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兵日记

第五十四章 圣克拉拉女修道院（上）

十八世纪时的“卡塔赫那”是西班牙人在拉美的第三大城市。虽然先后被英国和法国的海盗劫掠焚毁过数次，在1717年的此刻，它的规模也是相当可观的。除了法兰西堡，这是荣兵目前在美洲见过的最美的城市了。

古城三面临水堡墙环绕，狭窄的小街两旁密密麻麻地林立着西班牙风情的小楼。小楼底层多是高大的落地窗和用铁条交织成各种图案的窗棂，楼上探出雕饰着漂亮花纹的木制阳台，院墙上垂挂着令人遐思的九重葛和结满了岁月故事的藤萝。

一条条石子街巷处处绽放着五颜六色的鲜花，数不清的小贩吆喝着穿行其间。有卖木炭的、卖椰果的、卖鲜花的，还有把巨大的盘子顶在头上卖甜食的妇女。这是一座处处弥漫着浓郁的人间生活烟火气的繁华小城。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它厚重的宗教氛围。或许是荣兵见识不够吧，他在两个时代里都没听说，哪座城市里有着这么多雄伟壮丽的的大教堂和修道院。

圣卡塔琳娜•亚历山大大教堂

圣彼得•克拉佛大教堂

圣弗朗西斯科教堂

圣托里维奥教堂

圣多明哥教堂

圣罗克教堂

圣三一教堂

圣济会教堂

圣地亚哥修道院

圣特雷莎修道院

圣奥古斯丁修道院

拉坎德拉里亚修道院

……

听起来非常神圣的样子对吗？可即使有着这么多表面上的神圣，甚至还有整个美洲三大宗教法庭之一的“卡塔赫那宗教裁判所”，正威严地矗立在教堂广场上，那又怎样呢？这些“神圣”这些“威严”，甚至连一个西班牙血统的，弱小无辜的哑巴女孩都保护不了！反而就是那些披着教袍的魔鬼，把原本的神圣变成了污秽！把神赐的避难所变成了人间地狱！

那个人间地狱，就是圣克拉拉女修道院。

安妮现在懊悔无比又深感无力……

如果当时不是自己病体虚弱，如果不是从布兰基亚岛上开始的情绪低落和莫名的烦躁，如果自己能再多一点耐心多想想办法，或许那个可怜的孩子就不会沦入……

可当时自己也实在是无奈了！这是个小哑女，而且不知是由于智力问题，精神问题，还是情绪问题，她不想与任何人有任何沟通。似乎人类的情感都从她身上逸出了，消失了，只剩下一具空壳。脸上永远都是无悲无喜无忧无惧的可怕的平静。

安妮也曾拿出耐心来，反复地问她家在哪里？亲人在哪里？该怎么帮她？可小哑女那张清秀的脸上始终毫无表示。安妮知道她其实听得懂自己的话，这从她平时的一些反应上就看得出来。至于她为什么这样，是出于对自己的敌视和不信任？还是她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痛？不得而知。

做为一个有案底在身的英格兰女人，在这陌生且又充满敌意的西班牙殖民地城市里，安妮孤身一人带着个小哑女四处奔走碰壁了好几天。渐渐地囊中羞涩身心疲惫坐困愁城……

鉴于自己的身份，她不敢带小哑女去法律机构求助，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宗教机构了。安妮带她去了“圣佩德罗•克拉佛大教堂”，这是为了纪念那位把毕生的关怀都奉献给了美洲黑奴的圣徒——“佩德罗•克拉佛”而命名的大教堂。可这么一座有着善良传统的教堂也无意帮助她们，有位助理执事建议她，可以送小哑女去“圣克拉拉女修道院”，说那里或许可以帮助她们。

安妮虽是新教徒，也是知道天主教规矩的。小哑女进了女修道院也未必要做终身不嫁的修女。除非她在“领洗”五年之后再自愿申请加入初学院，那样才有机会做修女。所以把她送进修女院这种圣洁的所在，安妮也就放心了。至于以后的生活和命运，那就是小哑女自己的事了。

