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萧玉瑶篇
书名:列女传 作者:小薇KING 本章字数:3873字 发布时间:2021-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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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北朝是一个分裂而又动荡的朝代,南朝作为汉族政权和东晋的延续,其各朝皇族主要是士族或次级士族,士族只想保有本身政治地位,并非全然支持皇室,皇帝则扶持寒门担任军职或次要官职以平衡政治势力。皇室内部也因为争夺皇位的斗争,时常发生宗室血腥事件。在短短的173年中,共有宋、齐、梁、陈四个政权的更迭,13代24个皇帝轮流掌权。


·         其实母后不是因病过世,而是自尽身亡,这个秘密父皇以为瞒过了所有的人,但是其实我知道。

·         那年我不过九岁,因为和大妹玩捉迷藏就偷偷躲进了父母卧房角落的柜子里,我透过柜子的缝隙看到母亲一边流泪一边吻着还在襁褓里的小妹,愣了一会儿,犹豫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缓缓旋开瓶盖,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闭上眼睛,将里边的液体一饮而尽。

·         我多么希望当时我不是九岁,而是十九岁二十九岁,能敏锐的察觉到母后的不对劲,冲出去将那个装着毒药的小瓶子打翻在地。可惜我当时只想着不让大妹发现我的藏身之处,反而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就那么沉沉的睡去了。等我被小妹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时,看到的是嘴角流着鲜血的母后,此时她已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了。

·         我当时很害怕,很害怕,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大喊大叫,而是扭头就跑,我跑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把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直到奶娘将瑟瑟发抖的我拉起来,替我摘下头上的钗环,换上白色的孝衣,拉到已经停灵的孝堂,推我跪下时,我依然眼睛发直,发不出一句哭声。

·         父皇在那里哀哀痛哭:“徽儿,徽儿,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怎么就舍得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领着三个孩子过日子啊!”

他一扭头看到我,竟然一巴掌甩了过来,“你这没良心的,你母亲病死了,你居然连哭都不哭?”

这是父皇第一次打我,我被打的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如梦方醒一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声尖锐刺耳!“娘,娘,娘!”我一边哭着,一边连声的叫着,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我的脸庞流过,滴落在青石地面上。

·         是的,那时我的父皇不过是刺史,还未登基称帝,而我的母后也不过是三品夫人,只不过后来被追封为崇德皇后罢了。

·         从小我就每天看着父皇母后她们秀恩爱,父皇虽然公事繁忙,可是只要有时间就在家陪在母后身边腻歪,两个人要么一起临摹字帖,要么就品茶对弈,要么就捧着史传头碰头的研读谈论,还动不动就如孩子般的大笑。反而是我每天被教养嬷嬷管着,一言一行都得规规矩矩,像个小大人。

·         “不行,这步棋我要重新走!”母后拧起秀眉。

“好好好,那就重新走。”父皇好脾气的笑笑,帮母后把棋子拿了起来,“你说,放到哪里好?”

·         “娘,你都悔几次了?下不过就认输好了,反正爹的棋艺好是大家公认的,你输了也不算丢人。”我在一边看着不平,气鼓鼓的说。

·         “不嘛不嘛,我就要重走这一步。”母后对我翻了翻白眼,都三十出头了,还是这般孩子气。

“瑶瑶,让你娘重走好了。”父皇一伸手把我抱在怀里,“你娘这次也许能赢呢!我们打赌的,谁输了谁就三天不出声!”他对我眨眨眼,无声的微笑着。

·         父皇一向不太讲究吃穿,衣服穿上就不爱脱下来洗,每天忙起来就吃一顿饭,母后老是唠叨他。

·         “嗯嗯,还好娶了你,不然我哪里来这样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好福气。”父皇总是喜滋滋的说。

