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起身继续前行,玄语叫住修吾道:“师姐……”话音一出,却又哽咽起来。
她心中怎会不感激师姐的生死相伴,怎会不感动师姐与自己的感同身受,但始终自责,不应将她一并拖入这追杀,让她也日日身陷囹圄。
修吾看出她所想,用剑鞘砸了一下她的头道:“若你是我,又会如何?”
若修吾身陷追杀,自己定然是会一路相随。
玄语听修吾如此一说,心中负罪感也少了些许。
修吾道:“快走吧!一会再让蜂针蜇了腿。”
天色将暗,几人行至名唤望楚的小镇,寻了间客栈落脚。这一日的奔波与游山玩水迥然不同,几人身心疲惫,便早早回房休息。
玄语虽然一路在马上奔驰,可手上却一直拿着《一山鸣》的鞭法在背诵。用过晚膳,便独自来到客栈后面的小院,练习今日背诵的招式。
修吾在屋中听到挥鞭声,便开了后窗,坐在窗边看着玄语。
天色已暗,远处一群麻雀不知因何惊动,忽得飞了起来。修吾见玄语手中的龙皮鞭竟抽动了一下。玄语一心研习招式,并未注意。修吾心中疑惑,于是走出房,捉了只麻雀,来到玄语近前。
玄语道:“师姐,这是晚膳没用好,要烤麻雀么?”
修吾道:“你心中怎么就只有吃呢。你把龙皮鞭放在桌上。”修吾将麻雀靠近龙皮鞭,见着没什么反应,莫不是自己方才看错了。麻雀在修吾手中唧唧地叫着,但再靠近龙皮鞭,叫声竟惊恐凄惨了起来,待到靠近鞭柄处,竟见龙皮鞭似乎抽动了一下。
修吾叫道:“鞭子动了!鞭子动了!你看见了么!”
玄语也大为吃惊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但两人又试了多次,便再无反应。
玄语道:“这是为何?”
修吾也摇头表示不知。“我方才看你练鞭,见远处一群惊鸟飞起,这鞭便抽动了一下。于是想着拿只鸟来试试。”
玄语一直觉得这鞭像是个活物,如此一来,对这鞭更抗拒了。
修吾道:“这《一山鸣》的书中没写什么么?”玄语拿出整套书,两人翻了起来。
修吾指着玄语这几日练的劈式道:“你看,这图上,阴劈和阳劈,持鞭的位置不同。阳劈是手持鞭柄,阴劈则是手持鞭尾,和你练的不同。”
玄语惊诧着连忙细看,果然如此,图中如此细小的差别,竟然都被修吾看出来了。
修吾敲着玄语的头道:“你这功是怎么练的,鞭子都拿反了居然还不知道!不过这鞭居然还能持鞭尾,我也是从未见过。”两人又找了好一会,也未瞧见书中有对这鞭的介绍。
玄语只得道:“灵性,前几日白易欢以刀刃试鞭,鞭竟自己躲开了,他说这便是鞭的灵性。”
修吾也不解道:“竟还有此事,但若说对锋利血腥之物有反应是灵性,那对麻雀有反应是何灵性?”
两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玄语话锋一转,突然说道:“师姐,你方才说一直在看我练功,莫不是和我分房睡你有所不惯?”
修吾面色一红,道:“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连鞭子都拿反了,能不能把心思用在正地方!”
玄语又死皮赖脸地笑道:“师姐,吃烤雀吗?”
修吾叹了口气道:“不要头。”
“好嘞!”言罢,玄语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次日再见,白易欢似在等什么人,用过午膳,便邀淳于昭在客栈外的水榭喝茶。淳于昭见再无旁人,便问道:“易欢可知玄语为何一路被乌母主女王追杀?”
白易欢听到此事心中一顿,若是以实情相告,那定然会牵扯到国侨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若不告知实情,白易欢又如何做到对淳于昭坦荡,于是只得打趣道:“你先前不也接到追杀她的命令,竟不知为何?”
淳于昭惭愧道:“我只是奉外祖父之命行事,哪有什么资格知道其中缘由。”
白易欢不免有些心痛,拍着淳于昭的肩道:“我也何尝不是如此,即便是再不愿读书为官,看似逍遥自在,但终究还是要为这五斗米折腰。”
淳于昭道:“哦?世间还能有让易欢折腰之事?”
白易欢道:“现如今保护玄语不就如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人吃马喂,哪一样少了那铜臭的汉子能行。”
淳于昭笑笑。
白易欢道:“不过人终究还是要做事的,只不过是愿与不愿,违与不违的区别罢了。”
淳于昭道:“易欢扯远了,我只想,若知道其中缘由,兴许能帮到她们姐妹,毕竟她们曾救过家母。”
白易欢见搪塞不过去,只得道:“我也不知其中详实缘由,只听玄语说,似乎是有人趁她孩童之时,教唆着偷了女王的重要之物,现如今女王得知她尚在人间,当然要将其碎尸万段,以泄当年之愤。”
淳于昭又道:“那托你护她之人又与此事有何关系?”
白易欢只得再次搪塞道:“兴许是教唆之人良心不安,又兴许是她家中有人知道她尚在人世,想要护其周全,这江湖之事,谁知道呢。”
淳于昭知道白易欢被那身不由己四字所限,不能透露委托者的身份。又问道:“易欢可知她盗的何物?如今何在?”
白易欢道:“她那时也不过四五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哪能记得盗的是何物。”
淳于昭摇头道:“那便不好办了,若是能找到此物,交还女王,兴许还能换得一线生机。”
白易欢道:“那物已毁,如今作何补救都是徒劳。我说吾阳,你为何如此关心她人,你瞧我昨日奔波,双手都被那马缰绳磨出了泡,也不见你对我侧目一二!”
淳于昭只得笑笑埋头喝茶。他心中暗道,若真如白易欢所说,是盗了宝物,无论东西现今是毁是留,女王都应将她活捉回去,问清下落才对。若是不重要的弃物,又为何如此兴师动众的去杀她,就只为泄愤而已?那这女王的脾气可是够大,十年前的事都还记得。
他只笑白易欢为了搪塞自己,竟编出这般黄口小儿的故事。不过他并不气,也不戳破,只宠溺地看着白易欢极不自然地东拉西扯。
人生在世,最难得的不就是明知你在骗我,却心甘情愿地配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