不过，这个从不表达自己意愿的小哑女，在安妮拉着她的手穿过圣地亚哥广场时，居然开始轻微地挣扎！可当时安妮已经无计可施了，加之身体虚弱情绪烦躁！也没心思顾及小哑女的意愿了，而是皱起了眉头硬拉着她朝女修院走去。

“韦士岸街”快走到头的时候朝“西耶厄街”一拐，就是“圣克拉拉女修道院”了。最初在大门口负责接待的那位修女婉拒了她们。理由是女修院经费不足，暂时不能救助教友了。

安妮正在引用圣经上的话试图说服她，一位看起来很有身份的“老姑奶奶”从外面回来了。她停下脚步问明了情由，又仔细打量了小哑女一番后，脸上就带着庄敬肃穆的神情说：“一切都不是我们向需要帮助的人关闭大门的理由。因为天主告诉我们——耶和华善待万民、他的慈悲、覆庇他一切所造的。”

这位仁慈的“老姑奶奶”诵读了一句圣经后，小哑女就被带进去了。

离开之前，安妮回头看了一眼，恰巧小哑女也在回头望着安妮。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可怕的平静，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安妮……似乎命运给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就像原野上一朵无名的小野花，无声地开放，然后不知何时就会无声地凋落……

总算安顿好了小哑女，终于松了口气的安妮却茫然了……她能去哪儿？她该去哪儿？她想去哪儿？

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她很想去维尔京戈达岛的西班牙镇，去看看那位她时时都会想起，却好多年未见的姗莱特妈妈……

可最近这段时间里，商船都跑到贝洛港那边去参加大集了，卡塔赫那港口很冷清，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船只。

在等船的那几天里，安妮总会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回想起小哑女最后望着她的那种眼神，安妮总觉得在那可怕的平静之中，似乎多了一丝叫做“绝望”的东西……

安妮感到越来越坐卧不宁了！于是，再次穿过了圣地亚哥广场，她打算最后再去看一眼小哑女。

可是……见不到，连大门都不让进，也没义务给她叫人。安妮不死心地沿着女修院的外墙走了多半圈，还真给她找到了机会。东北角的僻静处有一株年深日久的老黄樟树，树干的高处有好些歪斜的枝桠已经越过了大墙，正探头探脑地朝女修院里窥视着……

站在树桠间，安妮看到许多修女排着队去礼拜堂做午后祷，之后就有黑袍修女拿上纸笔去东边的二层小楼，应该是抄写经文资料之类。白袍修女则抱着衣物被褥去旁边的洗衣房里干活儿，也有的拿着扫帚簸箕清扫庭院。

藏身在浓密的枝叶间一连三个多小时，就在安妮的双腿都已经开始哆嗦起来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

小哑女原本就很白净的脸，现在更是苍白得没有血色了！她表情呆滞动作迟缓，就像一具无魂的躯壳一般。瘦小的身躯拿着把又大又长的扫帚，沿着长长的碎石子甬路慢慢扫了过来……

安妮不敢乱喊，她已经隐隐地觉出不对劲了！一直等小哑女走到近前，安妮才掏出一枚铜币，扬手扔在了小哑女面前的石子路上……“叮啷”

这才几天没见，小哑女竟然变得这么痴呆了！她足足慢了一拍，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朝铜币扔来的方向望去……

看到微笑着朝她招手的安妮，她猛地扔掉了扫帚捂住嘴，双肩剧烈地耸动着！眼中顷刻就盈满了泪水。这个哑巴女孩没法哭出声来，只能听到她从喉管里发出气流急促抽 动时那种让令人压抑揪心的声音！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呀！”

安妮说完才想起她是个哑巴。正焦急间，小哑女忽然紧跑几步从墙根捡起一段枯枝，就在花圃的泥土地上飞快地写起字来……

“这是……哎呀！我不认识西班牙文字啊！你到底怎么了呀？”