·         的确如此,父皇原来不过是萧家的一个庶子,节俭也是自幼形成的习惯,虽说萧家也是大族,而且还是如今的皇族,可母亲却是前朝公主之女。

·         母后自幼聪明如雪,容貌更是靓丽动人,前朝废帝就曾动过心思,想娶这位小表妹进门,后来萧氏篡权,安陆王萧缅想求娶母后,不过通通被外祖父拒绝了。后来他执意将带着大量陪嫁的母后许配给当时还不算起眼的父皇时,着实让外人议论纷纷。虽然父皇登基时外祖父已经过世多年了,可是郗氏一族还是跟着扬眉吐气,大大风光起来。

·         母亲看似贤静淑雅,其实内心骄傲的很,所以当父皇将丁氏纳入府中后,她和父皇一吵再吵。

“徽儿,你都三十多了,身体又不好,大夫说你着实得静养几年。”父皇辩解着。

“你当初答应我不到四十不纳妾的!”母后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父皇。

父皇把脸转过一边,支支吾吾:“你的身体伤到了,怕是几年之内不能要孩子了。”

母后一扬手打翻床头的青瓷花瓶,里面插的红梅散落一地,那是父皇昨个儿特地去十几里之外的静禅寺为母后摘的。

“徽儿,你嫁过来八年后才有了瑶瑶,那八年间我可曾催过你?”父皇继续温言细语的劝说。“你本来就体弱多病,又连接生了三个孩子,大夫说如果你再有孕,怕是……”

“我不管,我不管,你当初答应我的,不到四十不纳妾。”母后声嘶力竭的喊着。

父皇没想到母后会这么倔强,会真的因为他纳了丁氏而选择自尽身亡。不过也许母后当时选择死是正确的,否则等后来父皇三宫六院之时,她又将以何种心境去面对呢呢?

我恨他们,恨母后不顾我和两个妹妹撒手而去,更恨父皇将我对幸福美满的婚姻的渴望激打的粉碎!恨意让我变成一个任性妄为,放荡不羁的女子,让我最后做出大逆不道的蠢事!

丁氏嫁过来不久就生下弟弟,但直到最后父皇也没将她扶为正妻。丁氏也是一个知趣的人,她小心翼翼的打理后宅,对我提出的任何无理要求都竭尽所能的满足,父皇则忙于公务,十天半月都不见人影。

我不再学礼仪,不再读书,不再做女红,每天要么懒洋洋的在家躺着,要么到处肆意游玩,我知道别人都在背后里笑话我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哼,我不在乎。

没有人知道我在无数个黑夜中从噩梦中惊醒,默默地流着眼泪。娘的脸在梦中或带着吟吟笑意,或娇憨可人,可眨眼之间却又愁云惨雾,嘴角流淌殷红的鲜血。

这天丁氏来看我,她一进门就满脸堆笑:“大小姐,恭喜恭喜,您要嫁人了!”

我要嫁的人叫做殷钧,比我大五岁,说起来也是可怜人,我是九岁没了娘,他则是九岁没了爹。他爹叫做殷叡,是一个能言善辩的风流名士,和我父皇是少年时期把臂共游的好友,当初娶王奂之女为妻。只可惜后来王奂谋反获罪问斩,殷叡也跟着倒了霉。

“听说殷公子是个大才子,写的一手好隶书呢!”

“不止啊,据说殷公子脾气可好了,大小姐嫁过去一定会被当成手心里的宝!”

