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背影迎着夕阳,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到那家销售店门口,上了车。
许若琰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无边无际的痛:如果他和孟颜还未曾分手,他也愿意那样牵着她,迎着落日,一直走到白发苍苍。
那个男人将车停在孟颜家楼下,和孟颜一起进了单元门。一直到夜色阑珊华灯初上,那个男人也没有出来。
许若琰的精神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躯体。他顺着小区的花墙,慢慢蹲在地上。
一直到深夜,寒风怒号雪花飘零,他才慢慢的站起来,挪动麻木的双脚,一点点的蹭出了小区。
欧阳宇飞找到许若琰的时候,他正坐在M大校门外的一家路边小饭店,酒气熏天。
欧阳宇飞“咣当”一声将奔驰车的钥匙扔在桌子上,拿起一瓶酒,一仰脖就倒进嘴里大半瓶:“看样子,你真像老四说的那样,很是情伤。”
许若琰拎着酒瓶,跌跌撞撞走进M大校门的时候,忽然看见黑暗夜色里白茫茫的雪地上绿草茵茵、百花竞放,天空中白云朵朵、阳光灿烂。
远远地看见十七岁的孟颜,带着大眼镜、梳着假小子似的短发,拉着一个大号的廉价的拉杆箱、一脚高一脚低就走进了M大的校园。
看着那个一脸单纯笑容的女孩越走越近,许若琰的视线开始模糊。
恍惚中,他分不清时间和空间,不知道自己是身置痛苦的现在、还是回到了甜蜜的旧时光。他情不自禁地抬起脚,跟在孟颜的身后。
孟颜费力地提着爸妈给买的大号廉价拉杆箱下了公交车的时候,一不小心,那双白色的高跟鞋,一只鞋跟就陷进了下水道的狭缝里。
她将脚从那只鞋里拿出来,以金鸡独立的姿势蹲下,往外拔那只鞋跟。在她破坏性的提、拉、扭、拽之后,那只鞋以面目全非的样子呈现在她眼前----鞋跟被她薅掉了。孟颜无奈地看了看,穿上,拉上箱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好在,M大的校门近在眼前了。
一进到校门里的孟颜立刻置身一个喜气洋洋的气氛当中。
校门口的大喇叭里,反复播放着“祝贺新同学迈进大学的校门、如愿以偿”之类的话,对着校门口的那条笔直宽阔的林荫路两旁,摆满了围着大红横幅的桌椅,“欢迎新同学”的标语随处可见。
孟颜立刻被这种气氛感染了----终于考上大学了,真好。
昨天,对于考上大学的感受还只限于一张单薄的录取通知书的孟颜,今天,确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大学校园的热度和新鲜。
她拉着箱子,艰难地窜着人缝儿,来到文学院报到处的桌子前。
“若琰哥?若琰哥~~你看什么呢啊?和你说半天话也不理我。”
许若琰突然发现自己身边走着安琪----他养父的女儿、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异父异母的妹妹。
安琪正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着一种让他躲也躲不掉的东西。
他忽然又发觉自己手上凭空多了一个纸箱,这才想起,今天,是他送安琪妹妹去M大报到的日子。
他们的父亲安尚武将军的警卫员,早已经将安琪的行李被褥安顿好,办好了入学手续,他再将手上的这个大纸箱送到她的宿舍,送安琪妹妹报到的事情就算完结了。
“你若琰哥的军校清一色都是男生,突然看到这么多美女,眼花了。”
许若琰一扭头,就见他身边走着的欧阳宇飞一身白衣,带着副墨镜,嘴上叨着一颗烟,一副浪荡子弟的模样。
“不行不行。若琰哥你不能喜欢别人,我妈说过,我们从小订过娃娃亲的。”安琪摇晃着许若琰的胳膊,一脸认真。
“安琪,那你可要努力哦,你若琰哥有喜欢的人了。”欧阳宇飞故意逗安琪。
“啊?!若琰哥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啊?”安琪呆住。
许若琰一声不响地抱着那个大纸箱往前走,半晌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
安琪站那眨巴眨巴眼睛:“还不知道在哪?那就是没有喽?”
欧阳宇飞看着安琪笑:“那可不一定。”
安琪迷惑地站在那:“到底怎么回事啊?”
“走啦。”欧阳宇飞拉着一脸困惑的安琪,三人一起走进六号女生宿舍楼,上五楼,进到507。
孟颜拿着一大堆报到后分的物品、书、宿舍钥匙,提着箱子、踩着一只有跟一只没跟的鞋子,艰难地来到六号宿舍楼507房间的门前。她推了推滑到鼻子上的大眼镜,仔细看了门牌号,确认是507后,推门就进了去。
不想忘记了一只鞋跟已经没有了,脚一崴,扑到门上,一头就撞了进去。
靠门的那张下铺上坐着的俩男生看见一个人一头撞了进来,反射性地站了起来。站在他们旁边的那个女生也好奇地看着她。靠窗子的一个下铺上也坐着一个女生,看见孟颜一头撞进来,也跟着凑过来。
孟颜赶紧站稳,又推了推滑到鼻子上的大眼镜,抬头看着这几个人。
“孟颜?!”
“孟颜?!”
那俩男生异口同声。
孟颜推着眼镜看半天,才认出那三个人是欧阳宇飞、许若琰和安琪。
她木木地看着他们仨,搞不清她从初二开始的死对头许若琰和帮凶安琪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安琪是许若琰不折不扣的跟屁虫兼帮凶,从初二的时候开始。
那天放学后,孟颜正得意于手下的死党跟在许若琰身后高喊“吊腿裤、黑脚丫”之时,斜刺里冲出来梳着两只朝天撅的小辫的安琪,伸手推孟颜:“不许喊!不许欺负我若琰哥!”
孟颜看着好玩,一边指使那几个死党继续大喊,一边揪一下安琪的小辫,然后躲开。然后再揪一下、再躲开。
那时候安琪是个小胖丫,而孟颜从小练体操,身体灵活,没几下,安琪的小辫就被揪乱了,站在那哇啦哇啦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还在说:“不许欺负我若琰哥……”
那天,孟颜才知道,许若琰还有个妹妹安琪。
就这样,孟颜在和许若琰结仇的同时,也和安琪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