小哑女也呆住了！显然她是没料到，这个会说西班牙语的姐姐原来不认得西班牙文字？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墙下，就这么瞪大了眼睛望着对方……

“叮铃叮铃叮铃……”

修女院晚餐的时间到了，修女们纷纷从各个房间里出来朝餐堂走去。小哑女扭头看了一眼，又缓缓地转过头来，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可怕的平静，之前的激动和惶急统统消失不见了。最后看了安妮一眼，她默默地松手扔掉枯枝，捡起扫帚转身就走了。

虚弱疲惫加上焦急，安妮在树上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忽然……小哑女转身跑了回来，捡起树枝又飞快地在泥土上写了起来，片刻之后就扔下枯枝，转身朝餐堂跑去。

安妮伸长了脖子，仔细地分辨着小哑女写下的内容。这是……这也不是字啊？这画的是……我的天哪！！

园圃中那片平整过后还没有栽种花卉的泥土地上，小哑女仅用寥寥数笔，就很传神地勾勒出一个身穿长袍的教士，他正从后面……欺负一个跪伏在地的修女！

安妮几乎是跌下树来的！她咬着牙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快步绕到了修女院的正门，双手抓着铁栅栏大声招呼里面的修女……

一位牧职修女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听说安妮想要进去找人，她当即言简意赅地拒绝了——修道院重地闲人免进！当安妮说要带走自己的表妹时，牧职修女的话就不怎么好听了——修道院神圣之地不是饭馆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两人的争执声渐渐高了起来，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直到那位“老姑奶奶”又出现了。

“丝赖特院长，这个女人吵闹着要把院里的修行者带走。”

原来这位老姑奶奶就是圣克拉拉女修院的院长。她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安妮，开口了：“教友，您的表妹叫什么名字？”

“她……”安妮答不上来了。该死！她真不知道小哑女的名字。

女修院长笑了笑，说道：“我记得您。我还记得您当天为了说服我们，曾引用过圣经里的话——‘上帝说：人若知道行善，却不去行，这就是他的罪了。’对吗？”

“是的院长，谢谢您能记得我。我……”

“那我现在可以告诉您，这里的修行者都发过贞洁、神贫、服从三圣愿。她们都已是主的仆人了，没有表姐。更不可能跟一个信仰不纯，且身份和目的都很值得怀疑的异国人离开。”

“信仰不纯？难道我们信仰的不是同一个上帝吗？”安妮越来越焦躁了！

女修院长带着轻蔑的神情打量着她：“别自作聪明了女士！不记得圣女贞德被处以火刑的原因之一吗？不记得圣经中的训谕吗？——妇女不可穿男人所穿戴的……因为这种行为是耶和华所憎恶的。”

安妮这才意识到，因为心神不宁，她今天居然忘了穿裙子，而是穿着裤子出来的。怪不得这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用不善甚至憎恶的眼神望着自己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丝赖特院长，您这里似乎有麻烦？”

安妮回头望去，只见几个军人从马路对面的圣地亚哥区治安团小楼走了过来，是一个手按剑柄的西班牙少尉带着三个士兵。

女修院长平静地说：“我想应该没什么事，少尉先生。您呢？请原谅我不能再称您为教友了，那么……这位女士，您还有什么事吗？”

安妮默默地低下了头，脸色灰败心乱如麻……

丝赖特院长嘴角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轻声说：“我也送您一句圣经上的话吧——不要行义过分。也不要过于自逞智慧。何必自取败亡呢？”

安妮铁青着脸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奶奶的！我现在就去检审庭！我特么告死他们！”

安妮讲述至此，座中早已恼起了一位英雄！众人定睛望去……却是金毛矮少。

詹老三一把拽住了他，喝斥道：“少跟我假装义愤填膺！想趁机逃跑是不？检审庭的世俗权力管得着神权吗？你这借口也太特么假了吧？”

“那……那我上宗教法庭告他们去！”

