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抚过,白易欢几根青丝顺着脸颊飘到了双唇之间,淳于昭将脸凑过去,用指尖缓缓拨开,指尖触摸到白易欢唇边,如同羽毛轻抚,白易欢正在失神之际,淳于昭一个干呕,吓得白易欢忙得一怔,低头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
淳于昭边笑边起身往屋中走去。
白易欢晃悠着也要起身去追,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宽大的下裙衣衫和腰间佩饰,竟然被系在了石桌的桌腿上。系成了死死地一团,白易欢边解边叫道:“吾阳,吾阳,别走呀,帮我解一下。吾阳,别闹了。”
白易欢见叫淳于昭没用,转而向耳房的小蔀求助。
“小蔀,快出来,别装睡了!小蔀,快出来!”
淳于昭走出来,倚在门边,笑着喊道:“小蔀,你家主人说了,鸡不出来叫,不准你出屋!听到任何声音都要装作没听见,不然把你扔进洪水里给泄了!”
“哎呀,吾阳,你别闹了,帮我解开吧!”
淳于昭假装板起脸道:“自己解!”说罢便忍着笑回房睡觉去了。
酒意上头的白易欢想着把石桌抬起来,可是桌子上的杯盘难免会碎;若是硬生生地撕开,衣服便坏了;若是索性把衣服脱了,这佩饰卡在衣服外面,着实难脱。白易欢想着、想着,竟坐在石桌边睡着了。
这一夜的岱峰山张灯结彩,明日便是岱立居士女儿么蓉锦与新晋二当家之子大婚之日。岱立居士对窗而立,想着明日蓉锦成亲后,便下山去寻修吾。无论如何修吾都是自己的女儿,心中再有多少怨恨,现实再有多少误解,也无法割断血脉的牵绊。
岱立居士的妻子妙音夫人乃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行事作派十分严谨,嫁到岱风剑派后也始终恪守本分,与居士举案齐眉,只是她的这种恪守,始终把人距之千里,不敢逾越。岱立居士私下总是笑她,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此时正为修吾担忧的岱立居士却不敢向妙音夫人显露半分愁色。
妙音夫人以为居士是舍不得蓉锦出嫁,便端上一盏土参水,让居士服下,劝慰道:“老爷可是舍不得蓉锦?”
岱立居士忙接过茶盏喝下,含笑着点点头,“夫人,辛苦。”
“老爷不必担忧,蓉锦虽是出嫁,却未离山,仍旧居于山中。这不正是老爷所想,不招赘婿,却仍可日日得见。”
“夫人最是懂我!”
“既然如此,老爷早些歇息,明日宴请宾客,还得仰仗夫君操持。”
妙音夫人服侍岱立居士就寝后,便和贴身的老妈子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岱立居士见今日入夜已深,便唤了当值的小弟子提上灯,跟着夫人。
今日月色甚好,妙音夫人在山中缓步前行,她原以为居士是在为蓉锦出嫁而不舍,可见他应答的神态,方才品出他定是在为跟别人生的女儿操心。剑派内部的明争暗斗,二当家的灭口,蓉锦先前与仓公剑派的联姻,如今又嫁与新晋的二当家之子,内情如何,妙音夫人全都心知肚明,表面上却从不多言。
只见此时旁边巷子里似乎有人影晃动,还稀稀疏疏地传出言语之声。
掌灯的小弟子停住了脚步,似要提灯观瞧,却被夫人的贴身妈子福元婆婆用胖胖的身子挡住,道:“小孩子家家哪那么好奇,带你的路便是,夫人着急回去歇息呢。”小弟子应和着继续向前走去。
这巷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明日即将大婚的么蓉锦,只见她面色通红,羞愧难当地对着暗处的人影道:“今夜便是最后的机会了,带我离开剑派,你可愿意?”
那人迟疑良久道:“你可还有要取的东西?”
“金银细软我已备好,可随时动身。”
又是良久,那人道:“你在西门守斋堂旁等我,我回去取些东西便来寻你。”
蓉锦点了点头,那黑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子时刚过,么蓉锦便等到了寻她之人,剑派大师兄钟炁吾。
二人躲过剑派巡守,翻过围墙,向山外逃去。
么蓉锦的逃婚是妙音夫人早早便开始谋划的。对于妙音夫人来说,蓉锦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希望,作为官宦人家出身的她,对江湖绿林人士整日打打杀杀,粗鄙不堪的行事做派甚是不屑。先前与仓公派掌门的联姻,妙音夫人虽说不是十分满意,但还算是能勉强答。如今居士竟大费周章地选了个毫无根基的二当家之子,那妙音夫人定然是不能应允的。
妙音夫人深知,岱立居士是个心机深沉,笃定主意便不会轻易更改之人,对于这个新晋的二当家,居士只是借船过河,绝不会培养这个女婿成为下一任剑派掌门。既然如此,那妙音夫人也绝不能让女儿成为这明争暗斗中的牺牲品。于是书信一封,交于父亲,由父亲替蓉锦寻得一门体面的亲事,到时候有岳父大人做主,居士也无力回天。
再瞧这岱风派,能对蓉锦死心塌地,将她安全带出剑派送至母家的,便只有钟炁吾一人。
他二人此前虽无私情,但钟炁吾对蓉锦的心意,妙音夫人一看便知。只要她开口,他定然照做。如此一来,居士定是认为二人因私情而逃婚,不会迁怒于夫人。对外居士也定会维护女儿名声,自寻借口,妙音夫人只需坐等消息便是。
不一会,福元婆婆前来禀报,说二人已顺利离开剑派。福元婆婆似有担心道:“夫人不怕这孤男寡女,一路之上再唱出点什么莺歌燕曲,咱们岂不是竹篮打水。”
妙音夫人思绪良久,道:“我的女儿,我了解,蓉锦是绝不会看上钟炁吾的。而且炁吾自幼在剑派长大,为人忠厚,绝不会趁人之危。况且,他们到了乎卢便有父亲大人的人马接应,左右不过几日的时间,应是稳妥的。常言道,富贵险中求,若不搏一搏,又怎会有他日的繁花似锦!”
福元婆婆点点头,将声音压得更低道:“那明日居士这边?”
“一入寅时你便去偷偷禀报,说新娘子不见了,记得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也不要说禀报过我,这只老狐狸一定有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