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笑着说:“玉小姐知礼识大体,极是玲珑聪明。”
太后也笑道:“看来传言有虚,眼见方为实。之前小六子闹着要退婚,皇帝不肯理睬;现在倒是樊将军请求退婚,小六子又不应允了。莫非是典菊会的缘故?”
宋嬷嬷见太后开心,笑意也大了:“可不是,听说典菊会上六殿下眼睛都离不开玉小姐,还特地求刘妃娘娘赏赐玉小姐。后来游园时两个人又站在一处,说了好一阵儿话呢。听说六殿下对玉小姐着紧得很!”
太后示意宋嬷嬷替自己卸妆宽衣,这是要午睡的意思,嘴里说道:“这丫头在京兆府设局审庶妹,是狠了些。然哀家喜欢。你说,哀家是不是也曾这样狠过来的?”
宋嬷嬷替她除去外衣,回应道:“皇家主母,原要比常人多思多虑些。”
太后边缓缓躺下边说:“小六子得这丫头是他运气。之前还嫌七嫌八的,如今倒被嫌弃了。也罢,你明日替我出宫传个口谕给樊将军,就说我很喜欢筝丫头,以后要常见她,退婚的事万万不能再提。”
宋嬷嬷轻轻按摩着太后的百会穴和印堂穴,边说:“只不知樊将军会不会……”
太后轻笑:“他不肯听,你就说哀家要他赔偿当年的糯冰玉蝉,他准怂了。”
“哦,还有这典故?” 宋嬷嬷第一次听说。
睡意渐渐袭来,太后却还记得有一件事:“我不是命你宣小六子来,让他俩见一见,怎不见他来?”
宋嬷嬷说:“六殿下原不知因何而宣,到了庭院,听到玉小姐声音,竟吓得往回跑,说是玉小姐一见到他准要逼他退婚,万万不可见。后来又有点不舍,就悄悄躲侧殿去了。”
“这一对小冤家。”太后声音渐小,睡着了。
却说玉丽筝走出太后寝殿,来到庭院里,却见五皇子匆匆进来。
五皇子元宇潜见了她,也识得是玉府大小姐,六弟的未婚妻,因此驻步点了点头。
旁边送玉丽筝出来的苏嬷嬷道:“五殿下且回吧,老娘娘刚吃了午饭,此时已午睡下了。殿下下午再来。”
五皇子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好”。
苏嬷嬷又叫住他问:“周妃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元宇潜烦恼地说:“还是老样子,入秋就开始咳嗽,今近冬竟咳得比去年重了。御储司发来的银丝炭竟不是银丝炭,烟气熏得母妃咳了一宿。嬷嬷可知老娘娘的冬炭有余额否?”
苏嬷嬷赶忙说:“有的有的,你午后再来。这老娘娘亲自叮嘱供应的银丝炭居然也敢作假?”
“谢嬷嬷。”元宇潜拱了拱手,“银丝炭一事也不好追问下去的,毕竟是银丝当中夹了些许劣质炭,御储司会自我辩白在所难免。只是母妃带病在身,容不得一丝炭烟,所以来求祖母。”
玉丽筝在边上旁观,见这五殿下侍母甚孝,身处沉潦仍不卑不亢,又甚得太后及苏嬷嬷等人的心,不由好感十分。
于是忍不住开口:“五殿下,请问周妃娘娘何时、因何事染上入秋即咳之症?”
元宇潜拱了拱手:“母妃于三年前初冬不慎落水,感受风寒。由此入秋即咳三年了。”
“她之前可有别的病症?”
“无。母妃身体不算太好,然亦不太差,只此次落水,就落下病根。”
玉丽筝心下了然,转头对苏嬷嬷说:“烦劳嬷嬷去取笔墨纸张来。我为五殿下开两方药膳。”
又对元宇潜说:“此药膳平和温补,无副作用,吃上一个月应小见成效。到时我再增减药方,再吃一个月,当大见效。”
待苏嬷嬷取来笔墨纸砚,玉丽筝就着庭院里的石桌,奋笔写起药方。
写了几行,停笔思考间又说:“只不知殿下信我否?我也曾于三年前入秋时节落水,不幸染上秋咳症,发作起来憋得满脸通红,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极是难受。”
忽听旁边侧殿一声闷响。
玉丽筝停笔,疑惑地看向苏嬷嬷。
苏嬷嬷心里一激灵,连忙解释:“没事没事,应是老娘娘养的波斯猫砸了什么东西。”
此刻,无辜涉及的波斯猫正在太后寝帐边呼呼大睡。它如果能听能说,肯定冲出来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是六殿下一拳头砸在案几上!”
苏嬷嬷也自然知道是六殿下在侧殿。
她也听说六殿下在涠城时曾经得到玉大小姐相救,只是不知道落下了病根,现今听说,也是动容。
六殿下也如此罢。
玉丽筝继续往下写药方,边解释:“我几个月前开始服食药膳的,慢慢好转了。五殿下信不信我?”
元宇潜看着她在桌上笔走龙蛇,一时看不懂写的什么,不过仍然信她:“信。玉小姐粥水坊名满京城。”
玉丽筝有点吃惊:“你也知道粥水坊?”
下意识里她认为五皇子天性淡泊,与世无争,不应知道市井传言。
元宇潜解释说:“听六弟和太后老娘娘提过。也曾几次和陆大人在万源楼饮酒,他常常命酒博士到对面打粥过来的。”
“原来如此。”玉丽筝将写好的药膳方递给他,“先照此方服食一个月,到时我再酌情增减药料。”
“谢玉小姐。我先告辞了。”元宇潜稍稍弯腰算是谢礼,拿起药方走了出去。
玉丽筝知他为了避嫌没有过多逗留,心想真是个玲珑谨慎之人。
苏嬷嬷将玉丽筝仍送到北门,将太后赏赐的一礼盒珠宝首饰递给等候的紫格,目送樊府马车去远了,才转身回慈宁宫。
才走到半道,见六殿下慢慢走来准备出宫,忙道:“六殿下这就回府了?那明日还来吧?”
元宇澈两眼茫然,直直地看着苏嬷嬷,微微俯身道:“苏嬷嬷安。”
说着直着身子过去了。
苏嬷嬷有点恐慌:六殿下这样子不对路,可不得了,赶快禀告太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