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作者:醉是无月
他叫刘乾坤,和一个银行行长重名,可他却只是个快递员。虽然生在首都,他能感受到的却只有居高不下的房价。房贷、车贷、孩子的学费、媳妇的日常花销,像一座山,死死地压着他。他生活拮据,身无所长,眼看四十,一事无成。
这两天他总是梦见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冰冷、僵硬、总是与自己纠缠。他知道原因,因为这只手就藏在床下,一截人的肢体,一只女人的手。
话还要从三天前说起,他的快递车,后面的铁皮箱翘起了一个角,不是偶尔刮住衣角,就是偶尔刮破快递包装。那角越翘越大,他总想着哪天把它砸平,却又总是得过且过,像他的生活,能凑合便凑合。
直到那天,他抱着一摞快递,又被那角勾住,他将手中山一样的快递放下,查看破损的袋子,然而赫然掉下来的,却是一截女人的手臂。那手臂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惨白异常,断裂处似乎还能瞧见骨头和粘连的血迹。
他吓坏了,吓得喊出了声,本能地用手中的快递向她扔去,胡乱把她挡住。
安逸的生活让他从未见过人的肢体,他双腿发软,后背冒汗,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了起来。他忙得掏出一根烟,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喝酒,不喜欢女色,烟是他生活中仅剩的寄托。
他摸出手机,颤抖着解锁,然后播出了110,就在手指即将触碰绿色按键的那刻,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看了看左右,这是一个富人区,正值中午,四下无人。
他壮着胆子脱下了外套,这是工服,不能丢,他又脱下了里面的衬衫,团成一团,拨开快递,丢在那截手上。他尽量不再去看,垫着衣服将那截手臂扔进刚刚的袋子里。即便垫着衬衫,他仍旧能感受到那手的柔软,如活着一般附有弹性。为了稳妥,他又找了一个更大的袋子,将这些都丢进去,死死地系上口,扔到快递车最里面。
他稳了稳神,如同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送着快递。但是他的心却乱了,无论他如何努力不去想,但心中仍旧不自觉地在盘算着。他要指着这只手发笔财!他要凭借这只手发笔财!这是老天爷给他掉下来的机会,富贵险中求,他不能报警,他要钱!他要钱!房贷需要钱、车贷需要钱、孩子上学需要钱、媳妇更需要钱!有了钱,媳妇和她娘家人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自己的父母也能扬眉吐气,他不要再半死不活的这样过日子,他需要钱!
刘乾坤抬头看着眼前这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建筑,收货人住在这个小区,这里的房价让他这样的人,甚至是全国绝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不要说买,即便是租,每个月没有几万块也是租不下来的。能够住在这里,非富即贵。
他们一定怕人知道这快递里寄的是什么,这是人的肢体!这是谋杀!这是在毁尸灭迹!
他笃定这只手能让他现在的生活有所改变。刘乾坤趁着儿子和老婆没在家的时候提前回了家,在房中找了许久,终于决定将那只手藏到自己睡觉的床底下。
藏之前他鼓了很久的勇气,才又将那袋子打开,看清了收货人的地址和电话。两室一厅的屋子,主卧似乎一下被笼罩在恐怖之中。
他不敢在卧室继续呆着,转而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夕阳下的余晖斜照进来,恰好在沙发上留了一条光。平日让他觉得西晒照眼的沙发,如今天成了他唯一的庇护所,似乎只有在亮处,才不那么害怕。也不知道这手的主人现在是活是死,他得先隐藏自己,联系收货人。虽然快递轨迹已经显示在自己手上,但途中跟踪信息错误也是有的,他得先打电话探探对方的虚实。想到此处,他夺门而出,正巧遇上下班回家的媳妇。
刘乾坤的媳妇也是地道的北京妞,比他小个五六岁。年轻、时尚、漂亮,当初明知他没钱还一股脑地要嫁给他。只是现在的她早没了当年的心气儿,经常后悔当时的裸婚,埋怨他如今仍旧一无是处。当年媳妇身上的优点,如今再看,似乎也都成了爱花钱的缺点。供养这么个活祖宗成了他每天最头疼的事儿。
“呦!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啊,今天件儿少。”
“你不赶紧回家,这是要干嘛去?”