“还敢再假点吗？不知道教皇、红衣主教、还有宗教裁判所最喜爱干的事儿就是——对外要残酷打击异端和异教徒，哪怕是再善良的异端那也得整死！对内要保护好自己人，哪怕是那些犯了贪墨、猥亵、强间、娈童、性虐的神父主教们，也要当小宝贝儿似的拼命庇护吗？”

“金矮少”双手深深地插进那头金毛里使劲揉搓着……“我以前都不知道啊！咋能这样呢？咋会是这个鳖 样儿的呢？！”

好几个人都叹了口气摇着头，只有唐娜笑了……

“为什么不能是这样？从八个世纪前那位‘天主教的卡利古拉’教皇即位以来，就一直是这样的。甚至还可以追溯到更久远的年代。少爷，你之前以为不是这样，不过是因为你既不读历史又不谙世事罢了。”

荣兵也恨恨地骂道：“甚至我可以告诉你们，再过三百年也是这个鳖 样的！”

是啊，别说在这个神权至高无上的年代里了，即便在后世那个神权大幅萎缩，号称“法制社会”的年代又如何？无论是在英国、米国、德国、法国、爱尔兰、意大利、澳洲……在那些神圣的宗教场所里，这帮披着黑袍的禽畜们干过多少肮脏邪恶的事情啊？

当那个明知自己感染了爱滋还故意奸淫30名幼女的墨西哥何塞神父，在承认罪行之后居然立刻就得到教会原谅的时候……天主在哪儿呢？？？！！！

米国宾夕州数十年间，三百多名神父性侵了上千个儿童！（实际数字应更恐怖，只是永远都无法确知了）其中一名神父甚至奸 淫了一家五姐妹，最小的竟然只有18个月……！！！

可在教会的包庇阻挠之下，这三百多人仅仅有两人被起诉的时候……天主在哪儿呢？？？！！！

澳洲在几十年间，被神职人员性侵的儿童，仅确切调查出的受害者数字就有一万五千！那些没有证据或没有勇气站出来的，更会有多少？

当这些令人发指的肮脏和罪恶就发生在教堂、礼拜堂、和告解室里的时候……天主在哪儿呢？？？！！！

荣兵仰起头，目光似要穿破屋顶……你敢不敢告诉我！天主到底在哪儿呢？？？！！！

可教会私下里却认为，娈童是“无伤大雅”的。一个神父在这个教区祸害了幼 女，教会的“惩罚”，通常就是把这只恶魔换到另一个教区。他们只是在十来年间，陆续为这些禽畜拿出了30亿米刀来买单私了而已。

可这点钱对教廷而言算个屁呢？因为在那十多年间，教会接受的捐献和各种收入高达1700多亿！

30亿？切！毛毛雨哎……咋样？俺家的神父拿钱玩你家孩子，这总行了吧？

当然，前提是你得逮到俺们那些机智勇猛的神父才行，你要是抓不着嘛……不好意思啊，算你倒霉！钱也不给，玩了也白玩！

再告诉你点更不可思议的吧，当许多孩子们偷偷告诉父母Ta们被奸 淫的事情时，换来的却是那些虔诚父母的毒打和恐吓！警告可怜的孩子不许乱说！

好玩不？听起来够爽不？这就是天主赐给俺们神圣滴权力，可以尽情地玩死你们这帮脑残和傻叉！谁让你们下贱，愿意向俺们跪拜呢？

婶魔？你们跪拜的是天主是上帝不是俺们？哈……傻叉！天主在哪儿啊？看得见吗？上帝在哪儿啊？摸得着吗？所以俺们就是天主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和替身嘛。这你都看不明白？ So……来下跪吧傻叉！把你们的虔诚钱包连同孩子一起奉献上来吧……嘎嘎嘎嘎！

“姐！咱们得救救那个孩子！”荣兵脸色极度难看地站了起来。

温妮却惊恐万分地拉住他的衣襟，声音颤抖地说：“罗宾，可我不想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西班牙女孩就去冒生命……”

