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黑袍遮影,罗一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那个寒风中的身影,心底不自觉的用上了一层孤独的感觉。
“你来了。”
罗一刚走到他的身后,问,“你是谁?”
黑袍下的人淡淡说,“要说的事情太多了,我懒得说……”抬起三根手指后继续说,“三个问题,你问完了,我就走。”
罗一问,“就三个?”
“对,就三个。”
罗一刚想梳理一下自己应该都要问些什么,黑袍再度出声,“你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
“我还没问呢!”
“你刚才已经问了,现在你该问第三个问题了。”
“你!”罗一赶紧捂住嘴,生怕再说出什么,旋即叹下一口气问,“我只想知道,老爷子他们是否还活着。”
“死了……”还不等罗一有何反应,黑袍继续说,“但是也还活着。”
听此,罗一急切的拉住他的手问,“你为什么这样说!什么叫死了但是也还活着?”
黑袍直接甩开他的手,说着,“急什么,我都说了只回答你三个问题,现在我要走了。”
罗一急忙幻出黑气,束缚住黑袍冷声说,“你不把话说清楚,我绝对不会让你走!”
掩在黑袍下的嘴笑了笑,旋即便见罗一施出的黑气瞬间消散,连同着他自己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原地。
无声无息,就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眼看着面前空荡的草地,清河湖上的丝丝涟漪,罗一心中是又急又气,低声骂,“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把话说清楚难不成会崩了你的牙!?”
……
“臭小子,养你这么多年,眼瞅着你就长大了,换你一声爷爷都换不起了?叫我什么不好非得叫老爷子!你把老字去掉能断了舌头还是崩了牙!”
回想到进归冢前的一幕,东方阵的话语萦绕在耳畔,随风而来,却也随风而散。
他不知道黑袍说的死了又活着是什么意思,或许也只是安慰自己的一句话,但是他又在想,那样一个性格散漫的人,在这种时候来见自己,真的会特意说什么来安慰自己吗?
也许是心存希望才会抱有的侥幸,他希望那不是专程跑过来安慰自己的话。
正当他静默许久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后,擤擤鼻子便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刻,一转身,脑海里再度浮现了他的声音。
“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只有你能够救东方阵他们,如果你死了,就没人能救他们了。”
罗一瞬间打起了激灵,回顾四周却完全看不见有人影在,心底不禁疑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历经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宝藏的位置,满怀期待的打开箱子,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这到底算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根本就是那个人脑子有病。
罗一一方面为东方阵等人而重新燃起的希望而被激励着,另一方面又极度嫌弃黑袍的人品。
其实,他心里猜到,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存活在传闻中的瓦尔伦·肯,但根据以前听到的各种相关故事,他曾经想过或许这个人凶恶无比,人人看了都害怕,又或者是个沉默寡言,历尽沧桑的老者。
虽然没见到他的面容,但怎么想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
回到营地后,眼见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司徒文矣的帐中还有光亮,从映出的影子来看,他应该是在翻看着边关的地形图。
罗一不由得默默叹下一口气,想到在不久之前还想要逃避这一切,可是倘若真的就那样离开了,司徒家又会如何呢?
他不敢再想太多,经过晴瑶账房前,想到湖边一幕,脸一下子红了,不由自主的摸着嘴唇,旋即一头扎进自己的账房,在心里雀跃的幸福中进入了梦乡。
……
郭武义的军队在隔天便追赶上来,而罗候则是接着有伤回了帝都。
四天后,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南城,由于郭武义带来的一千士兵太过显眼,便安排在城外,由郭岸看守,二十七也离开了队伍,准备和提前来到这一地带的白羽部队会和。
彼岸则是要去寻找灵血芝的具体方位,也离开了队伍,一行人就剩下罗一,晴瑶,司徒文矣,北冥珑,南宫老先生和郭武义。
南城内虽说有国家出资相助,但这本该是烟雨潇湘的城池里被战火侵蚀的痕迹仍旧触目惊心。
罗一有些理解,为什么世人会如此痛恨剑宗了,就如剑宗被毁,他痛恨罗候一样。
南宫老先生微叹一口气,旋即众人便在这片狼藉之中向文宗前进。
海中亭台楼,文宗隐在中。
莫问他归处,自有逍遥游。
穿过南城,走过七里路便来到了海泽州,而文宗便隐没在这海上雾气里。
刚到岸边,还不等看清雾中景象,只听见海面似有声音传来,晴瑶眼眸一紧,当即护在罗一身前,但神色中并没有警惕。
而隐约间,一个大致高三米的庞然大物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但众人并没有多少慌张,南宫老先生更是双手行礼,朝那大物深深鞠了一躬。
忽然间,一条黑色的蛇头从雾中猛然蹿出,在南宫老先生沉着不变的面前转了转,吐了吐信子旋即发出惊讶的声音,“是你!你竟然回来了?”
旋即那黑蛇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瞧见晴瑶的时候吐出的信子一下子收回到嘴里,眼睛里闪过一丝光泽后,刚想说话却见她摇了摇手,当即意会到什么,对南宫老先生说,“娃子,这些都是什么人?”