“我……”刘乾坤本不擅撒谎,因为找了个这样的老婆,平日里连个哥们都少有,就怕吃吃喝喝花钱,索性都不来往。
“我……我想起来还有几个件没送完,先去送一趟。吃饭别等我了。”
“早干嘛来着呀!这点活还能漏,还能不能干点事!晚饭给你留着!早点回来!”
“知道了!”
刘乾坤找了家不起眼的手机店,买了个最破、最便宜的手机,又买了个不用捆 绑身份证的手机号。翻出刚才收件人的号码,播了过去。
此时正值北京的晚高峰,旁边的胡同虽然窄,但这下了班的车都跟疯狗似的拼了命地往里挤,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哪怕是合上反光镜,也要玩命错车。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打电话,太难了。不过这首都最好的地方就在于,忙,所有人都忙,忙到你在电话里喊杀人,都未必有人、有功夫,停下脚步听你说。
电话等待的回铃音如同一把锤子,一锤锤地砸在刘乾坤的心头。
电话接通了!刘乾坤吓了一跳,忙得看了一眼屏幕,看见通话时间在走,才确定是接通了。
“喂?谁啊!”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北京口音,带着天生不耐烦的语气。
刘乾坤刚要开口,突然想起先前在网上看到的一篇文章。日本宫崎勤曾经把绑架了的小孩的身体组织割下来,快递给家人,为了索要赎金。如果这也是被绑架人质的组织,他这样贸然打电话,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么!
他忙得将电话挂断,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该怎么办?
他又跑到收货的小区转悠了一圈,没穿快递服,保安根本不可能让他进去。即便是进去了每栋楼前台也有安保人员,收货业主不给前台打电话,他就不可能上去。这便是富人,北京的富人。
北京的富人还有一大特点,就是不是北京人。但凡当官的、有钱的、出名的,不是东北口音,就是说南方话,要么就是港台腔,根本没几个本地的。反而是保安、保洁,都是北京土著。
刘乾坤瞧着也没收获,便回了家,回到自己那个跟蜂窝煤一样又黑又小的老旧小区。
他小心翼翼地把新手机藏在了鞋里,放在门口鞋架上,见着老婆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儿子在阳台做作业,又瞧了瞧主卧,没有异常,便很自然地先去洗了澡。
这一夜,刘乾坤总在做梦,不是梦见那只手追着要掐死自己,就是粘在身上甩不掉。甚至梦见那手在抚摸自己的老二,虽然有点爽,但更多的是恐怖。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屋里一片漆黑,抚摸自己的正是旁边的媳妇。
刘乾坤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耐烦地将老婆的手拿开,嘟囔道:“我这一天累着呢,好好睡觉。”
老婆气哄哄地转过身去,不一会她到是睡着了,刘乾坤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是啊,谁床底下放着一截尸体能睡着觉呢!此时正值九月,也不知道这尸体会不会发臭,过几天会不会腐烂,再生了虫子,引起人注意,到时候自己可就说不清楚了。
刘乾坤一有功夫就在那个小区晃悠,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发现那手的第三天,刘乾坤终于等到了跟那手一栋楼的快递。虽然是别家的快递,但都是熟人,于是找了个借口拿着快递上了楼。那快递是十三层的,而那只手的主人却是八层的。这小区电梯也受楼下前台控制,想去八层,只能自己走安全通道。刘乾坤也不管登记时间,硬生生在八层等了五六个小时,楼下前台也不知道是换班还是太忙,竟然忽略了他还没下来。
这有钱人的房子,连电梯厅都气派异常,每层电梯厅都有沙发、茶几、杂志架、充电口、饮水机、还有物业提供的一次性杯子和袋装茶叶、挂耳咖啡。刘乾坤见这杯子实在精美,忍不住装了几个,又在自己的口袋里,塞了几袋咖啡和茶叶。
这里一梯两户,他从卖房软件里看见,这个小区即便是一室一厅也要一百四、五十平,门厅、客厅、餐厅、卧室、换衣间,一应俱全,厕所都比自己家客厅大。即便是坐在楼道里,他都觉得格格不入,为了避免被人瞧见,还是躲进了安全通道,坐在铺着高档瓷砖的台阶上,才觉得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已经晚上九点了,他从没这么晚回过家,不知道回家后媳妇要怎么盘问。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刚要起身,便瞧见电梯门开了。他忙得躲在安全门后面,顺着门缝往外看。
只瞧见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同出了电梯。他们朝八零一房间走了过去,先前电话里的应该就是这个女人。
她转过身,对那男人说:“我到家了,再送就进去了。”
那男人颇具挑逗地问道:“进哪去?”
