养神。
“老师说自由活动,没说让你睡大觉。”我并没有睡着,听声音分辨出是范黎。
我睁开眼瞟了一眼,继续闭上眼睛,“睡觉也是自由活动的一种。”
“听说你排球很差,要不要我帮你啊?”范黎贱兮兮地笑着。
我不耐烦地说:“不需要,你快走开了,我不想让女生们误会。”
范黎在距离我两米的地方坐下,右腿蜷起来,左腿伸直,右胳膊搭在右腿上,这姿势看起来很酷。
“肖筎,你这人真无趣?就没想过在这个学校里认识几个朋友?”
“没兴趣,没心思,没时间。”我连着摇头三次,自从被他看穿心思后,在他面前我便不再继续伪装,我直白地表露出拒绝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希望他能尽快离开,不要再打扰我睡觉。
“要不要我帮你啊?”他依旧笑着看向我,“班里同学我几乎都认识。”
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他是我来这所学校之后,第一个主动同我说话的学生,当时我还以为他是班长,事后看了班级日志才发知道他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兼卫生委员。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可不想成为全班女生们的‘公敌’,”我从裤兜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刚才下课有人让我交给你的东西。”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余光瞥见篮球场,我看到鲁雅宁穿着运动服和七个男生在打篮球,她在球场上的样子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全身上下充满了激情和活力,仿佛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我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直愣愣地注视着她俏丽的身影在球场上来回奔跑。
看到她进球了,我在心里为她呐喊助威。为了能更加清楚地看到鲁雅宁的身姿,我走上篮球场一侧的台阶,这才注意到台阶上坐着八个女生,她们聚在一起说笑,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
我在这八人中看到刚才让我转交信的那个女生,她扎着低马尾,中分发型,鹅蛋形的脸,戴着一副金色的细边框眼睛。我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想着她或许会问我信的事情。
“那个……信已经交给范黎了。”我走过去,直接告诉她结果。
“谢谢你,肖筎,我是孙慧芝,你可以叫我‘芝芝’。”她朝我微笑着,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女生同时回过头看着我。
其中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说:“啊?你就是转学生肖筎,在这次的运动会上表现得不错呀。”
“是呀,我听说你的耐力很好,在这次的长跑项目上,为班级争光了。”孙慧芝高兴地附和道。
她们对我热情的态度,让我想起了初中一年级遇见的那位同桌。
“对了,你来这里是不是也想看他们打篮球?”长发女生指了指篮球场,“我们班的男生是全校篮球队的主力,去年还参加了市里举办的篮球联赛,获得了冠军呢。”
“你喜欢篮球吗?以前打过比赛吗?我们学校每年也会举行女子篮球比赛。”孙慧芝喋喋不休地发问,让我感到一丝厌烦。
“我不擅长球类运动,我过来只想告诉你这件事。”我丢下这句话,匆忙逃离此地。
自从经历了去年那件事后,我对别人的热情充满了抗拒和抵触,我害怕与他们接触,害怕他们探寻我的过去,所以为了避免再次受伤,我选择了逃避。
期中考试结束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家长会。我提前三天给爸爸打电话通知,却在举办家长会的前一天晚上收到爸爸的来电,奶奶在家里病情突然恶化,他需要去医院照顾,便抽不来身参加我的家长会。
不到半个小时,妈妈打来电话,说她会来代替爸爸参加我的家长会,为此,我长舒口气。只要有大人来参加这次的家长会,我便不会引起全班同学注意。
家长会举办的当天,学校通知高二年级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两点不用上课,可以在校内随意活动。我坐在教室里,看着班里陆续走进来数位家长,我一直拿着手机,生怕漏掉妈妈的来电。
在家长会开始的半个小时内,我站在校门口翘首以盼。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男性声音,“肖筎!”.
