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中秋节，吴成德就被一件麻烦事搅得心神不宁。
马俊奇报来让人沮丧的消息：青树镇粮站把告示贴到了各个村落，玉米收购价上长了1角，达到了两毛八分钱一斤。
这对他们两毛五分钱的收购价来说不仅是打击，完全可以说是一次沉重的碾压。
而且根据马俊奇听到的粮站口风是，他们有国家扶持的贴补价，仍然有上浮的余地。
现在的农民虽然没有大量地出现向粮站卖粮的情况，但状况也非常不容乐观。
他们放着粮食不出手，就是在等待观望，都希望能买个好价钱。
这样一来的话，马俊奇接连两天都是空手出去空手回来，收下百十来斤也是不饱满的次品粮。
离和饲料厂那边的合同还有将近3000公斤的缺口，没办法，吴成德只得立即动身带着马俊奇向月州马不停蹄地赶去。
到了月州，他们没有直接到饲料公司，而是买了一些贵重礼品，直接到总经理家中先行拜访。
总经理就像一头大猪，满脸是横肉已经堆到了脖子上，隆起的大肚有二尺宽，当他坐到沙发上的时候，都让人不免担心沙发能不能承受得了。
一双又大又圆的青蛙眼从浑圆的大脸盘上突出来显得十分显眼，大眼珠下吊着两个肉皮子大盘眼袋，在稀落的粗眉毛下看上去让人望而生畏。
他很少笑，几乎不笑，可能笑起来比较吃力，满脸的堆肉不容易轻易调动配合。
说起话来闷声闷气，坐到那里都是喘着粗气。
当吴成德他们到来时，他不方便长期站立，指了指桌子上摆满的水果茶叶和茶几旁边的暖水瓶让他们自己随便。
寒暄过后，吴成德让马俊奇把刚买的贵重补品拿来。
那经理也不推辞，只是说了几句客气话。
接着就话归正题，吴成德将目前青树那边收购的不良状况说了一下。
总经理仍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表情，不过从话上面听上去很为难，几乎没有商量空间。
如果他们不能按照合同按期收齐合同数量的话，就会面临违约损失，而且将是大额的损失。
马俊奇吃惊地看着吴成德。
吴成德倒显得不慌不忙，他提出如果总经理能把合同上短缺的尾巴给去掉的话，他愿意将这带来的最后一车玉米，白送于总经理个人，以示报酬。
总经理依然面无表情，不过从他骨碌碌转动的眼珠上可以看出来有动心的迹象。
随后就是长长而沉闷的沉默，可能吴成德的重许使他心头的天平开始难以平衡，厚重的利欲以他再无力拒绝。
最后终于答应和几位公司副经理商量一下，尽量把余欠未收够的数目免掉，以双方完成的现有数量协商终结合同。
与此同时，吴成德提出一个硬性的条件，必须将以前收购到的所有粮食价款一并清理办结。
肥头总经理面对到手的重利满口答应将所有账款结清，从此两不相欠。
马俊奇从总经理家出来对他托词要再商量商量表示担心。
吴成德却是满怀信心。
他认为重利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咱这拳打到了他的脑门上，就不怕他不倒。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总经理的电话就打到了他们住的招待所，让他们马上过去一下。
不用说两个人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到场后，有个副经理提出还要让吴成德再让二分的利，吴成德没有答应，但话说得很软，很谦诚。
他很诚恳地讲了一下这次买卖的赔本情况，并表示了以后一旦情况好转还会继续合作的愿望。
总经理心已归蜀，只望事情快快了结。
为不致使他的同僚有任何疑惑，故意摆出作难的姿态。不过更多的还是表示出对吴成德他们的实际情况和境遇理解。
几位副经理见总经理如此深明大义，可能是有为企业的信誉考虑不想一次把路堵死的意思，也就都顺着总经理。
就这样，饲料公司最终给他们结清了尾款。
他们细细掐算了一下，大概就是个不挣不赔。
这个结果让他们悲喜交集。
悲的是整整一年轰轰烈烈的粮食收购，费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付出了无数起早贪黑的辛苦。
特别是马俊奇，最后下来没有想到会不挣钱！
喜的是总算和他们清了这桩事，而且还把以前的尾欠都要了回来，不能不说，这已是不幸中之万幸。
吴成德和马俊奇躺在月州的旅店中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马俊奇虽然心中也不怎么感到舒服，但毕竟不是主事的人，吃饱喝足就只管睡觉，只等吴成德一声令下就撤兵回营。
谁知吴成德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就把马俊奇从睡梦中叫醒向长途汽车站直奔而去。
马俊奇心想是要回去，也不多问。
到了车站一看吴成德买的车票才知道是要往常新而去。
这里离常新不远，也就是百十来里路程，与月州属于一个省，但不属于一个地区。
马俊奇唯一比别人好的优点就是从不多问，随叫随走。
为此，吴成德对马俊奇信爱有加。
到了常新，马俊奇才知道这里原来盛产棉花。虽然没问吴成德，但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猜想吴成德一定是又要动棉花的心思。
马俊奇也是常常读书看报的人，平时在家就爱看个中央新闻，知道棉花是国家的统购商品，冒然下手会不会违法，他不能不向吴成德提个醒。
从吴成德的回复上看却是胸有成竹。
他说国家统购统销不假，但是允许并且指定由供销社专门经营，而且现在的棉花在部分地区已经不再限制，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违法。
马俊奇把心放下来的同时，不免对吴成德敢想敢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超常预见和能力暗自佩服。
他们在常新走了两个产绵高产县，最后选定了一个高产乡。
从棉花的质量上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二级棉花，而且这里的价格都比其他看过的几个优惠。
最重要的是，他们选了一家可以完全保证质量，保证收购数量，只要合同一签，他们把第一批货款打过来，这家就可以立即发货，并保证中途不断货。
吴成德心里清楚，尽管上面的规定是由供销社专门经营，但青树供销社毕竟不是法定的棉花收购点，更不是棉花产区的供销社，要经营棉花还要担当一定的风险。
然而，棉花的利润也是可观的，一吨棉花的利润相当于一吨粮食五至六倍的利润。
市场行情通过一段时间的摸底比对，心中已经有了数。
这一头初见端倪，与此同时，又一块乌云不免弥漫在心头，那就是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