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七百四十七年 凌冬海岸 东桔路 不详 不详 夜 外
“你是不是疯了?”如幕愤怒的大声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如墨不屑的白了白眼,真是有够好笑!我派人除掉那几个残渣,他们应该感到谅解才对。如墨不满的心想。
“所以……”朕彦突然站出来说,“你让我做的这些事,全是为了杀人?”朕彦惊愕的后退几步。
“不,我从没把那种行为当做杀人,完全只是为民除害。”如墨理直气壮的讲道。
“就因为一面镜子?”
“并不是,他们可是干了许多,你不知道的‘好事’。”镜子曾向她展示过,那些邪恶之人经常干的勾当——而他们出现的频率,又是最多的。“他们在折磨无辜的人,就像他们的老父亲一样!你知道孤州发生的事,你我都很清楚。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们的死活!”
如幕尽量压低着声音,“他们的死活我一点都不在乎,但你的做法会关系到家族的存亡!你希望就因为这点破事,威胁到两个家族的前程?”
真是井底之蛙!“你什么都不懂,李如幕。”如墨不屑的说道,“你未曾窥探过真相,难道就想凭一己之力阻止它?你什么都不明白,李如幕。就以你的眼界,甚至都不配站在我面前!”
朕彦本想抓住他的胳膊,可惜晚了一步。
如幕抡圆手臂,打在了如墨脸上。
“等一下,两位主子……”朕彦将肩膀,挡在如墨的脸前,“什么事情咱都可以商量!”
“商量?”如幕一转攻势,“你难道要我,跟你这个下等人商量?”
正当两人紧张的对峙时,突然一个声音,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三人一同回转过身。只见一位身着华丽、样貌出众的青年男子,踏着微风,精神抖擞走到如幕的面前。他头饰金簪、身着青服、腰间佩以玉佩装饰。他走步如风、气势如雷,浩浩荡荡地横穿拥挤的泥路,“你们再聊什么?我从大老远儿,就听到了你们的声音。”接着他朝后望去,“哎呦,这不是令妹如墨嘛,她的脸怎么红成了这样?”林氏兄弟中的三弟石宇如实说道。
我真应该现在就给他来一脚,她心想,或许还能踹烂他这身贵衣裳!如墨就仿佛刚才的事,从没有发生过一般,问道:“林三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惊讶的屏住呼吸,“我还想问你们呢!”石宇感觉到了异常,“只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没什么闲工夫,继续配你们聊。”说罢他便转身要走。
“等一下!”如幕上前拦住了石宇的去路。
“你想干嘛?”石玉宇没好气的转过身去。
“干嘛?”如幕严肃的站在他面前,“我问你,你是不是从我妹妹那里,拿走了什么东西!”
“哈哈,笑话,我堂堂林三郎,怎会去拿一个小女孩儿的东西!”石宇绕过如幕继续朝前走去。
“是铜镜!”朕彦突然开口道,“一枚用铜边制成的化妆镜。”
不知是施了怎样的魔咒。就连从没有参与过的朕彦,此时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直冲谈话间的众人。原本处在对立双方的如墨和石宇,仿佛都在同一时辰内,化为了无法看透的冰雕。石宇僵硬的半转过身,“你又是谁,难道是如幕的下人?”
朕彦被他傲人且冰冷的语气,弄得结巴了起来,“我?我并不是……并不是如幕的仆人……我更像是……”
“那么很好! ”石宇傲慢的打断朕彦的话,“不管你是不是,都不应该这么跟我说话。”石宇上下打量着朕彦,“像你这样的贱民,应该避开我去干你自己的事,要不是有如幕在这里看着……”他重新将目光转向了如幕说:“我不知道什么该死的镜子,我也不想掺和你们的事。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一句……”他上前凑到了如幕的耳边,“管好你自己,不要探的太深。”说罢他便扬长而去。
朕彦从寒冷中挣脱了出来,他叹口气对着如幕说,“你有没有觉得……他的行为和他刚才的反应,也有点奇怪?”