女人挥包朝那男人一打,道:“滚!”
男人笑笑。那女人又用慵懒的声音说道:“到家信息!”
“好。”说着那男人便转身离开,那女人也没拿钥匙,手在门上一搭,便开了,随之一声:“欢迎回家。”门又重重的关上了。
刘乾坤认得那女人手中的包,她媳妇曾经在南锣鼓巷的夜市上买过一个假的,即便是假包,也要三百多,更何况是真的。而且看她的样子,绝不像是家里有人被绑架了。那应该就是黑社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要不然快递都到货三天了,他没送,却也没人催件呢?一定是怕被人发现!要不然她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怎么能有这么多钱,用这么好的包,住这么好的房子呢!无论是什么,一定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怕被人发现的事情、违法犯罪的事情。他借着这个机会敲她一笔,她肯定不敢报警,只要他设计得够周密,不被对方发现身份,应该就很安全。即便被发现了身份,她们也肯定怕事情闹大,本着破财免灾的原则,吃个哑巴亏得了。
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要讹她多少钱。 要十万?太少了,他手上的证据可是杀人的罪证,被抓到是要判死刑的,十万太少。那就五十万?他有看了看手机上这个小区的售价,两室一厅,两千九百万。那就讹她一百万!如果讹多了再把事情闹大,狗急跳墙,不如讹一个即让她能拿得出来,又能解自己燃眉之急的钱数。对!就讹她一百万,一百万,我要不吃不喝干个六、七年才能攒够啊!
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无毒不丈夫,而且她们的钱也不是好来的。今天摸清了对方底细,明天就来小区堵她!
刘乾坤越想越激动,出了小区门,在外面,瞧见了一个身穿蓝色羽绒马甲的拾荒老头儿。他一手拿着编织袋,一手拿着夹子,戴着口罩和眼镜,非常认真的在垃圾筒里翻着。见刘乾坤骑着电动车经过,那老头儿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他,直到他离开。
刘乾坤觉得这个大爷很眼熟,似乎在自己小区也见过。只是谁在乎一个捡破烂的大爷呢。
刘乾坤满心装的都是那一百万的喜悦,还特意绕路去买了媳妇爱吃的炸鸡,儿子爱吃的赛百味。
回到家虽然晚了,但见他买了好吃的回来,又编了可信的理由,媳妇便也不再追问。自己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做面膜。夫妻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刘乾坤媳妇有个习惯,每次都拿用过的面膜擦东西,先是擦自己脚,再是擦皮沙发,最后再擦家里人的鞋。
刘乾坤边吃晚饭,边盘算着明天见了那女人要如何说。完全忘了还有部手机藏在鞋里的事儿。见媳妇怒气冲冲地僵在门口翻着手机,方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好。
还没来得及解释,媳妇横眉冷对地质问道:“刘乾坤!这是什么!这是哪来的手机?还藏鞋里!”
刘乾坤冲过去,一把将手机抢过来,忙得将那唯一的通话记录删除。装腔作势道:“你瞧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这是我今天在路上捡的。”
媳妇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冲过来径直把手机抢走,拿着手里的剩面膜,狠狠甩到了他脸上,从他手里又夺过手机,喊道:“狗屁!刘乾坤你删什么呢?你个不要脸的怂货,你拿过来!拿过来!”
刘乾坤见手机号已经删了,便任她夺去,自己又回到座位上吃饭。可她媳妇哪能就此善罢甘休,刘乾坤屁股还没坐稳,一个大嘴巴就扇了过来。“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你这是不是跟小三联系的手机?你个臭不要脸的,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你还要瞒我多长时间!你说你捡的,里面东西呢?我问你,原来这里面东西呢!”
刘乾坤被抽得一个蒙,但也不好发作,忙解释道:“真是我捡的!你这人怎么一点信任都没有?我给格式化了呀,不然怎么卖呀!哪有什么小三啊!你这脑袋瓜子也太能胡想了吧!”
“狗屁!你刚才删什么呢?”媳妇又是一个嘴巴,刘乾坤忙得捏住她的手腕道:“打一下得了啊!真没有!什么都没删!真是捡的!不然你明天拿去卖了!”
