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却因莞秋的一句话,心里无端端地便升起了一阵烦忧来,挥不去散不尽,直搅得心神不宁。
“莞秋不懂事,姑娘你可别往心里去。”红姑适时出来打了圆场,宽慰着说道,“她这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说话总是个没遮没拦……”
“不碍事,”牡丹笑了笑,道,“红姑,牡丹有些累,想回房歇了。”
“那行,姑娘就好好歇着,养好了精神儿好好准备准备,咱们虞牡亭的前程可都看你的了。”因了牡丹,红姑这一年赚了不少红利,故而对这棵摇钱树,红姑倒是客气得很,牡丹有什么要求,红姑也尽量顺了她意。
“那牡丹便回去了。”牡丹伏了伏身子,郁郁说道。
一旁的花胜子明眼瞧着,显然是看出了牡丹心里的不痛快,不免有些担忧了起来,便轻轻唤了一声,“妹妹……”
牡丹望着她,不过轻轻摇了摇头,旋即便往花须楼而去。知她心中有事不愿明说,花胜子只得站在原处望着牡丹的背影,秀眉却皱了起来。
“牡丹的事也只有你能知晓半点,杨大哥,可否能告诉我,牡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待人都散去了,花胜子望着一旁的杨之鸣问道。
杨之鸣闻言愣了一愣,似是未曾料到花胜子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只是牡丹与他有过约定,她的事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牵扯上旁人的。
想了想,杨之鸣挠了挠头,故作轻松道,“牡丹没什么事儿,姑娘可别想多了。”
“你们都当我是傻子么?瞧瞧牡丹那神情,明明就是有事儿!”花胜子一双桃花眼微有怒意,面上不悦,道,“牡丹不愿与我说也罢,可连你也要瞒着我,可还把我当自己人?”
花胜子越想越是难过,眼眶一红,丹唇一撇,掩嘴便嘤嘤地啜泣了起来。杨之鸣向来对女人的眼泪最是招架不住,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心爱之人。花胜子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的,杨之鸣手足无措了起来,恨不得将之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姑娘也别难过了,”碍于男女有别,杨之鸣自然是不敢有丝毫践越,便只能柔声安慰道,“牡丹的事儿现下我还不能告诉你,时机到了,你自然也会知晓的。”
“便是现在还不能让我知晓么?”花胜子红着眼眶问他。
杨之鸣点了点头,“我与牡丹已有约定在先,实在抱歉……”
“既是不能说,那便罢了。”牡丹抬眸睇着杨之鸣,眼眸里露着决意,“杨大哥,你跟牡丹说说,若有什么用得着帮忙的,尽管与我说一声,我定会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闻言杨之鸣心里一阵感慨,便深情回望着花胜子,拱手道,“那杨某便替牡丹先谢过花姑娘了。”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不必言谢……”花胜子红了脸庞,喃喃回道。
眼前的男子伟岸挺拔,忠厚老实,实在是能将终身托付之人。相处日久,便越是能看出好处,花胜子时日渐久之也不免生起了情意。只可惜身为青楼女子,早已不是完壁之身,花胜子唯有将绵绵情意隐了起来,不敢让人知晓。
殊不知杨之鸣的一颗心儿早已沦陷了,看起来豪迈爽快的铮铮男子汉面对感情却也是稚嫩得很,像是害怕被人看穿了心思闹了笑话,杨之鸣始终不敢在花胜子面前表露心迹,好端端的一对璧人,便是这样相互牵挂相互折磨着。
若非后来牡丹为二人牵线,杨之鸣与花胜子简直要生生错过了一段姻缘。
惜惜别了花胜子,杨之鸣亦回了菅冬阁。行至门外,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从阁里传了出来,琴声既哀怨又彷徨,隐隐地还透着一丝愠怒,听得出来弹琴之人此刻的心情并不甚佳。
杨之鸣悠悠叹了口气,旋即推门而入。
房里,牡丹正背对着门口,跟前摆着秦阳送的那架古琴,杨之鸣听到的琴声便是从此处流转出来的。牡丹一双洋葱玉指有一下没一下的随意拨弄着,丝毫未觉弹奏出来的琴声竟不成曲儿。
“姑娘……”杨之鸣轻轻唤道。
原以为牡丹不会听见,岂知眼前的女子还是停了手上的动作,缓缓回过了头来。那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美目充满了怨恨和不甘,那眼睛里仿佛燃着一团火苗,随时都能引起一阵大火一般。
杨之鸣见之心中一悸,虽与牡丹相识了多年,但这般情形他还是第一次见。
“姑娘若不愿意去,便让杨某替姑娘去长公主府辞了这份差事吧。”杨之鸣细想之下也明白了牡丹在意的是什么,便开口提议说道,“说不定长公主殿下是不会勉强姑娘的。”
“不可。”牡丹起身站在了杨之鸣身前,说道,“你可曾记得颁旨那内官说的话儿?‘虞牡亭众人听旨’虽说这圣旨只指明由牡丹入宫助兴,然这接旨之人却是虞牡亭的所有人。”
杨之鸣听得牡丹的一席话,不由曲了眉心,沉默不语。
牡丹见此便又接着说道,“旨意是由宫里颁出的,杨大哥去求长公主有何用处?皇宫戒卫森严,杨大哥又怎能进得去?就算进了宫见了御驾,圣上见咱们要抗旨不遵,又会怎么做?莫说是你我二人了,怕是整个虞牡亭上下也要受牵连了。”
闻言,杨之鸣后背不由惊出了冷汗,如此种种后果,他竟未能想到。
“依姑娘的意思,这圣上倒像是有所防备了……”杨之鸣面色稍稍变了变。
“圣上身居深宫,对咱们这些青楼花巷怕是知道得不多的。”牡丹点头,苦笑道,“只怕是长公主知晓由她出面我必定不会轻易进宫祝寿,便进宫求了旨意,要圣上召我入宫呢。”
杨之鸣听言又是一惊,不由惊异问道,“殿下好端端的为何要召姑娘入宫?难不成她知道了些什么?”
牡丹亦是苦恼地摇了摇头,“前阵子牡丹与殿下说的话,怕是殿下记在心上了。”
“那咱们如何是好?”杨之鸣不免有些着急。
牡丹却是淡然一笑,道,“左不过是要我在寿宴上难堪罢了,还能奈我何?”
“可是……”杨之鸣张了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杨大哥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牡丹知晓杨之鸣担心的是什么,便定定地望着他,柔声说道,“如今我声音与相貌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他们不会认出来的。”
“虽然姑娘这么说了,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杨之鸣皱着眉头不无担心。
牡丹皱了皱眉,道,“若杨大哥不放心,届时牡丹由林公子陪着去好了。”
林泽既已知晓了牡丹身份,自然会拼死保护她的周全,有他陪着牡丹一同进宫,杨之鸣倒也放心。皇帝圣旨既下,虞牡亭又不可能抗旨不尊,无奈之下,杨之鸣便只得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