如墨忘记了脸上的疼痛,确实如此,像他这样的家伙,为何会独自一人,呆在穷坊这样的地方?她心想。
而如幕则回过头,望向了一旁,脸色苍白的如墨,随后说道:“还是跟那面镜子有关。”朕彦微微的点了点头。
“妹。”如幕转身看向了妹妹,“对于刚才那一掌,我很抱歉,是我不对。可是即便这样,我也不允许你,做出任何有损家规的事。阿耶、阿娘在不在身边都一样。”如墨仿佛恢复了一般,重新戴上了残酷的面具,“前面不管你要求什么,我都答应你,那是因为我对此毫不知情,但现在我不会再这样放任下去!”
“所以你还想干什么。”如墨说,“把我关到宅子里,派守卫看守着我?或者等到大人回来,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他?我告诉你,如幕,不管你要怎么做,我是绝对不会……”
“我要跟你一块去。”
如墨傻傻的呆站在原地,“呃……找那个沙洲人还是拿魔镜?”
如幕示意朕彦向前带路,“两者都会,至于细节部分,我肯定会全全参与。”
“参与了,你也未必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解脱他们。”如墨转身走到了前面,如幕也随之跟了上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朕彦故意放慢脚步,与如幕平行,“这一切都太疯狂了,刚离开家时我还以为,她只想找几个坏孩子玩一玩。你懂得,就像……那些叛逆期的公主一样。但现在你们所讨论的事,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所以你想回去,对不对?”如幕转身急停在朕彦的面前,“你以为她还会让你杀人放火?”
朕彦惊吓的后退几步,“哦,并不是这样,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只是刚才我们遇到了石宇……”朕彦再一次压低了声音,“我还是换句话说,那镜子可能正通过某种方式,控制着令妹。而雇佣他人行凶,则是它的想法……”
“并且不管我再怎么阻止都没用。”如幕接着说,“我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也是我为何,坚持要跟着她的原因。”
“可是石宇发现了我们。”朕彦急忙补充,“他会不会将此事,说与另外二人?况且,穷坊向来都不是,富商贵族乐意光顾的地方。而今天却这么巧,就刚好遇见了他?”
三人离开不经意间,已经走到了集市,“这件事的确有些诡异,可是我们俩对此也毫无办法。”三人踏上了城中心的石板路,“我只能抢在如墨拿到镜子之前便摧毁它,并且还得尽量保护那三兄弟的命。你说巧不巧,他们今天恰好就在这座城中。”三人离城门越来越近。
“你在开玩笑?”朕彦惊讶的回答。
“你难道对此事不知?”如幕看着朕彦笑了笑,“泽拓将军,今晚入城。”
朕彦随着众人一同走到了铜镜森林的入口。这里并不像金叶森林(泰安城西南方靠近祥瑞城)的那样:每逢正午,阳光都会穿过树叶,倾洒在林间幽静的小路上。而铜镜森林更像是一片密不透光的橄榄色桌布。树林间的光大多都被树叶所稀释,剩下顽强些的光柱则冲破包围、倾斜而立,共同造就了铜镜森林当中最负盛名的‘侧光长厅’。但其长厅的构成必须需要无云的天气以及合适的时辰,而此时秋天清爽的氛围再加上正午日暄的阳光,恰好为他们搭建了一座晚秋金盏的林间长廊。
“来吧,大家伙儿们,我先开路。”朕彦说罢便率先冲进了丛林。
“朕彦,这里不是经常闹鬼吗?”如幕顾虑的望了望面前的树林,“所以我们要不要先在这里等等。”
“等等?现在是大白天,阳光又那么的充足。刚好避过了鬼出没的时辰。”朕彦道,“再说了,程志和他的‘手下’不是就住在里面嘛。那么既然他都不怕,我们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朕彦轻松的回应道。
“如果你害怕的话,随时可以离开。”如墨双眼平视着前方,语气里不带有一丝亲切的情感。
如幕靠近到如墨的身边,“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的,不管父母有没有说过。”如墨的内心突然多了一笔小小的律动,但只因浮动太小很快便又重新化为了坚冰。