府里的下人们七嘴八舌的讨好我,才11岁的我根本就没太在意什么,左右不就过是换个地方玩罢了。

第一眼看见殷钧的时候,我就很失望,他长得太瘦太弱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殷钧的确非常和气,即使新婚之夜我压根都没让他碰我,也是默不作声,脸上永远是一种温和纵容的表情。

我不以为意,每个人对我都讨好纵容,他这样对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会儿去给娘亲敬茶,你……”第二天早上,殷钧声音里带着哀求,我知道他是怕我给他娘难堪,他和他守寡的娘相依为命多年,感情自然深厚至极。

我撇撇嘴不说话,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浓浓的嫉妒,他有娘可以孝敬,他有娘的关心和嘘寒问暖,可是我呢?没娘的我成了个野孩子,被父皇嫁给这么个破落户。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殷钧体弱,动不动就在床上静养,而我每天照样鸡飞狗跳的过着我的舒服日子,结婚第三年时父皇登基,我搬到了公主府,与殷钧见面的日子就更少了,只有每月规定那么几天,殷钧才赶过来和我同房。

父皇第二次动手打了我,是殷钧去告了状。

“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父皇手气的直哆嗦,他随手拿起案头的玉如意,劈头盖脸向我砸了过来。“在卧房墙上贴着写你公公名讳的纸,你是怎么想的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荒唐事你也会做?”

我咬着牙不坑声,我如何能告诉他,殷钧在床上如同纸人一样,稍微动几下就气喘吁吁,如何告诉他青春正艾的我无处宣泄的闺房之怨。如何告诉他我是多么渴望能有个像当初他疼爱娘那样疼爱我的夫君,却又在畏惧和失望之中夜夜辗转反侧。

父皇看我不认错,手劲儿越发重了,玉如意竟然被砸的粉碎,我终于吃痛不过,大声的叫了起来:“娘,娘……”

父皇住了手,明明暗暗的烛光照在他青白的脸上,他怔怔地看着我,我哭着说:“父皇,我想和离……”

父皇皱起了眉:“瑶儿,别闹了,近来国内事儿多,爹当皇帝不易,你体谅一下!前几年给你二妹指好亲事又反悔,都已经让人议论纷纷了,你就别添乱了!殷钧性子好,有才气,对你来说已是良配了。”他语气缓了缓:“对他用点心,早点生个孩子吧。”

我无比愤恨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以为我不想生吗?就殷钧那破体格,我能生出来吗?多年来我早就听够了命妇们的闲言碎语,看惯了别人表面奉承下的隐隐嘲笑,但凡我有一男半女,我也能心里安定一点,可是,我有吗?

我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满心的失望出了宫,每天靠喝酒看戏打发苦闷的时光。一日在赴宴中我喝的头疼,就随便让下人将我带到一个房间小憩。迷迷糊糊之中,有个男人爬上了我的床,等我清醒过来才发现,那个人竟是我的六叔萧宏。

我们其实都喝多了,所以彼此肉体纠缠时毫无顾及,等酒醒之后他慌乱不堪,而我则是第一次尝到了床第之欢的乐趣。

“别闹了瑶瑶,你是想让我被皇帝哥哥杀头吗?”当我再次纠缠萧宏时,他吓个半死。

“那我杀了我爹,让你当皇帝!我知道你早有此意了不是吗?”我不顾一切地喊道。

当侍卫将改扮成丫鬟随我进宫的杀手拿下时,父皇第三次打了我,他老泪纵横,大喊道:“冤孽啊,冤孽啊!”

这是我最后一次挨父皇的打,父皇并没有杀我,他只是命人将我软禁到宫外的一座庄园里,我仍然锦衣玉食,只是不能离开,也不得见外人。

我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漠然地想着,打开了窗户,伸手去接外面飘飘扬扬的雪花。

没有人出来拦着我,即使我身上只穿薄薄的纱衣,我重重的咳嗽起来,一口血从我嘴里喷出。

我马上就要见到娘了吗?我忽然有些期待起来!父皇说母后曾托梦给他,说自己因生前妒忌心太重,死后堕为巨蟒。请求他设法为她超度。父皇就参阅佛经,撰写慈悲道场忏法十卷,请僧礼忏超度。然后再次做梦说娘脱离蟒身,化为天人,升天之前还对他表示感谢。

“娘,父皇在撒谎是不是?”我一边快活地想着,一边光着脚向外面的雪地里慢慢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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