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宫人将皇子接了去包裹。恒羲立即把剩余的力气聚拢来。
她因为失血过多,又拼力生下第一个孩子,此时并没什么力气可聚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如云朵一般轻飘飘的,将要飞走。
但是她又怕若显示出一丁点儿不妥,又会被邱玉威胁着将剩下的这个孩子放弃。
她不允许自己对两个孩子不公。
她努力的做出力气充足,毫无困难的样子。
但是她却瞒不过景行。
时刻关注她身体状况的景行,很快就发现她已有血崩之兆,已经不适宜再用力了。
然而没等景行开口,恒羲却拼命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透露出来。
而产婆随即喊道:“这个孩子胎位也正了!”
恒羲立即拼着性命去使力。
景行知道,他此时已经没办法再让她放弃了。
他只能看着魏医正给她喂进去参汤补足中气,他再配合行针止血。
恒羲不知道自己都是从哪里收拾起来的力气,只知道五脏六腑甚至每一个毛孔都倾尽全力。
直到她听到又一声响亮的啼哭,才终于放松下来,又立即昏了过去。
天授四年春,女皇诞下龙凤双胎。长为皇子 ,次为皇女。
这本是阖天下大庆的喜事,可是女皇因失血过多,中元损伤,已经昏迷七日未醒。
已经出宫去的两个产婆,向身边人讲诉了女皇陛下生产的凶险过程,以及麟德中宫以死相胁,后又神奇的逆转胎位生产的经历。
女皇在民间本就带着传奇的色彩,此段故事一经传出,立刻掀起了空前的热度。生死关头自行逆转胎位,可见皇子皇女也非常人。
女皇陛下和麟德中宫在生产时的故事,也在街头巷尾传颂开来。各种话本、评书、鼓曲、戏剧等也都经过再次创作加工,将其推向高潮,赚取了无数感动的眼泪。
民众连绵不绝祈福的队伍愈发壮观,然而恒羲却一直陷入昏迷,只留有微弱的气息,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朝政依旧由永安侯监国。太上皇虽重新摄政,但因恒羲生产时受了惊吓,日常多在将养之中。因林胜眉自幼与恒羲一起学文习武,不只武艺出众,兼得睿智果敢,便放手让她主政。永安侯监国期间沿用恒羲的理政之念,夙兴夜寐,一众大臣尽皆宾服。朝堂倒也安宁无事。
因要看顾恒曦,分手再看顾孩子无暇,邱玉便将他们委托给夏衍扶养。夏衍受了托付,将宫中琐事交给清华琢玉打理,自己一心扑在了皇嗣身上。
邱玉再无后顾之忧,便日夜在榻前守着恒羲。景行则如疯了一般不眠不休的开始研究药方。
凤台原是痛不欲生,只是见他二人自我折磨的不成样子,便开始转而开解照顾他们。原本欢声笑语不断的后宫,除了新生皇子皇女偶尔的哭啼之声,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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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羲醒来的时候,恰是她生产的同一天,三月初六。只是如今已是隔年的春末。
她甫一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是一头银发的景行。
她恍若梦中,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来,他一头雪白依旧刺眼。转眸再看他身边的邱玉,原本的清雅之色都是诉不尽的忧愁沧桑,发间也似有银光闪现。似乎他们不是隔了一年未见,而是整整十年。
此时邱玉展眉含泪而笑,却也再不复旧时谪仙姿态,而似堕入凡尘。
“陛下,你终于醒了!”凤台擦了把眼泪,一时又笑又气道:“你再不醒,我就管不了他们了!一个研究药方愁白了头,一个守着你不眠不休,若他们真熬不过去,我可怎么向陛下交代!”
“凤台?”她望着他发间间杂着的几根白发,有些恍然:“凤台,我记得数你精力旺盛,怎么也有了银丝?我到底睡了多久?”
“一整年了!去年也是三月初六!中间几次连脉搏都没有了!御医都说可能无力回天了。偏景行不信这个邪,各种药方不断的喂下去,这才有今日啊!”
说着,想起这一年守候的辛酸苦楚,伏在恒羲身上痛哭起来。
他这一哭不要紧,听闻到的宫人都以为女皇宾天,都聚拢跪倒殿外哀哭起来。
凤台听了哀声惊跳了起来,冲出去喊道:“别哭了,快去传信!陛下醒了!”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陛下醒了!”
这个沉寂了整整一年的内宫,终于等来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凤台痴痴的看着她道:“陛下你躺了一年,我们的幸福安稳便没了一年。陛下你醒了,我们的幸福安稳终于也要回来了。”
恒曦迎着他的目光绽放出一个微笑来:“放心,我完成任务了,以后再也不用生育子嗣了。我定会把你们一个个的再宠回来。都回到从前,我们在东宫初遇时的样子。”
“好。”凤台含泪又笑出从前憨实的样子。
得了消息,夏衍用最快的速度带着皇子与公主赶了来,琢玉、清华随后。
众人见了恒曦终于无恙,惧都欢喜落泪,又将孩子给她看了。如今两个孩子已满了周岁,一个个粉妆玉琢,恒曦便道:“麒玉,辛苦你了。”
夏衍只道:“我们只是各司其职,邱大人和凤台、景行他们更辛苦,日夜守着陛下一整年,一个个连白发都熬了出来。我左右还有奶娘和宫人帮忙照看,怎么敢当的起辛苦二字。”
邱玉却站起身来郑重向他行了一礼:“夏大人视两个孩子为己出,倾尽了心血养育了最难的一年。这份胸襟我邱玉感佩万分,此时我以陛下为证,这两个孩儿从此便以夏大人为嫡父。我为其余几位大人同为亚父。”
恒曦向来了解邱玉,他既然这般说了,便道:“好,从今皇儿便以凤德中宫为嫡父。日后教育孩子便以此礼称之,不可偏废。”
夏衍虽和邱玉同为中宫,但此刻若定了他为嫡父,邱玉自认亚父,从此后宫以他为尊,邱玉也便是自认比他低了一个位次。待得皇子或公主成年后继位,这个差距必然更加明显。
这份感激着实有些过于大了些。
夏衍正欲推拒,恒曦按住了他的手,笑道:“不要拒了,这是你应得的。从此我们便好好教养皇子,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夏衍想起初参选驸马时,那些曾经美好的愿景,如今之计不仅仅得到了,似乎得到的更多。
从此,夫妻恩爱,后宫和睦,子女双全,他的人生便都是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