“我说你最近鬼鬼祟祟,整天心不在焉的,原来你是外面有人了!”
“我真没有!我捡个手机我就有人了!”
“你捡的手机,你怎么不早拿出来!你藏鞋里干嘛!你甭跟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真没有,我真忘了!”
接着便是媳妇一通撒泼打滚,连哭再闹,而刘乾坤则一口咬定是捡着,没有小三,什么都没删。大人哭,孩子闹,最后媳妇拿走手机,扬言明天要去手机店恢复系统,将他删的东西全都找回来,拿着照片,让他死个明白。
虽然吵了一夜,但是躺在床上,刘乾坤内心深处仍旧是喜悦的,他仍旧盘算着明天一早要去找那女人的事情。只是他要先去趟手机店,再买部手机,换个号码,通过电话确定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第二天,媳妇一早便去送孩子上学,刘乾坤请了假,睡了个懒觉,养足精神,收拾利落,刚要出门,便听见敲门声。这个点,能是谁来呢,刘乾坤将门打开,站在门口的居然是昨天晚上瞧见的拾荒老头儿。
刘乾坤差异道:“您这是走错门了吧!”
那人将手中的编织袋和夹子放在门口,把口罩往下一拉,道:“没错,小伙子,我就是找你!”
刘乾坤堵在门口,完全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我又不认识你!”
那大爷身上虽然又脏又味儿,但面相倒是斯文,听谈吐也像是个有学问的人,只是一口外地话,听不出是哪里人。“我能进去么?”
刘乾坤本是不想让他进来的,但是出于礼貌,还是让他勉强进了门,也没往里让。
那大爷将鞋脱了一半,又穿了起来。笑呵呵道:“我脚臭,还是不脱鞋了吧。你把门关上,我坐地上跟你说。”说着那老头儿毫不客气地走到客厅中间,坐在了地板上。他这一坐,几乎沾满了狭小的客厅,连个人都过不去了。“呦!孩子在阳台写作业啊!”那老头朝两个卧室望了望,见次卧仅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又自语道:“北京寸土寸金,巴掌大的地方都得利用起来。”
“我说老头儿,你谁啊?什么事啊?”
那老头儿仰着头,盯着刘乾坤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瞧我怎么不找别人,偏找你呢!”话一出口,刘乾坤脑袋嗡地一下,心里嘀咕道:“这老家伙难道知道点什么事儿?”
那老头儿仔细盯着刘乾坤,见他面露难堪,更有信心道:“你那天的事,我都瞧见了,你以为没人,其实我就在旁边呢。”
听这老头儿这么说,刘乾坤更是一阵晕眩,只觉得头晕眼花,呼吸急促,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这是被人发现了啊!但是他也不能承认!不由得说话结巴起来:“你……你说的哪天啊,我不知道。你赶紧走!”
这老头儿死死盯着他,虽然他没承认,但表情是骗不了人的。“哦……那我走?那你说……我应该上哪去?”老头儿假意要起身,刘乾坤绷不住了,喊道:“你等会儿!你瞧见什么了?”
“你的事儿,我都瞧见了!你这是犯罪!”老头一脸严肃,笃定道。
刘乾坤看着老头这昏黄的眼球,回想着那天的场景,他当时确定看了,四下没人。可是他又说他瞧见了,那小区绿化那么多,要是他真躲在哪个草壳子里,也说不定。他壮了壮胆,恐吓道:“你都瞧见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那老头儿笑笑:“小兄弟,我老头子活了这么久什么世面没见过,你弄死我,尸体不那么好处理吧!”
刘乾坤听出来,他这是话里有话,他这是点自己他看见尸体了。“好!你说,你想干嘛?”
“唉!这就对了,用你们北京话说,咱都是社会人儿,你好,我好,大家好。没别的,老头子眼下手头有点紧,就想借俩钱花。”
“借钱?你拿屁还?”刘乾坤心里想,原来这老家伙是先他一步来讹钱的。
“我是没得还,但是珠江帝锦那位肯定不缺钱啊!”
听他这么一说,刘乾坤心里彻底凉了。不用说,老家伙肯定什么事儿都知道了。哎!全怪自己太大意。“你这是敲诈勒索!我现在就报警,你信不信!”