我回过头,看到夏宇穿着深棕色的西装外套搭配着一条米色的休闲裤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纸袋子。
“肖筎,薇薇她临时有事,让我过来参加你的家长会,现在晚吗?”夏宇把纸袋子递给我,“这是我在来的路上选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看向手表,距离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夏叔叔,谢谢你能过来,我这就带你去教室。”我完全没想到夏宇会愿意过来参加这次的家长会。
“啊,没有晚到,真是太好了!”他挠挠脖子,解开西装扣子,露出里面的浅蓝色衬衣。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完全没有爸爸那种中年男人的沧桑感,根据妈妈年龄推算,我估计他应该有三十七八岁了。
看来有钱的男人的确比较注重保养,再加上他半扎起来的丸子头,我想他这副装扮肯定会成为他人眼里的“焦点人物”。
我没想到班主任已经提前进了教室,站在教室门外,我深吸口气推开门,说了声“报告”,夏宇笑着朝年过四十五岁的班主任伸出手,“老师你好,我是肖筎的家长,今天来参加家长会。”
“哦,你好,她的位子在后面。”班主任指了指最后一排唯一空着的座位。
我透过窗户看到夏宇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在我的位置处坐下。旁边的中年妇女,正是范黎的母亲。
家长们都在教室里听着班主任发言,我们就在校内四处闲逛,有一部分同学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去校外游玩,我独自一人来到校内的草坪处,坐在一张长椅上休息。
孙慧芝不知从哪里走过来,来到我身边坐下,“那个男人是你爸?长得好年轻啊!”
我在心里想着措词,反正不能实话实说,不然她肯定会继续追问下去。
“他不是我爸,是……”我吞吞吐吐地回答,话还未说完,鲁雅宁突然出现,她手里拿着两根雪糕。
“啊?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这是我从商店买的最新口味雪糕,你尝尝好不好吃?”鲁雅宁将雪糕塞给我,“今天难得有这么长的休息时间,我们去校外逛逛?”她俏皮地朝我眨眼睛。
我看向孙慧芝,她的那两位朋友已经在不远处等着她。
“你们去吧,我先走了。”孙慧芝笑着离开。
鲁雅宁握住我的手,一边吃雪糕,一边拉着我向校门方向处走去。
“我记得校外有一家酸辣粉非常好吃,我们去尝尝?反正现在还没到饭点,人一定不多。”
鲁雅宁出现的真是时候,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并不想怀疑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她有意为之。
“那这次算我请客,上次的运动会上,谢谢你给我送水,还为我加油。”我舔着外面裹着一层巧克力的雪糕,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你就这么想报恩?再说那都是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鲁雅宁已将雪糕吃完了大半。
“不是啦,那天1500米长跑,要不是你对我说我是第三名,我肯定不会进入第二,说起来也有你的功劳。”
“哈哈,原来是这样,不过你还真厉害,看起来小小的,跑起来倒是很快嘛。”
“从小练出来的嘛,也不算是值得让人称赞的事情了。”能得到她的称赞,我打心眼里感到开心。
“到了,就是这家店。”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站在店门外,这家店面只有三十平米,里面放着四张长桌子,一个发福的中年女人系着围裙坐在店里。
“你门今天放学真早啊,要吃点什么?”老板娘微笑着,圆润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先来两份酸辣粉,两份煎饼。”鲁雅宁已经选了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我坐在她对面。
“好嘞,你们稍等一会。”老板娘起身走进后厨。
“这家店我常来,她家的煎饼也很好吃。”鲁雅宁拉着我走到最靠里的一处座位旁,我们俩面对面坐着。
这是难得的单独相处机会,我想把憋在心底许久的话说出来。
“鲁雅宁,如果我有事欺骗了你,你还会这样对待我吗?”我深吸口气,声音压得很低。
“欺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鲁雅宁大睁着双眼,看她直率的模样,我害怕她会知道我的过去后,会觉得我欺骗了她。
“其实我是个虚伪的人,我在你面前表现出的样子都是我精心伪装过的自己。”说出这番话,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什么呀,就因为这个?你欺骗了我?”鲁雅宁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我还以为你还我的校服是某个男生穿过的衣服呢。”
我连连摆手,“那件校服只有我一人穿过,回去后我还用手洗了两遍,绝对没有留下任何怪味。”
“哈哈哈哈,你真可爱!”她捂着嘴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鲁雅宁看着我说:“肖筎,我们活在这世上,或多或少会为了自己选择将本来的自己伪装起来,营造出别人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不管你是何种样子,我都愿意和你成为朋友。”鲁雅宁直接拿过桌上摆放的瓶装酸梅汤,插入吸管后放在我面前。
“如果我有事瞒着你,你还会这样吗?”
“我相信你,你这么善良,就算是有事瞒着我,我们依旧是朋友啊。”
“鲁雅宁,谢谢你。”我由衷地感谢她能如此理解和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