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万里无云，本该耀眼的晨光却被鳞次栉比的高楼挡的严严实实。香海市公安局大楼的高度比不上四周的商业楼，自然也接不到阳光。大楼西南角是刑侦科第二纵队的办公区，涉及夜间侦查的几个刑警正在各自的办公桌前吃早餐。
“真是崩溃，前天的示 威游行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了，昨晚又没捞着睡个好觉！”说话的人方寸头、小眼睛，正用刀狠狠地切着一块牛肉。
“小刘啊，生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搭话的是旁边一位明显年长的同事。
“张警司，真怀疑您是铁打的，居然能忍受这种无规律的工作五十多年。估计我再干几年就要转行喽。”
“你做基因检定，确实还能离职，我做刑侦的，走了能做什么呢？而且干了五十年我也只是个警司，还有很多要学啊。”
“话说回来，新调来的肖警司昨晚又露了一手，居然瞬间把林月量子计算机的密码破解了。”小刘压低声音，顺势侧过头，瞄了一眼坐在角落的肖龙。肖龙的头发短而硬，浓黑的鬓角却很长，一直延伸到了耳垂下面。一双大眼深藏在眉弓下面，仿佛故意不想和人对视。
“着实厉害啊。”张警司连连点头，“别说我现在能活到一百六十岁，就算长生不老，我也搞不懂那些高科技。他现在才二十几岁，肯定是未来科长的不二人选，多巴结着点吧。”
就在两位窃窃私语之时，从门口传来一声气息浑厚的喊声，“昨晚辛苦大家了！”话者正是刑侦科科长冯旭。“肖龙呢，你跟我详细汇报一下昨晚的案情。边吃边说就行。”
“好的，冯科长。”肖龙还是放下了手里的面包。“昨晚一点钟接到报案以后，我与张警司、刘警官一道对案发现场进行了排查。廖峰死于开放式厨房的餐桌前，凶器为水果刀。刀柄上的指纹方向、伤口的纹路均证实为自杀。林月死于一触摸屏碎片，喉部气管与颈动脉被割破，亦确认为自杀。除两位死者手机均已摔碎，家中并无其他打斗痕迹。我们在林月电脑中发现一封疑为林月本人所写的遗书，内容如下：‘我林月自嫁廖峰以来，问心无愧地尽到妻子和母亲的职责。然而，廖峰的冷漠却与日俱增。亭山的浪漫表白让我毅然决然地背叛了丈夫。东窗事发后，廖峰害死了他最疼爱的学生，也害死了我心爱的亭山。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海儿。有爱就会有伤害，还是让上天决定他的命运吧！’。和这封遗书所述一致，方亭山的尸首也于清晨被一大学生在岭志大学实验楼附近发现。经鉴定，其死于一种纳米毒剂，死亡时间为昨日下午两点到三点。关于林月与方亭山的奸情，刚刚有人报警说可以做目击证人。林月在死前将不到一岁的廖海放入育儿箱中从快递退货管道送走。虽然具体目的地不详，但我们已获得廖林二人最近接触过的二十九家商家，并希望能在孩子送至商家后的第一时间进行解救。”
“育儿箱？那种有自动喂养和清理功能的育儿箱吗？”冯旭问道。
“是的。林月所用的品牌可以维持两天的哺育功能。育儿箱从廖林二人住宅达到各个商家所需要的时间不同：最快的半日，最慢的则要三天。”
“也就是说，孩子有可能会挨饿了。”冯旭叹了口气。“这个案件还不能下结论。现在，楼下一位叫席芸的女士称目击了可疑人物。肖龙，你去接待一下。”
“是！”肖龙立马动身往外走。冯旭跟出来，叫住他，说：“我现在把这个案子全权交给你处理，老张和小刘供你指派。”冯旭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他将手抄进口袋，望着肖龙。
“好的，长官！”肖龙回答的干净利索。
“肖龙啊，你就不担心老张会因为资历问题不服管吗？”原来，冯旭是想看看这个不谙世事的肖龙是不是有所长进。“算了。老张那边我一会儿进去跟他讲吧。虽然你才来一年，但各方面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在当今社会，像你这样同时懂得材料、基因、思维、计算机技术，又有一身机械骨骼的警察已经不多了。待这个案子了结，我会正式宣布你为第二纵队队长。”
“谢谢长官！”肖龙敬了个军礼。
“如今案件多、刑警少，一个纵队一般是四到七人外加几台机器。希望你不要抱怨人手少。”
“长官，我明白。”
“还有啊，肖龙，你要多和别人交流，拉近和手下的距离，他们其实很敬佩你的。”冯旭见肖龙的话还是这么值钱，忍不住又叮嘱了一次。
“我知道了，长官，我会努力的。”肖龙又敬了一次军礼。
“嗯，赶快去接待室吧。”冯科长说完便转身又回到了办公区。
接待室里的席芸焦急地来回踱步，不停在脑里描绘嫌疑人的面容，生怕忘记了。见过肖龙后她便立即描述了一遍自己目睹的经过，席芸说得太快以至于有些话连自己都听不清。
肖龙倒是听得很清楚，“我为你男友的死感到很抱歉。你车内的导航记录应该可以证明你去过廖峰所在的小区，而你的报案动机也在法律上要求我们帮你完成后续调查。现在，请跟我去信息科完成嫌疑人的相貌绘制。”
