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麻
元平
平原市有“三大名麻”。
大麻打麻将三天三夜不合眼,可以进流食、下导管,挂上吊瓶去搓麻,身不动,膀不摇,几十年如一日,练就了上乘的功夫,麻将一过手,手到心知。其绝活是“大背篓”——麻将牌可以通过后背传来传去,把玩于两手之间。
二麻打麻将两天两夜目如灯泡,烁烁有光,精神亢奋。赢时大呼小叫,锐不可当,叫得人心慌神迷,方寸尽乱,他趁机收钱取笑,快乐如仙;输时面带微笑,慈眉善目,静守一方,专看大牌。他的绝活是“粘年糕”——打出一张牌,随手能带回一张牌,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换牌出手。
三麻打麻将三天三夜不合眼,汤水不进,大小便全免。只凭一条“蛤蟆拱”烟从早“拱”到午,从午“拱”到晚。直打得满脸污垢,牙花子焦臭,看着迷瞪,实则手疾眼快,越战越勇。他的绝活是“偷梁换柱”——在分牌时能整手地换牌码杠、偷梁换柱。
这三人,嗜赌成性,以赌为业,却也弄得个家业殷实。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三年后,一直遵守“不同桌献丑”的三人却专门坐在了一起。
大麻说,人道,树起招军旗,就有送死鬼。这话不灵了,最近越来越没生意了。
二麻说,是啊,三天成不了一个局,队伍不好带了。
三麻说,两位大哥威名远震,涸泽而漁,不如放水养鱼。二位皮厚,何不出血引蝇,再图大计?
不久,城中便到处传扬:三大名麻被师傅废了功夫,不行了!
没几天,有几个二流三流的手便带小钱,下小注,斗胆去和三大名麻交交手。果然,赢多输少。
但这些人过去都是着了三大名麻手脚的,想过去三人中一人出场便能“一吃仨”,就不敢恋战。赢点小钱,便仓皇离场,并到处宣扬“哥们儿把三大名麻拿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三个月后,三大名麻便成了“软柿子”,所谓的“麻坛新秀”们纷纷到他们这里来支取零花钱。
这一日,一个叫“月月输”的麻友赢得五千多元后得意地说:就就就……哥……哥们儿这点子,跟谁干赢赢赢……谁。你说那城东来一傻帽儿,人称“取款机”,他愣……不和我干。
大麻问,为啥?
月月输说,他他……说我膘不够厚,一场上百万,你你……有吗?
二麻问,他尽赢吗?
月月输说:赢赢赢……赢个屁,我看了十二场,他输输输……输了三十来万。听说这小子继承了他姑妈在杭州的丝丝丝绸厂,有上亿亿亿的资产呢,说玩几天就到西湖边盖别墅了,不和北方穷种扯这洋蛋了。
三麻问:能帮忙设一局吗?
月月输说,那那那,那还不容易,只是得多带点钱,别到时熊了蛋。
三天后,“取款机”如约而至。
月月舒请来了当地麻坛前辈老胡当裁判。
老胡清清他那哈拉嗓子说:大半生以来,我第一次主持了这样大的麻坛盛会,各位麻友,今天以麻会友,钱财本是身外物,哥们儿情谊最要紧。老规矩,只许输家下场,不许赢家不玩;亮亮底,不够三十万的,我老人家给你们安排楼下去……
一场鏖战在“蛤蟆拱”烟萦绕的棋牌大厦开始了。
三大名麻自然不再客气,各施绝活,一分不让。
两圈下来,已出现了“三吃一”的局面,三大名麻已有近二十万的进项。
这时,只见“取款机”已汗流满面,开始摔牌骂色子。
大麻想,就这主儿,要是有五十个亿就好了;二麻想,他姑妈眼神也一定不怎么样;三麻想,眼神不济还玩鹰呢?
想着想着,轮到“取款机”坐庄。
一直几万几万押的他只压了一万,他说,真他妈点背,我得减注了!
大麻说,你减我不减。
二麻说,押多少给多少。
三麻说,这是一撅两瞪眼的事,多少自愿。
打色,分牌。
大麻使完绝活后不用看就知道,天听,三六九万清一色;二麻使完绝活后,天听,超豪华七巧对儿,调发财;三麻使完绝活后,十三幺,少红中。
“取款机”立起牌看了半天,汗珠子像黄豆一样往下掉,他“啊呀”一声,晕了过去。三大名麻快速地续钱涨注。
老胡顺势打了个呵欠,什么也没看见。
大麻说,发昏当不了死,得起来!
二麻说,玩嘛,仗义点!
三麻说,输这点和一亿比那是毡子少根毛!
老胡说,牌谁动赔全庄,赶紧掐人中!
“取款机”像酒醉的人一样两眼迷离地起来了。
他扫视一下众人,问三麻,你是押三万吗?三麻说,什么呀,那是三十多万呀!他又问二麻,你不是说押四万吗?二麻说,你自己点点吧,我也没查。“取款机”流着眼泪点点说,有四十五万吧。他对大麻说,就你的少,也就两万吧。大麻说,你仔细看看,钱下压一小存折呢,才一百二十多万啊!
“取款机”哭着说,是吗?那,那我可就全收着了!
说完,一划拉装进包里。
众人皆惊,三大名麻打开一看:天和,大三元、清一色。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连老胡那样见过场面的也不知怎么办了。
三大名麻刚想借由子耍赖,抬眼一看“取款机”后面的两大壮汉,顿时怂了。
“取款机”慢条斯理地把钱往外一倒,得了,我只收回我的本钱。我希望你们把赢乡亲们的钱也给人家退回去,他们还得供孩子念书,不易啊!
第二天,很多人收到了退回的赌资,平原市没了“三大名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