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时,张雪梅才起床。从卫生间出来,她到厨房里热了一碗牛奶,又煎了一个鸡蛋,往牛奶碗里放了两小勺蜂蜜,轻轻的搅动起来,还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开局可以算很好,下一步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再下一步呢,一想到在人生道路上,将要走向自己祈盼的最为关键一步,她有些兴奋。
高手过招,大多后发制人。张雪梅此时就像一位老道的象棋大师,正在灵活巧妙的运子过河,而且还眼观六路的看三步走一步。对手的优势太明显了,人家占着天时,地利,人和。自己只是牛刀小试,虽赢得些快感,但与向终极对手发起决斗还有一段距离。必须得先麻痹她,以柔克刚,然后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其挑翻……
想定后,张雪梅夸张的伸了一个懒腰,张开小巧的樱桃口,慢慢的喝起牛奶来。
喝完奶,略化一下淡妆,她从书柜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放在门厅柜上,拨通了吴玉竹的电话。
“姐,我刚吃完午餐,一会就去看你啊。”
吴玉竹回家后一直没有睡实,孙子纯召唤她吃早点,她回了一句,你先吃吧,不用管我。迷迷糊糊中孙子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全然不觉。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十几个小时前。她还是一个外表光鲜,内心凄苦的怨妇。如今,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成了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
那时,她还是三线厂的一名出纳员,由东柴厂借调到省国防工办的孙子纯在一次考察工作时看中了她。于是死缠烂打的,追了她一年,并发誓,只要她肯嫁给他,他就净身出户,只负责给八岁的儿子抚养费。可以说,刚结婚的时候,孙子纯还真是对她呵护有加。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孙子纯很是无休止的贪婪。特别是对年轻女人有着不知羞耻的垂涎,到女儿上幼儿园时,他已经视她为摆件了。只是因为那时,他已爬到了东柴厂副厂长的位置,距厂长已近在咫尺,吴玉竹才没落到他前妻那个下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分居了。吴玉竹提过离婚,孙子纯坚决不同意,他还说,我的事你别管,你的事我也不管。当时女儿还只有几岁,怕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她只好打碎牙往肚里咽了。虽然此刻,她已成了政府部门的小官员,又是军转民后大集团公司董事长的夫人,人前可谓光鲜亮丽,可到了晚上,独守空房时,她的凄苦无奈,只有自己与老天才知道了。幸好来了张雪梅这个又精又灵的姑娘,能陪着她一同逛街,健身,游泳,唠唠私房话什么的。她明白,小丫头对自己这么好,主要是为了让自己在孙子纯那帮她吹吹枕边风,却不知道她与孙子纯是既不同床也不同梦,更不知孙子纯是把她当成了菜,不吃到嘴,是绝不会提拔她的。吴玉竹曾多次提醒那丫头,本是戏精的她竟傻乎乎的说,“姐,你可别闹了,孙董事长已经是奔六的人了,他儿子比我还大呢,再怎么想吃嫩草也吃不到我的头上吧……”
此刻的吴玉竹,还沉浸在昨天晚上的艳遇之中。从看到那个男人第一眼时,已经把他深深的刻在了心里。一张轮廓清晰的国字脸,平直的双肩,挺直的双腿,完全是一个帅气俊美的男子汉身形,特别是又黑又浓的剑眉,更是透着一股英气,高挺的鼻梁下,那张嘴悄悄地向两边散出迷人的笑意,足可令人产生联想。他的两腮含糖般鼓起,丰满得使人生成轻拂轻柔的感觉,最让人心跳乱神的是那双眼睛。按理说,国字脸的男人一般都眼睛略大,可他包在单眼皮里的细眼,就像女子般清秀,每转动一下就要滴水似的。当他盯着你看时即使不转动,也会渗出甜蜜的爱意。所以听了张雪梅讲他是出自京城的那所顶级名校,还是叶一夫的弟子时,心头更是怦怦乱跳……
