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元泽因与凤台说起滑稽戏,又说起中秋晚宴的事,便极力说服他再排演一出新戏到时候表演。
凤台是个人来欢的性情,虽有剑舞的任务,但对他都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的。眼下听了元泽的鼓动,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转,笑道:"要是让我排新的也不难,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元泽忙问:"什么要求?小王但凡帮得上,就没有不依的"
凤台笑道:"王子殿下和邱大人都要参加才行!"
元泽倒还好,只是在犹豫,邱玉一听就急了:"你……我……又有本宫什么事?你不要什么都拉上本宫!"
凤台啧啧道:"你这会子称什么本宫,拿你位份比我高来压我呢?要说我秦凤台可也是堂堂的正三品,独居这偌大的宫殿,想自称一声本宫也没人能说个什么,你不要以为搬出来这个我就能放过你!还有,你不是整日要感谢我教你习剑,我刚提个小要求,你就这么个感谢法?"
邱玉本身并不喜欢出风头,他自少年时自己习剑术,似乎不得其法,有机会好好的学习自然不想错过,恰好恒羲让他和凤台一起在中秋宴会上给宣帝做剑舞,他自然不能拒绝。但是再去演滑稽戏,当真是为难死他。
他身为仅次于夏衍的正二品贵夫,也从来没有以位份压过谁,只是刚才一时情急,才不得不顺口拿来吓一吓凤台。
当然,邱玉也知道,凤台这个人是不吃吓的。
他再也想不出来如何拒绝,只能说:"玉自幼长在深山中,没见过世面,怕拖累了整出剧。"
凤台不满道:"什么玉不玉的,谁不知道你叫邱玉,字瑞泽,你们这些文人就是麻烦,直接了当说我,不就完了!"
邱玉说不过他,无奈道:"那我,我实在不会演滑稽剧,凤台你去找景行吧,他不上次演的甚好?"
"甚好甚好,又酸唧唧的,他演的甚好我自然要再去找他,但是现在说你,邱大人,你要参加!你又提景行做什么?"
元泽听他俩斗嘴看的热闹,也不再说话,旁观的饶有兴致。
邱玉被凤台挤兑的白玉般的脸上胀的通红,只一个劲的不忘拒绝:"万万不行,我演不来的。"
凤台朝他一挑眉:"一会儿我就去着人讨殿下的示下,殿下若同意了,看邱大人你怎么拒绝!"
这下邱玉被拿住了软肋,他自己暗忖着那日恒羲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定然是喜欢看滑稽戏的,虽然自己为难,但为博心上人一笑,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况且中秋宴会还有让圣上开怀的目的,自然,取悦心上人的父亲,原本也很是应该,自己更不应该推三阻四。
想到这里,他似乎把自己说服了,叹道:"何必又去叨扰殿下,我答应你就是,只是要尽量给我安排个简单的角色。最好没那么多台词,动作也不要太夸张。"
凤台嫌弃他啰嗦,一抬手道:"放心放心,邱大人一副神仙般的风姿,自然不能摸黑。王子殿下方才说要找邱大人切磋琴技,二位便自去忙吧,我要把台本赶紧写出来,下午最好就要排练。眼看中秋也没几日了,恐怕连夜里也要赶一下。到时王子殿下怎么过来?"
