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今是昨非 赤子禅莲2
书名:刓隐 作者:颂耳 本章字数:2127字 发布时间:2021-11-08

无根净池存于人仙界之隙中,其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但境由心生,在万方心无杂念之中又变幻无常,无根净池除了那一方白池,便是无边无际的微曦湿露迷雾,因此这境也称雾根。

万丈渊雾白茫茫,于幻境,于冰山雪峰,于蓬莱仙境。时而冉冉升腾,时而慢慢下降,时而浮来飘去,时而轻轻飘散,时而毫光泛滥,扑朔迷离。它时聚时散,时消时凝,飘飘悠悠,好一副轻闲之态、飘然欲仙。

漫游雾光朦朦胧胧,像是流动的烟纱,显得轻柔细腻,恐怕只消一口气就能把它们吹得无影无踪,却又浓稠至极,仿佛是海市蜃楼般将净池笼罩。

水寒烟淡,雾轻云薄。

碧绿锦绣千堆万渠,雾集成露滴碎莲声,湿漉漉的,致使莲叶上有无数颗晶莹透亮的小珠,似颗颗珍珠,颗粒通透。

一点顿意芳心开,花魂化作两处生。

皆赤子禅莲。

佡(xian)允那时纯粹又美好,只因一句那人的一句应爱幼,便成那时的执念。

他守着朗瑛,耐心待莲开。

有时候太纯粹,对岁月的流逝便不会觉得深刻。

迷雾开豁,隐约露出池沿的轮廓,随着池风的吹动下滚来滚去,雾从耳边掠过,仿佛母亲低吟着一曲轻缓的催眠曲。雾在身旁沉浮,佡允身子摇摇晃晃就像飘在九重云霄。

忽而微曦湿露,迷雾像挂在空中的千万条待染的白纱,投下万道金丝银缕的绕波光影,雾云渡露荷,翻处水流萤,一片冰丹天明映青撼,似云开雾释。

这幻野之境迷人心智,叫佡允也不由自主的怔住莲身,露花湿了碧茎,莲香浓转淡迂发散,愈倒半池水,便也不自觉。

他隐隐觉得恬淡收紧叶瓣的胞弟快要绽放了,因这天籁盛晖之色。

再看底下那一朵红酣入睡的莲苞微微漾动,卷拂了满池碧叶深香。

莲坞无尘,水槛清,青波迢递隔晖霜,素花端合归时路。

这时满池莲香越发浓郁,只见一叶木桨木兰舟无端从雾边驶出,驶进接天云锦雾丝幕下,水波延着白舟挽在沿边,雾从旁边飘过,缓缓地摆动,忽而扩散,忽而收缩,像滚滚的浓烟似的飘来浮去。有时如袅袅的轻烟。有时如万顷波涛卷来,有时轻盈如羽衣,有时沉凝如灰铅,又一缕缕的雾,活像一绺绺灰白的头发,晃晃悠悠地贴着白舟飘忽而过。

而舟上那人依旧一身苍逸白袍,双手负立于身后,乘着白舟缓缓而也。

烟波渺渺荡轻舟,这次他完全将面庞展露了出来,他眉目传憾,如若玉雪窃玲珑,欲赠隔远天无限意,令人神往不已,怕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

他的睫毛竟是上截黑下截白,如若太极八卦阴阳分明,上面疏坠着一层细细的雾珠,而那一双乌亮的眸子与他那束成一集的黑发如出一辙,均闪着皑皑的白霜色,黑玉染苍古,典则又冷霖。

他嘴角露出笑,艳了莲生绯了绿浦。

他清醇嗓色照晴岚,饱含笑意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步履恰到好处。”

语音刚落便见分晓之色,那久久酣睡的莲苞微微漾动,洁白无瑕遍布莲纹的瓣片由阖(he)转绽,一圈一圈如若舌粲芳华缓缓展开,直至凌波独吐金点蕊,即从风中摇曳吐露香泛金卮。

不妨浮生若梦合时宜,弱莲初生春波底,花发禅心卷未舒。

朗瑛完完全全展露了开来,荡漾成笙歌婉转,菱叶萦波荷贴风转,好不绰约。

可越到后面,他花蕊却是金转红,纷披碧绿间映得那一点红越发晃眼,如斜阳下青山,独归远间映满山红。

佡允疑惑不解,为何他的胞弟居然蕊色与他不同。

红蕊越发艳丽绯红,在水流萤和嫩碧间竟显得有一丝妖异。

而那白舟上的人见此情形,原本笑意盈盈的表情却是瞬息凝固。

眉宇之间好似凝聚了星状白雾,从额巅上低沉压下,又急又快。

他神色凝重,如露霜空落蔽月浸云根。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催动脚下白舟游动加快,却又觉得太慢,急于确认下,便素纹拂袍,虚步蹑太清点水流,孤负步鸿凌波踏明镜,脚尖荡漾成圆。

一念之间,他来至莲旁,手捻香茎幼莲,那红蕊如血粹过,赤得透彻,毫无杂质。

他神色在片刻之间沉静下来,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苦笑:“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原来竟早已在冥冥中注定。”

他松下捻住莲茎的手指,白袖拂过莲瓣,疏离而坠,声音却显得格外平静无波澜:“但那又如何,我拺(se)慈向来不信天命。”

拺慈又露出微笑,如往常一样,在佡允疑惑的注视下眼波流转难定又道:“命,什么是命?天道还是轮回?亦或者万古归一?”

拺慈沉默半响,手掌轻翻下,净池碧苍苍,绿野茫茫风摇荡,流萤碧波三千顷涨作淼淼清,莲香减淡拢回,他在佡允惊恐万分的抖动下,又慢又缓,却无可动摇般轻轻掐住朗瑛绽放花瓣中的红蕊,紧接着一个用力,将红蕊细细掐碎,作红尘飞雪散尽雾气中,只空落落地展出其中残缺。

这初开绽芳华的禅莲因痛苦剜蕊而急促收缩闭合起来,不住的颤抖发怵,连带着顶上的佡允也在颤栗。

这痛如硬生生剜除心肝,而并蒂莲如同双生子一般,心魂连通,感同身受,岂能不知?

而拺慈却视若无睹,神色自若又透出一丝忧色道:“这红蕊对他修行有大碍,必得除去,我会予他金白之蕊,你且放心,只是苦了你们。”

拺慈说完,便指尖轻点于那郎瑛还在颤抖的莲尖,一点清星从他素指间流淌,如露洗玉别样幽莹,在瞬息之间便止了郎瑛剧烈颤抖的身体,而后平缓渐入酣梦。

所谓莲蕊有息尘,面面皆是无邪熏。

拺慈见此终是安下心来,他望向围绕净池的那些层出不穷叠叠交织淬横的迷雾,有如万顷波涛卷来沉凝如实霜的白素,沉眉敛了眼尾,抿紧了嘴唇,不知作何思绪。

这时白舟已游至他脚旁,轻轻触碰着他立于水面碧波的脚后跟,轻巧碰撞下荡出清辉波圈。

诸缘幻梦忽静,赤子禅莲收敛着幽婉的芬芳,伫(zhu)立成一茎恬淡又明澈的傲骨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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