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床头灯光里,一个瓜子型的下颌,硌在他的胸脯上,两只望断秋水的杏核眼,一动不动看着梁冬松的双眸,口吐兰气问道,“怎么,做梦了?”
“不是好梦。”
“说说看。”
于是梁冬松把苟恩山将老婆暗渡给孙子纯,孙子纯让他任宣传部副部长,而让自己到铝合金铸造公司任副书记的事说了,又咬了咬牙,把那个梦也说了出来。
郭凤兰扑哧一声笑了,“亏你想得出来。”
“我都气死了,你还笑。”
“说你是放猪的出身,你还不服,又尿裤子了吧?”说这话时,她用小手端着梁冬松的下巴,默不出声的看着他。
“我想打电话,问问海峰哥该怎么办。”
“可别丢人了,让我想想。”说完她眯上了眼睛。
也就是一支烟的功夫,郭凤兰睁开眼睛,“你还别说,就按你梦里的步骤,一步步的走。”
“能行吗?那毕竟是梦啊。”梁冬松一脸惊愕的看着郭凤兰,张开的嘴都闭不上了。
“行,就按你说的,杀杀他的威风再看。我得让他知道,我的小猪倌也不是好惹的。”
见梁冬松还在犹豫,她又说,“你是猪倌,他是猪,你还在乎他。”
郭凤兰的话就像氧气,让梁冬松顿时振作起来,对呀,怎么能像狗似的,人家踢一脚连声也不敢吭,还夹着尾巴溜。他甚至有些羞愧,怎么还不如身边这只丑小鸭了。记得刚结婚那两年,连个天然气都不敢点,做鱼连腮都不知道掏,还不是咸就是淡的。可是随着她成了主治医,抢救过几个濒临死亡的病人,随着她晋升了教授和脑外科副主任后,越发有些本事大,气也粗的做派了。无论什么人,只要看不顺眼,啥话都敢说。
“昨天住院的那个丁市长,怎么那么怕死?听说自己可能发生癌变,像被抽掉了筋,堆成了一团。这种人要是当地下工作者,被捕之后准得是甫志高。”看不顺眼的市长在她嘴里都是这么个玩意,她能怕谁?有这么强悍的后台,梁冬松信心倍增。
“按你说的办,连他的老婆也一锅烩了。”他端详着她,眯着眼睛笑了。
“一锅烩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种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搞他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郭凤兰咬牙切齿道。
“……”看到郭凤兰那种不共戴天的气势,梁冬松愕然无语了。
“猪倌,别看我嘴上这么叫你,心里可一直认定你是一把龙泉宝剑,将来一定能成大器,要比我强得多。谁敢挡你的道,咱们绝对要让他一剑封喉。”郭凤兰信心满满,毫无惧色的说。
“……”听着她气壮山河的话,梁冬松更是无言以对,心中暗念,狗日的孙子纯,你要是知道我的丑小鸭如此生死不怕,吓也得把你吓死。
“那好,快睡吧,都半夜了。”郭凤兰拍了拍梁冬松的脸轻声道。
他抚摸着她浑圆的肩头,看着粉红的桃腮轻语道,“姐,我想。”
“想什么想,快睡。”
“我真想。”梁冬松呢喃着。
郭凤兰抬起身来,“你真想?”
见梁冬松点头,她扑哧一声笑了,“我不是怕你累吗。”说完,她把柔软的唇接到他的嘴上,轻轻吻了下去,小手向下滑动,轻轻地抚摸起来,那温柔的感觉,使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些青梅竹马的日子里……
那吋郭凤兰还是大舅邻院一个经常淌着两条鼻涕虫的小丫头。放暑假时,梁冬松被妈妈送到乡下的大舅家,在县城读高中的大表哥王海峰,经常带着他们打山梨、抓蝈蝈、掏鸟窝玩。郭凤兰比梁冬松小几个月,只因他与大表哥一同放过猪,她从不叫梁冬松哥哥,而是脆生生地叫他小猪倌。
有一天他们在村口那条小溪边玩,忽然看到一条被树枝卡住的鲤鱼,可站在水边又没法把它捉住。
“我下去。”小凤兰下决心后,卷起了裤脚,可当她距那鱼还有一米远时,溪水已沒到了膝盖,她只好折了回来。
“小猪倌,你去。”她紧盯着那条不时挣扎的鱼,拉了一下梁冬松的袖口。
“我不去,裤子湿了,舅舅要说的。”
“真笨,你不会脱掉裤子下去。”
他恍然大悟,忙脱掉鞋,可当解裤带时,一种上当的念头,袭入脑际。
“你为什么不脱裤子下去?”
