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该怎么办?几个人迅速低声商议了一下。安妮的想法是,女修院对面就是治安团的小楼,如果他们的行藏泄露,闹起来,那即使大伙可以迅速逃离全身而退,也没法把小哑女救出去了。所以说,他们应该在这里继续躲藏下去,等小哑女从礼拜堂出来回到住处之后,大伙再按原定计划,冲进屋子救出小哑女迅速撤离。
可荣兵坚决不同意!他的想法是,必须立刻潜入礼拜堂。他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可他总觉得,刚刚小哑女回头望过来的那一眼,深深地刺痛了他!他真的害怕,害怕今夜的小哑女,就是五年前的埃丽萨!
在甬路两旁花圃里的植物的掩护下,四个人猫着腰悄悄接近了礼拜堂。小话痨握着门把手轻轻试了一下,冲大伙摇摇头,看来是从里面上锁了。梅里尔早就在细心地观察这幢建筑了,他拉拉荣兵,指着三楼一扇打开的窗户……
这是一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有水平弯曲的檐部,墙面凹凸度很大,装饰着丰富的曲线圆弧和浮雕。虽是大气华美,却特别利于小偷攀爬。此刻就有四个小偷悄无声息地从外墙爬上三楼,陆续从那扇敞开的窗户进入了礼拜堂内的一间屋子。
这间小屋应该是个储物间,靠墙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工具和箱子。四个人全部进来后,荣兵用极轻极慢的动作打开了房门,小心地探头朝外望去……外面是一道木制走廊,走廊外侧栏杆下面就是礼拜堂了。
忽然,从礼拜堂西边的祭台那里传来一个男人庄严的声音……
“蜜特•格柔,你要欣喜地接受这一切。因为圣经有言:‘所以弟兄们,我以神的慈悲劝你们,将身体献上,当作活祭,是圣洁的,是神所喜悦的……’”
听着这个宗教朗诵腔儿,四个小偷不禁面面相觑……此时已经是午夜了,这里却在举行什么宗教仪式?这也太奇怪了!
这种木制走廊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大伙不敢乱动。几个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荣兵一点头,小梅子就轻轻地跪在地板上,缓缓地贴着墙根朝那边爬了过去……
生怕惊动了下面的人,其他人都没动,就蹲在原地等着。梅里尔朝西面爬出去七八米后,慢慢探出脖子朝斜下方望去……只见他身体猛地一僵!突然跳起来就开始飞跑!
坏了!这一定有什么万分紧急之事!其他三人也没必要隐蔽了,立刻也都跳起来朝那边跑去。
小梅子像疯了似地在前面猛跑!大概是嫌跑下楼梯来不及了,他忽然抓住走廊扶手身子一跃就翻到栏杆外面,继而毫不停顿地纵身向前一扑……双手抓住了一盏大吊灯边缘的铜圈儿。
“哗嚓!”大吊灯上面悬挂的铜链不知从哪里断掉了,梅里尔连人带吊灯一起重重地摔了下去!
礼拜堂的大吊灯离地面太高了,小梅子被摔得极惨!荣兵听到他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可还不到两秒钟,他就狼狈万分地从砸塌的木椅堆里挣扎着爬起来,又疯了似地朝祭台上冲去!
庄严的祭台之上,中间是闪亮的基 督十字架苦像,两边是童贞圣母玛利亚像和大圣若瑟像。在这神圣的祭台之下摆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浸礼”石盆,一场无比奇异的“受洗”仪式正在进行着……
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使这场浸礼在震惊中被打断,参与其中的所有人全都惊呆了!三名黑袍一名白袍,这两男两女正各自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如同泥塑木雕……
一个黑袍男人手里拿着一根奇特的十字架,正顶在他身前布垫上跪着的白袍女孩的后面……这根十字架的奇特之处是,它的最前端居然被雕刻成了一个……那玩硬!
另一个黑袍男人惊骇地张着嘴瞪大了蓝色的眼睛,刮得青幽幽的下巴老长老长。他法袍掀开露出满是腿毛的下肢,一手抓住白袍女孩被绑缚在背上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还握着他的分身忘了松开……
那个黑袍女人则是端坐在浸洗台的石盆上,一腿垂下,一脚高抬踩着石盆的边沿。上身是修女的黑袍罩身端严不苟,黑袍的下摆却高高地撩了起来……从惨白的双脚一直到苍白的小腹,整个下体不着寸缕!