这让她在跳第二曲舞时,已经醉得稀里哗啦,两腿间都渗出了浓浓的虚汗一样。正因如此,在车里的那句心里和身体都做好了准备,是一丝说谎的念头都没有。
但她毕竟是一个名义上有家室的成年女子,连女儿都是成年人了,对于婚外情天生就有一种抗拒心理。她是传统家庭的产物,母亲就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在传统家庭氛围熏陶出的她,对于向陌生男人张开双臂,是她从没想过的事情……
过去听说哪个女人劈了腿,她都会想,怎么那么贱,为了男人那点东西,那点权势,连脸都不要了,还做什么人。对于那些为了钱财,任人可骑的女人,一律视为牛马,想都不愿想。可想到昨晚,只是与那个陌生的男人跳了几曲舞,就任由他搂在怀里,还心甘情愿的与他接吻,身心生出极度的快感,乃至最私密处还浪水溃流,心房乱跳难停,羞愧感与难以抑制的躁动灵魂不断的激烈碰撞,对她持之以恒的人生观,产生了强烈的冲击。这情形使她在眩晕至极过后,愤愤然的想到了那个名为丈夫,实为人渣的男人。多年前他吐出的那句,我的事你别管,你的事我也不管。这各不相扰,又无情无义的话,使她羞耻心瞬间荡然无存。多么可人的一位俊猛帅哥,即便东窗事发千夫所指,我也要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想定后,她竟生出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感……
吴玉竹洗漱完,又描了描眉,赶紧吃了两片夹着果酱的面包片。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她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开了门。
进屋的张雪梅,愣愣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姐你怎么眼圈都黑了?”
“一边去,我知道你这话没有好意。”吴玉竹知道,张雪梅没说错,刚才描眉的时候自己已经看出来了,但她没敢化妆,怕张雪梅看出来会更笑她。
吴玉竹把张雪梅拉到沙发旁,让她坐下后,转身去冰箱里,拿出一个比香瓜大不了多少的小西瓜。这种瓜皮薄籽小,还是绿瓤的,含糖量特别高。苟恩山送来时说,这瓜是洮北产的,每年只出十余万斤,每斤卖到三十多元呢。
吴玉竹切完瓜端上来后说,“你要不要先吃两片面包,这种凉东西,空腹吃不好。”
张雪梅把手里的档案袋放在茶几上,把吴玉竹拉到身边坐下,“你别忙活了,咱们说正事吧。”
“昨天他碰你没有?吃没吃你豆腐?”
“碰是碰了。吃豆腐也不算,就是亲了亲我的手。”
“那就说明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银样蜡头枪。今天咱们再去,要加把劲,争取下周就把他弄到床上。”
“你咋那么有把握呢?”吴玉竹撇着嘴说。
“你还没看出来吗?你们俩是绝配的郎才女貌,如果你没有结婚生子,那得是天作之合。但姐我可先与你说明白,这菜最终可是我的,你也不过是先品品味道而已。”张雪梅斜眼瞟着吴玉竹,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这个小花花丫蛋子,像偷过多少人似的。”吴玉竹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姐,你可千万别不当事,要不趁热打铁,让这个进了锅的鸭子飞了,可别说我跟你急。你先看看,这是我剪摘到这些年他发表在各种期刊上的一些文章。”说完她把档案袋里厚厚一沓的文稿全抽了出来。
“你先看看这个小说的第一章,很短。”
……已经十八岁的小兰像乌拉潭边一只童心未泯的小羊。她低着头,抿着嘴,时不时抬起头笑一笑的时候,把遮不住丰满前胸的衬衫撑得如同灌满海风的白帆,风把她的心吹上了丽日蓝天。
