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去医院看完受害儿童出来,又去往治安警察所,找到探长,询问奶粉投毒案的案件侦破情况,得到的回答,仍然是没有线索。
到底是谁投的毒?郭少才又在哪里?案件仍然扑朔迷离。
他从治安警察所出来,刚到门口,正好碰上江敏的丈夫和十岁的儿子,前来停尸房看望她的遗体。她丈夫认得张欣,因此跟张欣点头致意。
尽管江敏自杀,跟张欣毫无关系,但张欣仍然是满心的愧疚。不管怎么样,是公司的灾难引发了她个人的悲剧。
可怜这一对老少,丈夫失去了妻子,儿子失去了母亲,一个曾经美好的家庭变得残缺不全。
张欣突然就站在了那里,一直看着那对父子走进治安警察所,再被引去停尸间。
他就站在原地,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烟,脚下的烟头丢了一地。
过了几分钟,那对父子走了出来,两个人红肿着眼睛,面容悲戚的走到门口,忽又抱头痛哭一阵。
众人劝了一会儿,父子俩止住哭泣,走出大门。到台阶那儿,父亲一脚踩空,居然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幸好没有受伤。
张欣急忙跑过去,把男子扶起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张欣说。
江敏丈夫倒也通情达理,反而安慰张欣说:“我们没事,能挺过去。我们知道你也不容易,千万要坚强。”
“我会的,谢谢。”张欣眼眶湿润,目送他们父子离开。
收回视线,他回身正准备离开,却一眼看见街边站着一个人,那是潘美琪。
哦,她终于回来了,他的心头泛起一股热潮。自从灾难降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东奔西跑,有话无处说,有苦无处诉。现在,终于有一个人能够陪在他身边。
在这样凄惨的时刻,他多么需要温情的支撑,只有温情才是最最强大的精神力量。
他走过去,动情的深深的拥抱了她一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潘美琪没有回答,却说:“公司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怎么会出这种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谁也没有想到,灾难就这么降临了,眨眼之间就降临了。”
“过来坐下吧,坐下再说。”潘美琪指着草坪上那张长椅子。
两个人便在椅子上坐下了。
“你的气色好差,几天不见,瘦了这么多。”潘美琪关切说。
张欣握住她的手:“没事,你回来就好了,这些天,我真的很想你。”
“是谁投的毒,人还没有抓到吗?”
“没有,我实在想不出来,是谁会干这种事,太丧尽天良了。害了公司不说,害苦了那些孩子。”
“你真的申请公司破产了?公司再也没有了吗?”
“是的,公司归了银行了。”
“你干吗这么做啊,这么大一家公司,说丢就丢了,你真的好败家。”
“孩子们等着钱治病,我没有别的办法。”
“谁说的?治病可以去找公益组织募捐善款啊,多少人生了病没钱医治都是这么干。你怎么能丢掉公司呢?”
“那些办法都想过的,但是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可以解决,为什么去求别人呢?”
“可那是公司啊,建一个公司多难,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孩子们的健康更重要啊。”
“孩子的事应该去找凶手负责,要他赔偿啊,怎么能让公司承担全部损失呢?公司也是受害者啊。”
“就是凶手没找到嘛,只能先由公司来承担。”
“无论如何,你该为保住公司做一点努力,但是你没有。”
“你不知道我有多难,你真的不知道,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
“再难你也不该轻易让公司破产。”
“唉,我们何苦在争这些?破产清算小组都清算过了,字也签了,一切已成定局,争还有什么用呢?”
“你们家别墅也没有了?”
“是的,我那台车也卖掉了,好可惜,还没卖到零头价,没办法,需要钱。”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租了一个小公寓,五百月租,连暖气都没有。厕所也没有马桶,是蹲坑。一辈子没用过蹲坑,好不习惯。”
“这么说,你一夜之间,从天上坠落到地上,变得一无所有了?”
“没事,我不是还有你吗?有你我就等于有了一切。”
“变化这么大,你生活真的能习惯吗?”
“肯定会有一个艰难期,不过,有你在身边,我会挺过去的,我相信。”
“唉,你也真是命苦,命运如此多舛。”潘美琪忽然低头沉默,脸上是忧伤的表情,仿佛陷入痛苦思绪。
张欣把她的手抓过来,双手温柔握住说:“美琪,非常对不起,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之前我们商量好的婚礼,恐怕必须延期了,婚礼规模也要更改,必须削减预算。很可能,只能办一个非常简单的婚礼了。”
潘美琪沉默着没说话。
“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的,对不对?到了这一步,我连日常开销都要精打细算。”
“张欣。”
“什么?你说。”
“你别为婚礼发愁了,我们不用举办婚礼。”
“哦,你同意不举办婚礼吗?那太好了,我只怕你不能接受呢?谢谢你的理解,美琪,真的谢谢。”张欣感动的又去拥抱住她。
潘美琪轻轻推开他:“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分手吧。”
“啊,你刚才说什么?”张欣一下身体后仰着,望住她。
“我说,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我们的婚礼首饰都买了,婚纱照也照了,流程已经走过了一半。我们还可以举办完的,只是缩减一点规模而已。”
“我是说分手,没说婚礼的事。”
“你不是说,你很爱我吗?不是说,你只想嫁给我吗?怎么突然就变了。”
“不是我变了,是时间变化了,一切都变化了,我不得不跟着变。”
“你是说,你是变色龙吗?”
“随你说什么,总之我没有亏欠你什么,我有权利说分手。”
“你真的爱过我吗?潘美琪。”
“我当然爱过你,但是你已经变得一无所有,还要求我的爱一成不变,是不公平的。”
潘美琪脸色冷峻,起身准备离开。张欣一下慌了,一把抓住她的手:“美琪,别走,求你。我现在只剩下你了,我真的很需要你。”
“你来依靠我?那我去依靠谁?别怪我无情,张欣,只怪现实太残酷。”
潘美琪一手拨开了张欣的手,心情复杂的看了张欣一眼,然后决然的扭头而去。
张欣呆呆的看着潘美琪坐进她的小汽车,车门一关,喷一股尾气,消失在街头。他回过神来,冲着潘美琪离去的方向,挥一下手:“走吧,快走吧。我本来还天真的以为,怎么赶你,你都不会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