“敲诈勒索。”那老头儿细品这几个字道:“你要是真报了警,警察是先抓你还是先抓我,都还不一定呢!你现在是狗咬尿泡一身骚,跳进黄河也说不清!”
刘乾坤百爪挠心,对啊,真报警,自己能说得清楚么!这东西都在自己这放这么多天了,警察要是问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他要怎么说?眼瞧骑虎难下,只能尽快打发了眼前这个麻烦,盼着能从珠江帝锦那儿赚回来了。“好!你要多少?”
那老头儿伸出五根手指头道:“不多,五万!”
刘乾坤气道,这老家伙说得倒是准,我们家正好有五万,但那是给孩子留着上学的钱。“我手里没有那么多,给不了!”
老头儿咂咂嘴,“咱这不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你得还个价儿不是。不能一口说死,没有啊!”
刘乾坤咬着后槽牙说道:“两万!多一分没有!”
“好嘞!谁让我比你大呢,我吃点亏,两万就两万。”
“你倒是好说话哈!”刘乾坤心里想,要知道你这么痛快,就说一万了。就这两万,他都不知道等她老婆发现要怎么交代呢。只能趁热打铁,赶紧去找珠江帝锦那位讹回来。
俩人约定好,眼下就去取钱。那银行卡一直都是媳妇管,但藏的地方和密码刘乾坤也是知道的。俩人来到楼下提款机,那老头子也不靠近,就在外面垃圾桶旁边等着。
等刘乾坤取了钱给他,他边赔笑,还边给他宽心丸儿吃。“放心吧,小伙子,两万一点都不多。珠江帝锦那是什么地方,随便抖抖手,撒汤漏水都得几百万。”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您老人家赶紧走吧!”
老头儿刚要走,刘乾坤一把将他拽住。“以后你要再拿这事讹我怎么办?”
“你傻啊!东西都没了,我还拿什么讹你!”
细想想,也对,刘乾坤便放了手,让他走了。完了事儿,刘乾坤抽着烟在自家楼底下一个劲儿地转悠。细琢磨刚才的事儿,这老头子该不会是炸我呢吧?不会,他说得这么明白,应该是真的瞧见了。
他握着手中的银行卡,我得趁我媳妇没发现之前放回去,还得赶紧向珠江帝锦那女的要钱,甭管给多给少,先补上这两万块的窟窿再说。想着,灭了烟,向楼上走去。
这老头儿是谁?就是个拾荒、捡破烂、卖废品的大爷。那天他在珠江帝锦小区外面翻垃圾桶,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往那边一瞧,竟然是个送快递的小伙子。再走过去看,就看着他鬼鬼祟祟地,在藏什么东西,要送的快递散了一地。
人老奸,马老滑,这老头儿一眼就看出来他这是有事儿。就在这小区留心着他,果然这小子有事没事就在这小区附近晃悠。于是这老头儿一边打听他,一边跟着他,今天才找到了这小伙子的家。其实他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儿,就是炸他,炸对了捞一笔钱,炸不对让人给轰出来,再不行挨顿打。反正他光脚不怕穿鞋的,这都是常事。只是他万没想到,真能让他诈出两万块钱来。这老头儿也是不贪,趁着这小伙子没明白过来,赶紧拿钱走人,即便是给一百,那也是白来的。
刘乾坤上了楼,竟瞧见家里回来人了!他一紧张就不自觉地结巴:“今……今天怎么你们都这么早回来啊?”
他媳妇在卫生间洗着衣服,头也不抬地说道:“今天学校有活动,就上半天!”
刘乾坤仔细一瞧,老婆手里洗的衣服,正是自己包裹肢体的那件衬衫!他惊得全身汗毛都倒立起来,再看客厅的儿子,正在扔着一个东西玩,刘乾坤瞪大眼睛仔细辨认,他儿子手里扔的,正是那截手臂!“你……”此时的刘乾坤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儿子提着手臂跑过来道:“爸,这是哪来的啊?打算愚人节用,还是万圣节用啊?能送我么?”
此时的刘乾坤如同置身梦境,“你说什么?”
“这不是整蛊的假肢么!”
刘乾坤接过儿子手中的手臂,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摸了个遍,这竟然是硅胶做的!这居然是硅胶做的假肢!
刘乾坤扔下假肢,转身向楼下跑去,再想找那个老头儿,却是踪迹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