白袍的……就是小哑女了。她的双眼被黑布蒙着,双手被反绑到背后,跪在布垫上。金色的长发被老修女丝赖特院长揪扯着,把她的脸拉进了一处肮脏腥臭的所在……无法想像,此刻她的心灵正在承受着怎样的屈辱和折磨!而同时带给她的肉体摧残与创痛的,则是来自后面的那根奇特的十字架……
“我 操 你 妈的!!!”
梅里尔狂吼一声,跃上祭台一脚踹倒了呆若木鸡的十字架男!又朝大下巴男合身猛扑了过去!
老修女松开了小哑女的头发,像只母鸡一样乍撒着肩膀尖厉地惊叫一声!立刻就歇斯底里地狂喊道:“快杀死这个魔鬼!”
荣兵手脚笨,安妮身体虚,两人还在螺旋形的楼梯间往下跑,幸好小话痨速度极快,已经跑下楼梯朝祭台上冲了过去!
梅里尔占了上风,他已经把大下巴男骑在身下,正挥拳朝那张惨白的脸上“哐哐”地猛砸!忽闻脑后有风……本能地一俯身,那柄斜着抡下来的十字架没砸到他的脑袋,却勾住了他黑衣上的风帽,借着惯性把整个后背的衣服全撕开了!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
十字架男偷袭一击没能得手,马上又高高地扬起了十字架,直上直下地猛砸下去!
“嘭!”还没砸到这个突然冲出来的魔鬼,十字架男就觉得眼前一花脑袋里“轰”的一声……就被另一个飞跑过来的魔鬼一拳打昏了!
老修女直到此刻才想起摞下黑袍遮住了她那处肮脏腥臭的所在。她光着脚跳下浸礼石盆,双手举在耳侧,“啊!啊!啊……”地尖叫着,朝礼拜堂大门一扭一颠地跑去……眼看她伸出的老爪子就要抓住门把手了,包头巾却忽然被一个女魔鬼用力向后一扯……她惊叫一声就仰面摔倒了!
荣兵拉开铁闩猛地推开礼拜堂的大门,冲后面喝道:“不能便宜了它们!三只禽兽都拖走!”
小话痨左手拖着昏过去的十字架男的衣领,右手揪着大下巴的金毛,安妮薅着老修女半秃的头发,梅里尔抱起瘫软在地的小哑女,大伙冲出礼拜堂就朝大门口跑去!
大门外的陛下和上校已经把那辆拴在树下的马车弄到手了,正焦急地等着他们。见几人冲出礼拜堂,二人大喜!迅速驾着马车来到大门口接应。
荣兵刚跑到大铁门前,那个兼职带路党的牧职修女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她猛地拉开房门,呆了一呆……忽然大声嚎叫起来!
整个女修院顿时大乱!许多屋子里都传出了女人的尖叫声,很多房间都陆续亮起了灯光……最要命的是,女修院对面的治安团小楼里的灯也亮了起来,而且开始有吵嚷声传了过来……
荣兵急得要命!听到牧职修女还在那边弯腰攥拳地继续飙着高音,气得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用夜莺开锁,一边恨恨地吼道:“安妮!让内个该死的带路婊 子闭上她妈的臭嘴!”
一群衣衫不整的黄狗皮从治安团的小楼里冲出来的时候,破铜锁终于打开了!身后那个牧职婊 子在连续又飙了几声翻倍的高音后,也戛然而止了!
看到有西班牙军人跑过来,老修女和大下巴男都尖叫着拼命挣扎!不想踏上马车。刚被上校用枪逼着强塞了进去,从对面跑过来的黄狗皮中忽然有人开了一枪,拉车的马蓦地一惊!立刻就跑了起来……
荣兵朝身后的小梅子喊了一声:“来不及了!快跑!!”
詹老三驾车,上校和小话痨堵住了两侧的车门,抱着小哑女的梅里尔和荣兵跟在车子后面,大伙急忙朝女修院北边的那条小巷跑了过去!
虽说惊险总还算顺利。马车眼看就要跑到那条小巷口了,身后也没传来追赶声,荣兵的心略略放下了些。治安团的黄狗皮们深更半夜刚跑出来搞不清状况,先冲进惊叫声此起彼伏的女修院里去了。今夜光线幽暗,荣兵几个人出来之前又都换上了黑色的衣裤,等士兵们回过神来再往这边追,在这黑暗曲折的街巷里啥也看不清,估计是很难追上了。
“呯!呯呯呯!”追兵们忽然连开了几枪,荣兵心头一紧!马上低声喊道:“有事没?有谁中枪没?”