荣兵立刻扭回头去厉声说道：“温妮！在我救你的那个下午之前，你，对于我来说也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法兰西女孩！”

虽说是处在富人们集中的圣地亚哥区，但圣克拉拉女修道院东墙外却有一大片荒无人烟的区域。这里多年前曾着过一次大火，烧毁了一大片民居，之后因为各种利益的争夺扯皮，就一直没再翻建。所以这片已经长满了野草的废墟就显得格外冷寂和荒颓，尤其是在这个无星无月的深夜里。

几个人躲在女修院东边一栋废墟的三楼上，正低声商量着行动方案。

安妮在那天之后，也曾不死心地两次偷偷来过这里。爬上那株老黄樟树朝院子里窥视，但小哑女再没朝她这边走来。安妮亲眼看到她从住所走进走出，是女修院大门左手边那排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计划基本敲定了。午夜之后，詹老三和鲍尼上校在外接应，其他人从那株老黄樟树爬进院子。荣兵先把大铁门里面的门栓铁锁悄悄打开，其他人破门而入带走小哑女！大伙跑出大门后立即拐进北边一条幽深的小巷里，从那条小巷的中间再穿过另外两条小巷，一直向东跑回海边的小渔屋。和唐娜姐她们汇合之后，大伙再悄悄溜到海边，登上一条刚刚买下的，36吨的小型斯卢普纵帆船，立刻启航驶离这里，连夜逃向贝洛港。

圣地亚哥教堂午夜的钟声还没敲响，女修院的门前忽然驶来一辆马车……两个全身都包裹在黑斗蓬里的人在大铁门前下了车，女修院里马上有一位牧职修女轻轻打开了铁门。两人警惕地四下望了望，就匆匆走进了女修院。

从身高步态来看，他们绝对是男人无疑！这就奇怪了……两个穿戴神秘行为诡异的男人，竟然在深夜悄悄地进入了女修道院？这是什么意思？

大伙的计划全被打乱了！荣兵安妮小梅子和小话痨迅速下楼，悄悄跑向了那株老黄樟树。

翻墙的时候，四个人的动作还算轻捷，只有安妮落地时没站稳，幸好被荣兵机警地一把搂住才没摔倒！看来她病后一直失于调养，荣兵感觉她虚弱得都快瘫在自己怀里了。

隐身在一片茂密的扭荚山绿豆叶蔓间，大伙望着空无一人的寂静庭院面面相觑……没有？那两个诡秘地进入女修院的男人呢？哪去了？

斜对面那个礼拜堂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位给两个神秘男人开门的牧职修女。她提着一盏蜂蜡灯朝大伙潜身的方向走了过来……幸好，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径直走到旁边的那排屋子前，推开最里面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那就是小哑女住的房间。”安妮话音刚落，就看见牧职修女在前，后面跟着一个脚步迟缓的白袍修女，一起朝礼拜堂走去。

不知为什么，那个白袍修女忽然扭过脸来，朝这片扭荚山绿豆望了一眼……昏黄的提灯光线里，头巾下那张平静到麻木的脸被大家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她——那个小哑女！

荣兵突然感觉透不过气来！他的心骤然抽紧了！就在小哑女回眸的刹那，恍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年之前……

同是这样一个无星无月的午夜，在那个魔鬼之地海奥庄园里，一个叫埃丽萨的女孩在被恶鬼的提灯引领着走进地狱之前，也曾这样扭过苍白的脸来，用无法描述的眼神呆呆地望着荣兵藏身的那丛金盏花……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虚伪的无情的肮脏的罪恶的人间……

这一幕简直就像一个恐怖的轮回！荣兵脸上有冷汗在悄悄地流淌……那个礼拜堂里有什么？会发生什么？我该怎么办？

正犹疑间，牧职修女又出来了，她提着油灯走进了西边的一栋二层小楼，之后，院子里就恢复了夜的静谧和黑暗。

==============================================================================================================可怕的是真相，而不是道破真相的人。——《荣兵日记•唐娜姐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