南宫老先生将每个人一一道明身份后,最后到罗一的时候微微一顿,旋即将四器翻出,那蛇头顿时眼前一亮,就听他说,“这位是罗一,帝国的大皇孙,这四器便是由他从那人手中夺回的。”
“哦?”蛇头盯着罗一,又看到晴瑶护在他的身前,暗金色的眼瞳微微一沉,旋即缩回到雾气中。
眼见那庞然大物在雾中的身影渐渐消失后,海底下又传来了一阵机关碰撞的声响,旋即便看到一块接着一块的台石升到海面,一行人随着南宫老先生,踏着石台直接走进了雾气中。
虽是身在迷雾,但彼此紧靠的两人又怎么会看不到对方的神色,眼见晴瑶脸上淡淡的哀愁,罗一看着脚下两旁平静的海面,在她耳边低声说,“晴瑶,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
晴瑶盯着他问,“你要我走?”
罗一急忙摇头说,“怎么会呢?只是你离开这么久了,你的父亲和族人一定很担心你,回去看看他们,也好让他们放心不是。”
“可是……”
眼见晴瑶有些犹豫,罗一摸着胸口说,“放心吧,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这里,我就在这里等你,还有这个铃铛不是?”
晴瑶摸着自己掩在衣衫内的精神之海,半晌过后点了点头说,“那你一定要等我。”
罗一点头一笑说,“放心吧。”
等到走过雾气,便就看见白石堆砌而成的岛屿上,伫立着一座座满是风雅的轩台楼阁,颇有一番隐居世外的仙人之地,也不怪世人给文宗套了一个“千年风雅”的名号。
迷离之中,各色乐声此起彼伏,夹杂在其中的,是朗朗读书的声音,随着墨香气味扑入每个人的鼻息中。
白衣白纱的弟子纷纷走过,手里不是握笔握书便是握笛抱琴,眼见到南宫老先生,纷纷一惊,急忙上前深鞠一躬说,“南宫老先生,您总算回来了!”
南宫老先生凝望着不时齐聚而来的弟子参拜,当即眼中闪过一丝光泽,旋即柔声说,“孩子们,都起来吧。”
“是——!”
这一个个看似柔弱不经风的少男少女齐齐发出的声音竟然如此嘹亮,罗一不由得钦佩南宫老先生在文宗的威望居然如此之高。
回想在剑宗之时,除了大事要事,每个人见到东方阵的时候都是笑呵呵的打招呼,不过一看也是,这文宗上下无论男女老幼,皆是一副古板模样。
罗一想到了东方珏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和他们倒是相配极了。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几个弟子的注意力放到了罗一几人身上,尤其是看到郭武义一脸凶相,便问,“老先生,他们是?”
南宫老先生回头看了一眼罗一等人,旋即说,“好了,你们都先各自修习,宗主和四房房主可都在无极阁?”
一弟子回答,“回老先生的话,除了墨司房主,其余都在。”
南宫老先生说,“去传他到无极阁,老夫有要事相商。”
“是……”
随着众人散去,晴瑶也在这个时候和罗一分别,独自向着文宗外走去,司徒文矣好奇问,罗一便说,“她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司徒文矣眉头一紧,“晴瑶姑娘对这里很熟悉吗?”
罗一挠了挠头说,“应该是吧,哈哈。”
知道他有所隐瞒,先前他便看出那黑蛇看向晴瑶的目光有些不太正常,但经过这些时日,虽然谈不上关系有多好,但也不会像先前那般紧张了。
郭武义还好,一个女子,他本来就不在意,倒是北冥珑,眼见她一言不发的直接离开了,当下心中好奇起来,但眼见罗一等人的身影在前,自己想了想和她也应该说不上什么话,便跟着一起去了。
经过这几日和南宫老先生的交流,罗一对文宗大致的情形也有了一番了解。
南宫老先生其实是现任宗主的弟弟,但并非亲生,而是结拜,似乎原来也不姓南宫,但具体为何更换了姓名却并未说明。
而文宗除了有宗主统领以外,门下还有琴棋书画四房。
鸿音台由妙折音管理,称鸿音房主。
墨司阁由风执笔管理,称墨司房主。
绘千楼由南宫安管理,称绘千房主。
落子轩由昼无思管理,称落子房主。
虽然是如此,但是文宗的规矩是,不论那一房,只要凭借专属的技艺打败当前房主,便可继承房主之位,但败下的房主也可以重新挑战,胜利则可重新成为房主,而这一规矩也能够看出,文宗不管何时,都是以学问为先。
像是剑宗就没有谁打败长老谁就可以当长老的规矩。
……
晴瑶自入雾气中,见四处无人身影,便是望了一眼文宗的方向,当即跳入海底,而一双眼睛正凝视着她落入海底时的模样。
便是见到那颗漆黑的大物,她张开手臂直接抱住了那颗漆黑的,足有半人高的乌龟脑袋,笑着说,“玄武爷爷,好久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