“好的！好的！”席芸显然对这种雷利风行的作风非常满意。
肖龙在前面带路，走得飞快，席芸费力地紧跟其后，偶尔还需要跑几步才能缩短差距。
“你平时都是这样走路的吗？”席芸已经气喘吁吁了。
“不好意思，需要我慢下来吗？”
“不用，不用，我能跟得上！”
突然，从一道门缝里，席芸貌似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是那个书呆子！他怎么也到警局来了？”席芸所指的书呆子叫邢奕，是方亭山的师弟。据方亭山说，他非常好学，怀里仿佛永远都抱着厚厚的书。方亭山敬佩他的博学，但每次向他请教的时候都觉得冷冰冰的。席芸并没有真正见过他，只是从一个欢送会的视频上经方亭山指认过。
“肖警官，请问一下邢奕为什么也到警局来了？”
“你们认识吗？”
“不，他不认识我。我也只是从方亭山那里知道他的。”
“他是来做笔录的，说是可以为方亭山与林月的奸情作证。”
“什么？他，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席芸自然不会相信这个平时沉默不语、待人冷淡的书呆子。
“好了，我们到了。”
席芸用力喘了几口气，四周插着密密麻麻线缆的庞然大物并没有让这个从小接触先进机器的席芸感到震撼。
肖龙在触摸屏上一阵操作，很快便按照席芸的描述得到了可疑人物的三维相貌图。接着，肖龙调出了廖峰所在住宅区的业主信息，发现这个人物并非和廖峰同住在一个小区。
“这说明他是潜入的陌生人！”席芸对这一发现显出一丝激动。
肖龙又将图像与全球罪犯库进行了对比分析。几分钟后，三个可能的匹配人物被筛选了出来。
“第一个！没错，就是他！”席芸十分肯定地连连点头。
“雷宇，今年二十二岁。一年前因为私自倒卖‘安抚剂’而坐过半年牢。”
“原来是个有前科的家伙！”席芸愤愤地说。
“席芸，你现在可以走了，待我们将其抓捕后，还需要你再过来指认并协助审问。”
“好的。”席芸有种如释重负的喜悦，但这就如波涛中漂浮的碎木，马上就被“人死不能复生”的悲伤淹没了。
肖龙带席芸来到电梯间，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对她提供的线索表示感谢。正在这时，一个胖胖的警员叫住了肖龙，“嗨，谢谢你，肖龙。如果不是你在，昨晚的案子就得归我管。幸亏案子简单，不然我亏欠你的可就太大啦。哈哈哈哈……”说话的是刑侦科第一纵队的队长范衡。本来昨晚由他值夜班，却临时闹了肚子。
“不用客气！”
“就像冯科长说的，为了安定繁荣，我们刑侦科不分彼此，哈哈哈哈！不过，不管怎样，改天请你喝酒。”范衡边说边拍了一下肖龙肩膀。
肖龙盯着自己的肩膀看，好像对这种寒暄不太适应。
“行，那我去忙了。”范衡在离开时看了一眼肖龙冷漠的脸，顿时没了刚才的热情。
肖龙径直走回办公区，边走边想：“现在半日已过，有些商家已经可以收到退货了，不知道孩子在不在他们哪个人的手里。”一进门，眼见张警司正要打完一通电话：“没有收到是吗？好的，谢谢您的配合，再见！”
“还没有孩子的下落是吗？”肖龙问。
“是的，肖警司，暂时还没有人收到退货。奇怪的是，有两个商家反馈，说在我打电话之前也曾有人向他们询问是否有退货。所以，我猜测可能还有其他人也在追查——”
“什么？”肖龙惊呼一声，把老张着实吓了一跳。
这时，小刘刚刚完成对邢奕的口供录入回来，听到肖龙的吼叫不明所以，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我们一定要赶在这个人之前找到孩子。”肖龙抱起双臂，思索了片刻，说：“看来，我们需要以警方名义强制要求所有商家不得向其他任何人透露自己的退货信息。另外，通知所有商家如果接到类似电话，立即谎称已收到发货，并向我们汇报。如此，我们还可能会将其抓获！”
“这个主意好！”小刘和老张都连连点头。
“刚刚我从席芸女士那里得到可靠消息，本市一个叫雷宇的人很可能在昨晚去过廖峰家所在楼层，犯罪嫌疑很大。”
“雷宇？他去年因为贩卖‘安抚剂’被我抓过的。他和他大哥雷鸣住在市郊的一个废弃工厂里。”老张对抓获这种小角色很有信心，话语中还带着一点对他的蔑视。
“那太好了！烦请张警司和刘警官马上出发进行抓捕。”
“好的！”两位回答得很干脆。
“刘警官，本不该让您一个检定员参与抓捕，但实在人手有限。”肖龙说。
“有张警司在，没问题的。只是，肖警司，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您’啊‘请’啊的，有点不自在。呵呵呵……”
“我觉得我很难改掉了，刘警官。张警司，您将刚才提到的两个商家信息给我，我要再拨回去详细调查。”肖龙转身对老张说。
老张随即把两个商家从通讯簿中圈了出来，之后便与小刘带着两个机械刑警出发了。出门后，小刘悄悄对老张说：“为什么肖警司自己不来啊？”
“这种货色我们来对付就够了。或许他能从商家那里得到一些我问不出的信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