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苏楚云否认,莞秋又是冷冷一笑,道,“当年牡丹姑娘得的是痨症才从江南赶往武夷山医治,可先生救治的却是个身负重伤的女子,这又是为何?还望先生解释解释。”
莞秋咄咄逼人,眸光宛若利箭一般指向了苏楚云,似要将对方万箭穿心,再将那里子都看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般。
“莞姐姐有所不知,”一声音淡淡响起,牡丹美目看着莞秋,说道,“当年牡丹的确得了痨症,从江南前往武夷山路途遥远,重山绵绵,山水涉涉,众多山贼隐居其中,个中险恶岂是莞姐姐能够想到的?牡丹由义兄杨之鸣陪同前往武夷求医,路上便遭山贼抢劫,怎奈为保身上一点盘缠,牡丹才遭了歹人刺杀,更是滚落山地昏死过去,醒来时便已在武夷山无幽谷了。”
“或许正是这般巧合,才让长公主殿下与莞姐姐误会了罢。”牡丹语气轻柔得如同三月里的春风,极是谦卑。
“圣上,正是如此啊!”苏楚云亦附和道。
“哼,这不过是你们的推词罢了!”莞秋贝齿紧咬着唇瓣,忽而转眸与皇帝说道,“圣上勿要信了他们的花言巧语呀!”
白焱双目扫过牡丹的面纱,神色凌然,冷得犹如冬日里的冰霜一般,令人望而胆怯心寒。牡丹秋水般澄明清澈的眼眸直迎白焱的扫视,全无丝毫地畏惧,这让白焱也不得不隐隐生起一丝佩服。
安平将二人神情看在眼里,心里一动,便缓缓开口言道,“皇兄,皇妹曾听闻人面部虽受了伤,容貌有所改变,但总能看出一些旧日的痕迹来。皇妹找了牡丹昔日在江南青楼的几个姐妹,皇兄何不令牡丹姑娘摘下面纱,也好让她们好好辨认一番?”
白焱闻言思了一思,觉着安平一言甚是有理,便欣然同意道,“那皇妹便让人进来罢。”
安平领命,与陪在身旁的青宁耳语了一番,青宁转身徐徐走出殿外,须臾便领着几名艳装的女子进来了。这几名女子来自江南的青楼,系云牡丹从前的姐妹,几人从未来过金安,这一来便是直接见到了御驾。皇威严严,几名女子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白焱问了什么话便是回什么话了,丝毫不敢有所隐瞒或撒谎。
“云牡丹,你可认得她们是谁?”白焱眸色郁郁,紧睇着牡丹,不放过她眼里丝毫的神色。
牡丹神色依旧坦然,伏身拜了拜,说道,“自然认得,这穿紫衣的名采儿、红衣的名雪鸢、蓝衣的名霓虹,她们都是牡丹的姐妹,只是牡丹从前独来独往惯了,与她们交往不深,故而圣上再要问其他的,牡丹也答不上来了。”
牡丹语罢,安平面色不禁变了变,她原已认定牡丹就是那秦月了,这些女子牡丹必定是不认得才是。怎知牡丹却是说得丝毫不差,这不得不让安平深感意外。
“云牡丹所说可是属实?”白焱问道。
“正是如此。”那三名女子如实回道,“早就听闻姑娘声音受损,不想今日亲耳听见,才知竟是这般严重。”
白焱缓缓点头,便又与牡丹说道,“云牡丹,既是你从前的姐妹来了,你何不摘下面纱,也叫她们好好认认?”
“牡丹容貌丑陋,只怕露了真容,会污了圣上的眼……”牡丹眉头皱了一皱,说道。
安平冷冷哼了一声,冷然道,“是不愿还是不敢哪,姑娘是怕摘下面纱会露出了破绽来吧?”