“没有!”几个人都喘吁吁地答道。梅里尔回答得最慢,应该是抱着小哑女太吃力的缘故吧?
不对!荣兵马上站住,回身一把抓住梅里尔上下打量着,梅里尔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晃晃……“别看了罗宾,在后背……中……枪了……”
这口气一松,就再也撑不住了……倒地的一瞬间,他还本能地用手肘撑着,生怕摔到了怀里的小哑女……
这辆马车可不是荣兵他们去波哥大时乘坐的那种驿站马车。这辆马车只有一匹马,最多拉两三个人。梅里尔和小哑女都被抱进了马车,老修女和大下巴男被薅着头发拽下车来拖着跑。敢跑得慢了,此时暴躁无比的荣兵上去就用刀柄照着脑袋猛砸一下!立马都乖着呢,瞬间全他妈变身长跑健将了!
海边的小渔屋到了,荣兵赶快抱着昏迷的梅里尔跑了进去。
“啊……!!”看到整个后背的白衬衫都变成了血衬衫,屋里的几位女士纷纷掩口惊呼!
一眼就看明白了!就是这件被十字架扯碎了黑衣之后露出的白衬衫,让梅里尔在黑夜里成了追兵们的靶子!
看到手足无措的荣兵,唐娜姐一把拉开他,抢过疯狗刀“嗤嗤”地割开了梅里尔的衬衫,把大夫给大家预备的“金毛狗蕨”上的茸毛从包里扯出一大团来,小心地敷在枪伤处,再用一块白棉布压住,然后迅速从自己的裙子上一圈圈地撕下细长的布条,斜着从小梅子的前胸到后背紧紧地缠裹住了。
唐娜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和荣兵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现在豪威尔大夫不在,也不敢抬着小梅子去就医,眼前也只能做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得看天主的脸色了。
波西兰忽然跑了进来,他焦急地喊道:“罗宾!黄狗子搜索过来了!”
荣兵立刻拿起望远镜从后窗望过去……坏了!那些挥舞着军 刀和短枪的黄狗皮正从数条街巷里不停地往这边涌来……更要命的是,大伙现在想撤退到海边都不不及了!那边也出现了大批的军人,都穿着普尔波万式对襟的蓝军装,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正朝这边围了过来!
“跑不了喽,圣菲利普堡要塞的新格拉纳达步兵团也来了。嘎嘎嘎……连他都来啦?大阵仗啊!”金矮少放下望远镜,幸灾乐祸地咧着嘴乐了。
停在小渔屋门口的马车已经出卖了他们,现在几个方向的追兵已经不约而同地朝这边合围了!
“宾哥,我要入伙。”金矮少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入你妈 逼!”
看着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温妮,看着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梅里尔,再看看外面不断收紧了包围圈的黄狗皮和蓝军装……荣兵心乱如麻焦躁得快要炸了!
金矮少抱着膀子坐在破桌子上晃悠着腿儿,笑嘻嘻地继续嘴贱:“我后妈吧?谢谢噢。”又环顾众人自我解嘲地说:“嘿嘿……失去理智了,他失去理智了。”
理智?哎?对呀!咱有新格拉纳达总督的公子做人质啊!
荣兵忽然转过头来紧盯着金毛矮少德欧比……
德欧比神情愉快地迎向荣兵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笑嘻嘻地说:“宾哥,我知道你想啥呢。不灵,没用,嘿嘿。”
“少跟我扯!我还就不信了,这帮大兵敢让一个大区总督的儿子死在他们面前?”
“真没用,不骗你。这一百几十年间,法国的海盗胡安、马丁,英国的海盗霍金斯、德雷克……总之各种海盗没完没了地折腾卡塔赫那,每次被攻击时的谈判,都遭致了海盗们一场烧掉半个城市的大火。皇室怒了!给这边的军人下达了铁令——决不允许谈判!决不接受绑票勒赎!”
“真的假的?”荣兵盯着笑嘻嘻的金矮少犹疑不决……
唐娜姐忽然开口了:“少爷,我刚才听到你说了句‘连他都来了’,看样子你有办法?”
“有哇!只要放我自己出去跟艾尔多安少将谈谈,我保大伙能平安上船离开卡塔赫那。不过,宾哥你得答应让我入伙。咋样?划算吧?现在就看你们敢不敢信我啦。嘿嘿……”
荣兵死死盯着金毛矮少德欧比那张没心没肺的脸,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一咬牙……“成交!”
