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木师傅对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速速离去。”
修吾看着这满院的尸骸问道:“那师姑您呢?”
“我和清素,源素自有去处,无需挂念。”
匆匆道别,白易欢和淳于昭又去后院简单收拾了细软,四人便向山下走去。
将近午时,四人才找了个卖炊饼的小店稍做休息。玄语始终对伯木师傅方才展示的神功念念不忘,便问见多识广的白易欢,众人为何倒地而亡,他们屋中几人又为何要不停地跳,跳为何便可破解此功。
白易欢搓着修长的手指若有所思道:“伯木师傅这武功我只是听闻,也是方才才有幸得见。这种武功极难学、更难练,便是运用自己的内力,通过声音进行振颤。万事万物皆在动,你可知其中道理?”
玄语问道:“万事万物皆在动?”
白易欢道:“说得赤裸一些,你的脉象便是因心在动、心便是因血在动,刚劈开的人头,脑浆在动,刚剖开的腹部,肠也在动。万事万物皆在动,既然动,便用振颤将这种动统一起来,打破血脉的运动规律、打破心脏的运动规律,让万事万物顺应这振颤,沉溺于这振颤,最后毁灭于这振颤。”
玄语咋舌道:“你说的好血腥,我都不想听了。”
修吾似乎明白其中奥秘,问道:“我们在原地跳,便是努力在摆脱这振颤,不被这振颤所影响,所以我们安然无恙。白兄,我如此理解,可对?”
白易欢点头道:“正是,次声波共振。”
淳于昭叹道:“枉我在这江湖中行走多年,竟然还有如此神功,简直惊为天人,在伯木师傅面前,我怎好说自己是习武之人,恐怕连九牛的一毛都不如。”
白易欢笑笑:“吾阳可知,伯木师傅乃是世外的高人,与江湖中你所见所闻的侠客、剑客早不在一个境界,吾阳未曾听闻也实属正常。莫要放在心上。这功夫虽然难学,但易破,只要知道破解之法,便无从下手,只是杀个新手罢了。”
玄语不禁心中感叹:“杀个新手!只怕知道破解之法的,没几个人能在这世上了吧。”
白易欢看向对面二人,又道:“只是这下一步该如何打算?以我之见,眼下回鹘女王追杀过于猛烈,连仙栖庵如此隐秘之处都可寻得,不如我禀报国侨公,为你另寻一个去处,可好?”
玄语低头,思绪良久道:“不好。”她看向修吾道:“修吾,我不想再逃了。”玄语见着刚刚那满院的尸骸,又想起儿时被追杀之事道:“我不想一直在被追杀中度日,不想每日提心吊胆,不想一醒来便瞧见身边人个个惨死,心爱之人日日命悬一线,自己到处东躲西藏,活得仿佛栈板上的鱼肉,时时刻刻提防着什么时候被什么人宰割,我不想再逃了,也不想再躲了。”
白易欢道:“那你想如何?”
玄语斩钉截铁道:“我要去漠南回鹘,去寻那乌母主女王,此事早晚要做个了结,我不想后半生都活在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中。”玄语看向修吾,眼神中渴望她的理解,修吾却不曾看她,低头不语。
白易欢颇为不屑地问道:“了结?我没听错吧,你要和乌母主女王做个了结?估计你还没踏上漠南回鹘的国土,便被追杀之人剁成肉酱了!”
玄语脸涨得通红,她知道白易欢话虽难听,但却再实际不过。以她如今之力,又有何资格与回鹘女王做个了结,眼下连苟且偷生都如此艰难。
四人沉没良久,修吾打破寂寞道:“好,我陪你去!”
玄语忽觉心头一暖,看向修吾。
修吾道:“若我是玄语,定然也不会愿意如此日日被人追杀,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即便是真的寻得了个安身立命之所,也要日日提防,不知何时便会被人以何种方式结束性命。与其如此提心吊胆了去余生,不如大大方方直面困境,哪怕是死在路上,也算是努力过,心中无悔。”
白易欢道:“死在路上?那你现在往外一站便可遂了心愿了!我看你们是活得腻歪了,自寻死路。”
淳于昭见白易欢言语过于刻薄,便拍了拍白易欢的肩头。“吾阳,这姐妹二人所说不无道理,躲,终究只是一时之法。”
玄语道:“我不是自寻死路,我怕死,我比任何人都怕死。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九死一生都不曾放弃,为的不就是能够好好活着。我没有胸怀大志想要解救天下,更不想在江湖上武功盖世,成名成侠,我只是想寻个青山绿水之处好好活着,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但是现在不是我想便可的,是他们步步紧逼不给人活路。今日若不是伯木师傅在,恐怕我早就命丧仙栖庵了,现在追杀我的人还在后面跟着,我不想再这么漫无目的地逃了。我也想反击,我也想活命,我也想过好日子。所以我要找办法,寻生路。”
听玄语如此一说,白易欢似乎也觉得不无道理。
玄语又道:“这一路若没你们护着,我定然也是活不到现在,所以我只能求你。”
说着玄语便要起身跪下,白易欢一把拉住她道:“你说便是。我既已授命,自会护你周全。”
玄语道:“好!如今我求你带我去漠南回鹘,或是杀了乌母主女王,或是寻个什么法子,把此事给了了。总之,我不要再坐以待毙,我要生,我要自己找生路,我要后半生都坦坦荡荡、踏踏实实地活着。”
白易欢思索良久道:“说得容易,做起来何其难,这事并非去了漠南回鹘便可解决的,而且想刺杀女王,又是何等的难事,于我而言都是九死一生。不如我们从长计议,先寻个安全的住处。”
白易欢转而对淳于昭道:“因她二人之事耽误了行程,吾阳莫急,我自有安排。”
淳于昭点点头。此时的淳于昭心中满是疑惑,哪怕是他接到刺杀玄语的命令时都不曾知晓,玄语一个看起来未到及笄之年的女子,是如何引得回鹘女王如此追杀的。只是他心中始终碍于萍水相逢,又无深交,对方又是女子,女子不愿多言,自己又怎好多问,便存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