元泽想了想,道:"夜里小王不好来东宫,只白日里尽量多练习小王的戏份就是了。"
凤台想着也可,便自回到书房关上门写台本去了。
这边邱玉便带了元泽回自己的凌云宫。
因邱玉这些日子被秦风台影响的开朗了些,不像以前一样孤僻寡言。再加上他知道这位便算得上是恒羲的皇兄,按民间算这就是所谓自己的舅子哥,按说也该亲近些。一路上元泽与他谈论些琴艺及其他爱好,邱玉便格外多说了些话。元泽这些年在大齐学的又多又杂,两人兴趣爱好说下来倒有不少一致的,已然觉得投缘,心里距离自然也更近了些。
一时回了凌云殿,邱玉取来七弦琴弹了一曲,请元泽指点。因邱玉的路子和元泽宫廷派的不同,他受教于不知何处高人归隐的樵夫,自有一派自然古朴,又自在逍遥的气象。七弦琴本源于天道教化之器,邱玉的琴才是正道之音。
元泽听了一时叹服,叹道:"世人都推小王是天下第一,此时听了邱大人的琴声,当真觉得如井底之蛙,愧疚万分。今后该把琴毁了,再不弹奏才是。"
邱玉忙道:"殿下多在民间采风,琴声融宫廷华丽与民间朴实之长,端庄优雅,自成一家,何必过谦。七弦琴虽源于自然,但也有与天地对话的祭祀之功,殿下琴声正合此道,非玉粗陋技艺能及。"
他这一番说词倒也有理,元泽心里好过了些,又殷切的问询邱玉的授业师父,听闻归隐在青州深山之中做一樵夫,便打定主意得了时间要去拜访。
一时邱玉又请元泽再弹了一曲,他一时赞叹果然每一个音处理的完美无瑕,无懈可击。二人互相赞赏了一回,邱玉又提到修史之事,听说元泽经常去民间采风,便请他谈些民间听来的野史,自己好做参考。
元泽一听来了精神,讲起来便再也收不住,一直说到晌午,邱玉留了午膳,他依旧谈兴正浓,没有回去的意思。
邱玉昨夜彻夜未眠,这时便委实有些困了。一时呵欠便压不住。觉得失礼,又连连致歉,解释说昨夜因故有些失眠。
元泽这才忽的想起恒羲托他带来书信之事,忙自身上掏出来:"这是殿下亲笔,竟然浑忘了。"
邱玉接了,原想着等元泽走了再看。不料元泽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竟然一再催促:"大人快看了,小王也好交差。若大人再有什么话或者书信要带给殿下,小王也可代劳。"
他既然这么说了,邱玉便只能打开看了。见上面写的是:"吾虽有效鸳鸯之一心,终不能如大雁之忠贞。自责之余,唯此为君独守三日,还君痴心。吾相思万千,遥望东宫。望君莫忘麒麟之约。"下面署名麟儿。
他得了消息恒羲三日不回,自己还没有想明白原因。此时得了她亲笔手书,心里轰的一声就如一片焦木被点燃了。直要把他烧灼的几乎失了元神。
他何德何能让麟儿为他独守。他已经得到的足够多。他又偏偏还得了她的自责。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这个举动,让他内心满是欣喜如意。
元泽见他面上又红又白,一味的发呆,忙问道:"邱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邱玉惊了回来,忙道:"无妨,待玉写几个字,劳王子殿下捎给殿下。"
元泽应了,邱玉寻了纸笔思量一回,写了几行字,装了信封托付了元泽。
元泽终于后知后觉的想到,恒羲在宫城里似乎也有些精神不济,再看看眼前的这位大人,忽然就省得了,忙起身告辞,让他歇息。
邱玉送他出了殿,又送到东宫门外看他走远了才回来。一时又将恒羲的书信反复看了无数遍。躺在书房的罗汉榻上如何能睡得着,又挪到寝殿的卧榻上,枕着恒羲的书信,辗转反侧一时,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恒羲在宫城里批完奏折,用了午膳,本想立刻就午休的。但左等右等元泽一直带不来消息。强撑了许久,终于等来了他,忙问:"书信可带到了,他说什么没有?"
元泽看着她困倦不支的样子,一边掏出书信给她,一边笑道:"怎么都困成这样?"
恒羲没心思和他打趣,将他强推出去了,让宫人关好殿门,一直到明日早朝时间,无要紧之事不可来吵。
她躺在卧榻上,打开邱玉的书信,见上面写着:"麟儿,今日既伴玉得鸳鸯之恩爱,他日,玉自可效大雁之忠贞相随,何憾之有!麒麟之约在心,不失不忘。玉。"
大雁是忠贞的鸟儿,若失了伴侣便不会独活。他此意要与恒羲共生死,恒羲感念不已,忽然想起他那本没有看完的笔记,便惦记着回去再看才是。
但是回去了,便该召夏衍侍寝了。
她不能说对他完全无情,却更多的是愧疚。
但无论如何欠他的圆房,是该补上了。尤其是她在与邱玉再次欢好之后。他若知晓了,如何心里没有疙瘩?
恒羲想着,还有凤台。景行。他们虽然说都会会等着。但等到何日呢?
她忽然觉得自己如欠了很多债务一样,惶惶不安。
她甚至很想去问父皇,是如何做得到面对那么多嫔妃。
当然她不能问。
她想来想去,觉得,男子终究薄情,女子自是痴心多情。
但她想到邱玉,又觉得男子薄情的话也不尽然。
一时乱乱的想着,不知多久才沉沉睡去了。
不久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躺在一张极大极宽的卧榻上,邱玉和夏衍及凤台景行他们左右各三人,他们俱都赤裸着。
恒羲在梦里也被这个梦惊着了,梦呓道:"我竟然都爱上了你们,可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