“嗯,很好,我们走。”她说罢转身步入了丛林。
众人紧随朕彦的脚步,劲量无言的慢步同行。林间金翅(一种鸟)欢快的鸣响,配合着枝叶飘落的声音,共同谱写着秋末的曲调。落叶沾踩在如墨的脚下,时常还发出清脆的声响。清风卷起草石的芬芳不断将众人反复引入幻境,随处可见的小型松鼠竭力躲避着极目姚望的如墨。
“这里真的是绝了,明明是秋季,头顶的树叶竟然还这么多。”朕彦一边摆手拨开了面前的树枝,一边俯身踢开了脚下的石头。
“这里的风景倒也不像是会闹鬼的地方。”如墨终于放宽了心情,“四周也听不到任何奇怪的声音,所以这里为啥会传闹鬼呢?而且这森林为何又取名为铜镜森林。”周围骤然响起了细细沙沙的声响。
大家并没有在意。朕彦仿佛望见了远处––那曾被世人不断遗忘的府城废墟,“有些实际闹鬼的地方,看似不一定恐怖。有些看似优美的事物,其本质不一定美好。”朕彦抬手指向了远处,“就像那处倒塌的城墙便是最好的例子。”哈米连转了三个弯,最终带领着大家踏上了通往废墟的小道。
“你说的那个废墟究竟发生了什么?”如墨好奇的问道。
“传言说:那里曾坐落着人类迄今为止,造就最奢侈的城池。”如幕突然开口道,“而其建造者距今已经死了两千多年。”
“你都知道这个故事,为何还不清楚铜镜森林?”朕彦不解的质问着如幕,全然不顾周围越演越烈的声响。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众人距离不远处的府城越走越近,“像这么经典的爱情故事,你若没听个十七八遍,那就是奶妈不称职!”
“你能不能给我小点声?”如墨气愤的叫停住如幕,“若不是你们在这讲那该死的故事,我们这会儿早就已经到了!”
“我们是不是得指定些计划。”朕彦站立突然间指出,“万一他们在周围设了岗哨并且发现了我们,也许这会儿我们正走进他们所设下的埋伏。”
“我们早就被他们给盯上了。”朕彦背对着大家低声呢喃道。
“你说什么?早就被盯上?被谁给盯……”还没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林间回传的脚步声瞬间布满了他们的周围。四五个高低不同、衣衫褴褛的小孩儿,霎时围在了他们的身边。朕彦窃喜的摆了摆手,“没事,就这几个小孩儿,我们可以应对。”还没等他说完,橡木后便突然窜出了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他满脸青灰、双目传神,头发上挂满了稀疏的落叶。他衣衫不整、满目萧然,全然一副食不果腹的模样。
“嗯……真不错,看来我们今天都不必出去‘狩猎’,就能抓到我期盼已久的猎物。”待到程志完全站定了以后,朕彦才隐约看到几个手持木棍的男孩,正晃晃悠悠的从阴影里走出。
“看来我们正中圈套。”如墨平静的嘲讽道。
原本放松的氛围已被打破,随之而来的紧张感占据的主导地位。三人背靠背,摸索着身边,可以拿起来,充当武器的家伙,可是对面的人数,却在短时辰内,又增加了一倍。这下可好!如墨知趣的放下手里的树枝。
程志慢悠悠的围着他们旋转。他抬手摁住一名小弟的双肩,眼神清冷的望着他们道,“你们这个家伙儿,真是有够大胆的。我早在你们刚踏进林子那会儿,就一直派人监视着你们,没想到就你们三个?”
“我有一个悬赏,需要你们来帮我完成。”如墨拨开两人的阻拦,上前一步说,“所以我只是来谈判的。”
程志将视线放在了如墨的身上,“谈判?”
“没错。”
程志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你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或者那你们三个换赎金?”
如墨依然平静且优雅的说道:“我保证你要是敢动我分毫,我就当场咬舌自尽。”我说到做到!
“那么既然这样……老三、肥四、狗儿!”程志话音刚落,三名身高相符的男孩儿,便上前固住他们的双手,而如墨的嘴里更是多了一块儿发霉的破布,“你要想聊……”程志走到如墨的面前,“那就请到我府上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