连父母也奇怪,这孩子为什么对村边的小溪情有独钟。天气暖和,小兰常常溜到那片草地上,出神的望着潺潺的溪水,就如同水中有她能看到宝玉一样。
父母不知道,他们的女儿,每一次都会看到,从浅及腰部的溪水中,蹦上来一个人参娃娃,浓浓的黛眉下,闪着两只细长的秀目,厚厚的小嘴唇里是两排白米样的瓷牙,一双薄薄小脚片前扎撒的脚趾,像熟透的灯笼果。每一次,他都是笑眯眯的跳到小兰面前,乖乖的任她轻轻抚摸。
这天下午,小兰看得两眼发酸,却仍见不到那个娃娃出来。难道他知道我要离开乌拉村,再不来了吗?正恍惚间,水面哗的一响,忽然蹿出那张她正思念的小脸。他怎么变得这么高,微翘的嘴唇上,还长出了纤细的绒毛,长长的细眼闪着灼人的亮光,连嘴里呼出的气也忽忽如风。
他神采奕奕的望着她,一步步向她走来。这生疏的样子,把她吓坏了,要跑却扬不起腿,要喊竟张不开嘴,看到她紧张的脸红扑扑的,他只是笑,笑着笑着,他猛地伸出两只长臂抱住了她。她打他,他全然不理会。她只好无奈的用手蒙住了眼睛,指缝间看到一张挂着晶亮水珠的脸缓缓的盖过来……
妈妈,小兰嘶哑着喊出了声,腿一软倒在了草地上。她睁开眼,惊慌的向四周望去,什么也看不到了。头顶的天空蓝得透亮,连个云星也没有。她的心重锤敲鼓一样,耳根热得烫手,鬓角腋下全是湿漉漉的汗水,腹下更是黏湿湿的一片……
看到这里,吴玉竹的脸有点热。年少时,她也梦到过青睐自己的白马王子,也曾像那个小姑娘一样,脸热心跳内裤湿成一片。但现实却将那个从没向任何人讲起过的梦砸得粉碎。此刻她想起了那个像花豹一样漂亮的男人,还有他那灼人的眼风,如果自己是那个小姑娘,该有多么幸福。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就应该是那个小姑娘,只是这个梦来得稍晚了一些……
“姐,你想什么呢?”张雪梅有些惊异的问。
“你说什么?”吴玉竹似乎没听清她的话。
“据说这是他上大学之初,特意写给他青梅竹马女朋友的,二十岁的人,写个作文都咬笔头,能把小说写成这样,你说是不是天才。”
见吴玉竹茫然无语,张雪梅接着说,“这人不用七老八十,顶多二十年就得成为著作等身的名家,名家立言,那是上三不朽啊。”
“雪梅,看起来人家夫妻感情一定很好,咱们这么害人家,不,是算计人家,我总觉得有些不好。”
“说什么呢?自古都是大才子大风流,远的不说,郭沫若就有好几个老婆。再说,昨天是他先碰的你吧,我还说他是勾引良家妇女呢。”
“可我比他大好几岁,能行吗?”吴玉竹已被张雪梅撩得跃跃欲试,不无担心的说出了自己的短板。
“怎么不行?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一档相亲节目,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当场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领走了,台下还一片掌声呢。你们俩差那几岁,还是事吗。再说,关键时候不还有我吗。咱们两个美女还搞不定他,枉愧老天赐予咱们的桃花粉面。”
“雪梅,我看你怎么像红楼梦中的宝蟾,对付男人的心机太深了。”
“别说没用的,今天晚上你别开车,我来接你。山人自有妙计,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也能暗送秋波,摘下这朵梦寐以求的玫瑰。”
“我看你小小年纪,怎么比王婆还老辣。”吴玉竹摇摇头,好像已经不认识张雪梅一样感叹道。
“你可千万别小看王婆,人家自称雌陆贾,母萧何,但她大字不识一箩筐,只懂家长里短,搞些针头线脑的阴谋小计还行,不可能运筹帷幄。这两个响当当的名号用在我身上恰是实至名归。”
“我的天哪,既然你这么自信,从今以后我就称你王婆师傅吧。”
“姐,说点正能量的好不好?我是红娘,你就等着做崔莺莺的美梦吧。”说完这话,张雪梅瞄了吴玉竹一眼,拿起茶几上的西瓜,轻轻叼了一口含在嘴里,细品起滋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