金矮少穿了件罩头斗蓬,高举双手走出小屋,晃晃当当地朝西边蓝装军团里那位高级将领模样的人走了过去。
还好,没出现荣兵一直担心的那种——少爷忽然往人群后面一钻,然后步兵团端着大枪呜嗷喊叫冲锋过来的状况。仅仅几分钟过后,少爷就转身又晃晃当当地走了回来。
“呼……”小渔屋里的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有救了!但好多人不约而同地都从心底冒出个问号——这位总督家的少爷到底是图啥呀?
斯卢普纵帆船傍着长岛葱茏的海岸线向西南方疾驰着……荣兵和金矮少碰了一下啤酒瓶,都“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少爷,那个艾尔多安是圣菲利普堡的要塞司令?”
“嗯,对,大同盟战争的时候他是我爹的部下。”
“那你是咋说服他放了咱们的?”
“瞎编呗。我就说皇室有位特使被人秘密绑架了,那个女修院长和她的两个情 夫涉及此事。要不然一位主教和一位神甫能深更半夜地出现在女修道院里么?因为特使的身份和使命特殊,官方不方便公开介入,我爹就派我去秘密联络谈判。这可是腓力五世陛下的密旨,事涉皇室隐私哟……他一听这话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赶快放行。嘎嘎嘎!”
“哈哈哈……行!行!少爷威武!那你当时咋看出我拿刀就是吓唬吓唬你,不能真剁你俩零件儿啥的呢?”
“切!别装了宾哥!其实你这人心眼儿软着呢。在帕乔镇,你都不敢让小美洲虎看到它妈妈‘花魔’的惨样呢。我这人吧,就是大大咧咧惯了,又没傻透腔!”
“窝擦!小样儿没看出来啊,少爷你粗中有……”
什么声音?荣兵忽然惊讶地扭头望去……
“啊!啊!有人跳海啦!”船尾那边忽然传来安雅的尖叫声!
“陛下上校收帆!快!”荣兵扔下酒瓶就往船尾跑!好几个人也都拔脚朝那边跑去。
“扑通……扑通……”三条黑影毫不犹豫地跳进海里,飞快地扬起双臂,朝那蓬时隐时没地盛开在水中的白莲拼命游去!
费什用右臂挟着小哑女,荣兵和小话痨在两旁护着,一起游回了船舷边。詹老三和上校赶快伸手把小哑女拽了上去,又把三人都拉上船。
荣兵拧干了上衣“啪”地摔在甲板上!铁青着脸快步走了过去,不耐烦地扒拉开正扶着小哑女的肩膀柔声解劝的几个女人!
“都闪开!老子没心情惯着她!”他一把拽起小哑女就往船舱里拖去!
唐娜姐给小哑女披在身上的斗蓬掉在了甲板上,里面被海水湿透的白色修女长袍紧贴在身上,娇小玲珑的身体曲线毕露……她苍白的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如同一个丧尸般,跌跌撞撞地被荣兵拽进了船舱,所有人也都惊愕地跟了进来。
“看看!你嘴巴哑了眼睛没瞎吧?给我睁开你那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死鱼眼睛好好看看!
他——我见过的最帅最帅的男孩!看看他此刻这张苍白扭曲的脸吧……就为了你!他欠你的吗?
他——一个再文雅不过的男子,我竟然亲耳听到从他嘴里骂出那么粗的脏话……就为了你!他欠你的吗?
他——一个法国小伙子,却从大吊灯上摔下来跑去跟素不相识的西班牙人拼命……就为了你!他欠你的吗?
他——梅里尔!我的生死弟兄!现在生死未卜!就他妈为了你这丝毫不懂感恩的小哑巴!!你就知道想你自己的委屈!就你痛苦?你的痛苦是他造成的吗?可他为了你却正在死去!你想过别人吗?你跳海?你想死?你想过一个曾经无私地救助过你的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吗?”
“给我睁开你那还没瞎透的眼睛看看!看看那位安妮女士,她自己还在病中,却连续两次救了你!她该你的吗?她欠你的吗?你去死之前给过她哪怕一个感恩的表情吗?你这自私的贱 人!看看我们几个,为了素不相识的你半夜闯进女修院去拼命!我们欠你的吗?你回报过我们哪怕一个感激的眼神吗?你这自私的贱 人!看看你周围这些人!这里谁欠你的?可就在刚刚,我们整整十条命只差一点就给你一个哑巴殉葬了!你给过大家一个抱歉的手势吗?你这自私的贱 人!如果我们都像你这么自私下贱,就该让你屈辱地死在那个肮脏的圣克拉拉女修道院里!想死在纯净的海洋里?你他 妈也配?!”