秦阳站立一旁,虽从牡丹自始至终都能自如应对便知她是有了万全的准备才入了宫来,然安平步步紧逼,恨不得要将牡丹生吞活剥了一般,秦阳心中不免牵念。正如安平所言,牡丹就算毁了容,多多少少却也能寻到些往日的痕迹,秦阳当日仅凭一双眼睛就能认出她是秦月,更莫说是摘下了面纱了。
“圣上、殿下,这万万不可呀!”秦阳向前一步,拱手道,“当世之人多以貌取人,牡丹姑娘盛名远扬,今日若在殿前露了真容,他日传了出去,定令世人所诟病,这让牡丹今后如何面对?”
如今就差一步真相就要大白了,秦阳却突然进言,这令白焱甚感意外,心下便更是起疑了。
“秦将军可真是心疼姑娘呢。”安平一抹冷笑噙在唇边,心里既恨又怨,恨的是他为了牡丹竟与自己作对,怨的是他从不曾如此将自己放在心上,“本宫听闻将军还把府上秦月姑娘的古琴赠予了牡丹呢,由此可知,将军是欣赏牡丹的,又或者……将军本就知道牡丹就是秦月罢?”
秦阳闻言面色微微变了变,似不曾料到安平竟会知晓了这些事儿。安平将秦阳神情看在了眼里,心中隐隐有些不忍,然每每想起那日在虞牡亭里牡丹与她说过的话儿,安平的恨意就愈深。
“牡丹姑娘如此小心翼翼,想必将军也不曾见过牡丹真容吧?”安平目光投在牡丹的面纱上,那目光里的恨意就像利箭一般,恨不得要将牡丹万箭穿心了,“今日托圣上的福,难道将军就不想见一见牡丹姑娘的真容么?”
秦阳被安平说中了心事,不免有些恻然,然他知晓自己虽也渴望看看牡丹如今的模样,但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白焱与安平这般紧逼,牡丹性命堪忧,他如何能置之不顾?
“将军与牡丹姑娘早已相识么?朕竟从不知晓!”白焱自听了安平一语,更是惊异万分。
安平回首与白焱说道,“皇兄身处深宫之中,政务繁忙,又无心于凡尘俗事,自然是不知晓了。皇妹的府邸就在皇城之外,红尘之事纷纷扰扰,就是皇妹不想听,也禁不住那满城的流言蜚语呀!”
见白焱沉脸不语,安平便又接着道,“也是,皇妹比不得牡丹姑娘有才盛名,故而皇妹百般求见将军不得,将军随便一辆马车却能将牡丹姑娘轻易接到了府里了。”
安平说这话时神情哀切,面露悲伤,倾城之颜更因这抹哀色而愈发地可怜动人,白焱看在眼里更是越发的心疼怜爱,安平所言他便又信了几分。因而白焱细细一想,便与安平想到一处去了,秦阳前些时日交回兵权,背后原还有这样的隐事。
能得秦阳垂眼的女子,来头必定不小,即便牡丹不是秦月,可毕竟是勾起了白焱的好奇心,她这面纱,只怕是要摘定了。
“朕要姑娘摘下面纱,也是为了安抚众人的疑虑。”白焱望了望牡丹,眸色里充斥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姑娘若身份清白,又何惧摘下面纱来?”
“圣上……”秦阳拱手,待要再劝。
一旁跪着的牡丹却抢言道,“圣上执意要看,牡丹谨遵圣命便是。”
秦阳哪里肯依,待要跨步向前,却被苏楚云伸手拉住了。秦阳回头看看师父,却见苏楚云朝他默默摇头,以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秦月能进宫来,想必已是有了万全之策,你又何必再添上嫌疑?”
秦阳心中一颤,瞬时悲喜万分,牡丹真是秦月,他心心念念的秦月!秦阳怔怔站在原地,眸光却不由自主看向了牡丹,直至此刻他才真正地发觉,牡丹却比从前更清瘦了些,受了重伤的牡丹这三年来必定吃了不少的苦头。
思及此处,秦阳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