“我是女孩,你看哪个女孩脱光过。”
见梁冬松还在犹豫,她又说,“你要是不去,我找海峰哥来,可别说不给你鱼吃。”然后转身做出要走的样子。
“我去还不行吗?但你得背过脸去,要看就是小狗。”
“行,快脱吧,一会魚该跑了。”说完她已背过身去。
钻进树杈的鱼已折腾得精疲力竭了,梁冬松很轻易便将它抓到手里,还高兴的举着那条鱼大叫着,“抓住了,抓住……”话喊到这,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该有多么愚蠢,转过头来的小凤兰,一双黑黑的圆眼睛,根本没看他手里抓着的那条鱼,而是像磁石一样盯在了他那羞于见人的地方。
“啪。”鱼被狠狠的甩在一边,他赌气坐在草地上。梁冬松最怕别人看他的小鸟了,因为大表哥比他大好几岁,他的小鸟也没有梁冬松的大,他很以此为羞,现在竟被这个口口声声叫他小猪倌的女孩看得那么真切。
“小猪倌,我一直没看,你要不喊我是不会回头的。”
“可你看见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蚊子叫般嘟哝着,很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她小心地依偎在他身边,拉长了细声说,“对不起冬松哥,这总行了吧。”边说边帮他套上短裤。
他正陶醉在冬松哥那甜甜的呼声中,忽然感到她在帮他提上裤子时,竟然摸了一下他那两只小鸟蛋,还用手指轻点了一下鸟头。
他惊讶的看向她时,她瞬间便羞红了小脸,马上扭过头去不敢看他了……
“小兰,小兰。”梁冬松对着那间已经熄了灯的屋子叫着。
“什么事?冬松哥。”匆匆跑过来的小凤兰,一边扣着上衣纽扣,一边问道。
“你先拿着这个,明天我就要回家了。”说话时他把手里的一本连环画,从杖子缝中塞了过去。
“这么急呀。”
“奶奶病了,想我,明天起早海峰哥就送我回去了。你不是喜欢这本《丑小鸭》吗,留给你吧。”
“……”
“小兰,你真好,一直没对别人说我脱裤子抓鱼那事,我走以后你也不要说,行吗?”这是梁冬松的心里话,他太担心自己那比大表哥还大一号的小鸟让外人知道了。
“行,不信你明年再来时,要是有谁知道了,我……我就给你当媳妇,你怎么打骂都成。”她狠狠心吐出了一句沉甸甸的话。
“当媳妇。”梁冬松眼珠不错位的盯着她粉嫩的瓜子脸,说不上话来,好一会儿他的手又抖又颤地伸了过去,胆战心惊的贴在了她脸上。好烫,还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他的心小兔子一样,乱跳起来,两腿之间的小鸟都挺直起来,而且越来越硬,就像要冲破那层棉布,再次展示给她,任由她抚摸。激动,害羞,害怕,数味杂陈的感觉全涌上来了。
“明年再来吧,我等你。”迷茫中她的小手抓着他的手,贴靠在她扁扁的胸脯上,她那里的小兔子比他跳的还快,而且是越来越快。
这天夜里,梁冬松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想的全是小凤兰薄薄小嘴唇里吐出的我等你,我给你当媳妇,眼睛里是她用小手轻轻握着他的小鸟,来回晃动的情景……哎呀,怎么尿炕了?梁冬松猛然醒来,觉得内裤有些湿,伸手摸去那尿还黏糊糊的但不多。
因为要赶从县城到省城的长途车,天没亮时,大表哥就叫醒了梁冬松。吃过饭出去,他准备上摩托车后座时,小凤兰突然跑了过来,一声不响的塞给他一个叠成燕尾的小纸条,头也不回的又跑了回去。
大表哥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又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下梁冬松,口中嘟囔道,“什么情况,还是两个小屁孩,竟搞出青梅竹马来了。”
长途车刚刚启动,梁冬松便展开了那个小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冬松哥你明年一定要来,我有话对你说。”有什么话啊?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不会又是给我起外号吧……他突然一拍额头,暗叫了一声,我怎么这么傻,昨天晚上,绝不是尿炕。
尽管梁冬松非常想听她对自已说什么,但还是失望了。由于天性不泯,一进入初中,他就被那多门课业搞得焦头烂额,甚至得上英语和数学的补习班。一年后王海峰已经在省城上大学了,偶尔来梁家时,梁冬松都向他打听小凤兰的情况,还央求他说,我想给她写封信。王海峰不耐烦的说,写什么信,有写信的功夫写一篇好作文,再说人家是县一中的学霸,要是将来把你拉得越来越远,你当白领时人家是专家了,那日子好受吗?
说完,他还狡诘的一笑对梁冬松说,一个男人要是不如自己的女人,大多得戴绿帽子。虽然梁冬松深信大表哥没有骗他,他还是给小凤兰写了信。信的末尾他告诉她,那个纸条自已一直留着,而且很想知道当年她要说的是什么。回信很快就到了,但很短。
冬松哥你好,听海峰哥说你是学霸,很为你高兴,但我会一分一分的赶上去的,争取赶上你,你要小心了。千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给我写信上,我也一样,因此,你若再来信我不会看也不会回了。当年我想说的话,以后我一定会一字不落的告诉你,但不是学业未完之前。
天哪,自已本是学渣,在王海峰嘴里却成了学霸。他本是个忠诚厚道的好学生,上了大学反学得这么胡诌八咧满嘴跑火车呀。
来信看起来没有一点热度,但梁冬松读懂了,于是,拼命与课本怼上了。六年后,他精疲力竭考入了北京那所一流的综合大学,郭凤兰则考入了南方的一所著名医学院。拿到入学通知书那天,梁冬松长吁了一口气,随后便感慨道,预赛过后决赛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