“你明明听得懂我们的话,可你之前什么都不表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咋想的?你不就是认为只有你们西班牙人才是好人,而我们外国人都是坏人吗?咋样?就是你的西班牙同胞在往死里祸害你吧?反倒是我们这帮素不相识的外国人在为你拼命吧?”
荣兵抬起梅里尔那条无力地垂下的胳膊,指着血肉模糊的肘部吼道……
“睁开你那还没瞎透的眼睛仔细看看!就是这个正在死去的人,在他中枪倒地的一刹那,他宁可摔坏了自己的手肘也要本能地保护着你!除了年幼时在你母亲的怀抱里,你告诉我!这辈子还有哪一个人曾这样呵护过你?!”
狂怒的荣兵从地上捡起梅里尔那件被鲜血浸透的白衬衫,“呼”地摔进了小哑女的怀中……
“睁开你那还没瞎透的眼睛仔细看看!告诉我!除了母亲生你的时候,这辈子还有哪一个人曾为你流过这么多的血!!??”
“啊……!!!”死死地抱住那件“红衬衫”把脸深埋在其间,“扑通”一声跌坐在梅里尔身旁,小哑巴用那种让人听了心里极度压抑的声音嚎哭了出来!
所有人都悄悄退出了船舱……
小话痨瞄了一眼独自坐在船头的荣兵,低声说:“陛下罗宾说的挺有道理骂得也挺解气可是这样对一个不想活了的哑巴小女孩也未免太……”
詹姆斯三世笑了:“你错了约翰,罗宾做的无比正确!从此刻起,这个女孩才是真的得救了。”
长岛的海岸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斯卢普纵帆船风帆正满,朝着被夕阳镀成了迷人金色的海洋更深更瑰丽处飞翔……
斯卢普没有靠近西班牙大陆的海岸线航行,而是冒险在茫茫的深海汪洋里朝着西南的贝洛港方向笔直地航行。按说这种小船是不敢这么选择航线的,正确的姿势应该是贴着大陆的海岸线走,宁可绕远多走点曲线,至少安全啊。
可荣兵担心恰巧这几天“神奇号”会返回卡塔赫那来接他们,“神奇号”肯定会选择最直最近的航线,那两下可就错失了。
大伙的运气真是好到爆了!荣兵的决策真是英明到神了!第二天傍晚,正在船头瞭望的海神就兴奋地大叫:“神奇号!斜对面那条船肯定是神奇号!”
一切终于井井有条了……豪威尔大夫马上动了手术。浸透了梅里尔鲜血的铅弹,被小哑女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后,就永远地贴身收藏起来……
梅里尔的高烧退了些,荣兵刚才听到他在船舱里用虚弱的声音对小哑女说:“你又一夜没睡,快去睡会儿吧。我没事了……”
又是一个彩霞满天的傍晚。凉风习习,荣兵闭上眼睛枕着双手,四仰八叉地躺在前甲板上,嘴角带着诡异的笑纹又开口了……
“左舷瞭望哨报告方位!”
“又来了!”坐在船舷上喝着啤酒看夕阳的詹老三不满地咕哝了一句,然后再一次大声报告:“我船正平稳行驶在达连湾,罗宾船长!”
“什么?哪儿?大声点……”
“达——连——湾!罗宾公爵!”
五分钟后……
“左舷瞭望哨报告方位!”
“唉!”詹老三放下刚举到嘴边的啤酒瓶无奈地回答:“我船正平稳行驶在达连湾罗宾亲王!”
“什么?哪儿?大声点……”
“达——连——湾!罗宾陛下!”
五分钟后……
“左舷瞭望哨报告方位!”
“扑……!!”詹姆斯三世一口啤酒差点没呛死!他手忙脚乱地擦着从鼻孔里喷出的啤酒沫,剧烈地咳嗽了好半天,才用嘶哑的嗓子怒吼了出来:“你有病啊弱屁!?你到底想听啥??”
温暖的夕阳和煦地照在脸上,荣兵闭上眼睛悠悠地叹了口气……
“陛下,你怎么可能懂呢?哥听的……是乡愁……是寂寞啊……”
============================================================================================================== “邪信徒”们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它们才不信什么天堂地狱来生往世的呢。它们都是极度下作的利已主义者!它们只信奉现实的利益现世的享乐。可它们却能像船蛆钻进船体一样,非常善于利用宗教的漏洞和教义中的模棱两可之处拼命钻身进去!尽情地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荣兵日记•纽德恩牧师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