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弟几人中,最让杨夫人操心的便是五郎,没想到这根木头桩子竟然自己开窍了,她当真是开心得紧!这些时日,她满心牵挂出征在外的父子,日日眉头紧蹙,思虑焦心,夜夜不得安眠。尤其得知边关军情紧急,父子深重剧毒,一夜之间鬓角竟生出好些白发,当真许久未曾如此开颜过。
如今府中三桩亲事一起办,可谓热闹得紧。杨夫人眼角眉梢满是笑意,掩都掩不住,如今她七郎八虎都成家立业,做娘亲的可算是放了心喽。想着间,杨夫人不由的将目光放在六郎身上……一双慈目竟直瞅得六郎后脊发凉。
杨夫人斜睨着六郎嗔怪道:“哥哥们可都要成家了,就连七郎都成亲这么久了,你要什么时候将媳妇给娘亲带回来?”
六郎先是一愣,不知不觉将目光放在了九妹脸上。九妹扑闪着双澄澈的眼睛淡淡道:“娘亲是问六哥呢,六哥看我做什么?我年纪尚小,就算想嫁,娘亲也不会舍得的。六哥还是早些娶了郡主姐姐才是正经。”
六郎一双锐利的眼睛怒瞪九妹:“杨九妹,你怎么也学着八妹,如此没大没小,竟敢这般同六哥说话。”
众人见六郎着急模样大笑不止,杨夫人斜睨一眼众人,大伙才止住笑。
杨夫人笑意盈盈道:“六郎,今年家里一桩事接着一桩事,确是娘亲忽略了你,无暇顾及你和郡主之事。九妹说得对,你也早日将郡主娶回家,如此娘亲这心可就完全放下喽。”
“娘亲……”六郎对上杨夫人的眼,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又不能让大家如此误会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娘亲,我只把郡主当妹妹看。”
“哼,信你才怪。”流年听不下去了,未等杨夫人开口,将话接过来。
六郎见状,一指头便戳过去。流年这次可是学乖了,连忙躲到延儿身后,延儿抬手便将六郎的指头挡了下来。
六郎气不打一处来,又拿延儿无法,只得用眼神威胁流年道:“你等着。”
“哼”流年冲六郎直吐舌头,见他怒目紧瞪便又躲到延儿身后。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府上好久都没有如此喜事,又逢边关大胜,众人甚是开心,闹到很晚才散。
流年和六郎闹够了,又心事重重起来,默默喝了不少酒。她表面虽装作若无其事,奈何眸中厚重的忧愁却逃不过延儿的眼睛!
自流年恢复记忆,她眸中忧愁便散了,也不知为何,今日在大殿之上她眸子里的愁绪又回来,莫不是因为寇大哥?延儿心中万分诧异,又万分酸楚!
月光柔美,映射在清凌凌的水面,透明澄澈。水中倒映着两个长长的影子,随水流跌宕。
延儿和流年并排坐在廊下,看月光,看水流,看水中的浮萍荡来荡去,流年竟生出同命相连之感。今日朝堂之事,对杨家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信号,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杨家风头越盛,其后果越无法承受,她真的怕极了!江流年也好,杨八妹也罢,她只怕护不了家人周全,怕大厦坍塌,幸福不复存在!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流年眼神迷离,格外伤感,愣愣瞅着延儿的侧脸,如水眸子里倒映着粼粼波光,星星点点。
延儿的侧脸在月色下,轮廓分明,俊朗有致,他离流年那么近又那么远。
流年将头靠在延儿肩上,用力抱着延儿臂膀,自语道:“我怎么都没关系,素来只在乎你们,只在乎延儿哥哥。”
延儿转过头,对上流年厚重忧愁的眸子,心中着实痛了一痛:杨延顺啊杨延顺,你为什么会以为八妹对寇大哥……当真不该。八妹因你当初了无音讯伤到那般地步,吃了那么些苦,你怎么能忘记!
延儿紧紧握住流年的手,伸手抚她脸颊,柔声安慰:“莫要害怕,也莫要担心。害你如此惧怕伤离都是我的过错。你可放宽心,一切都过去了。”
流年紧簇眉头,眼泪涟涟,死死搂着延儿,真怕一松手,又到处都找不见他。她抬头对上延儿的眼,颤声问道:“延儿哥哥曾说过,不管我跑到哪里,也不管人群中有多拥挤,只要回头看,你定会跟在我身后,绝不会丢了我,也绝不会让我找不见你,可还算话?”
延儿见流年盈盈泪光下覆满了不安和恐惧,心中撕扯剧痛,悔不当初,终是他毁了她所有的安全感和快乐。他将流年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上,眼泪无声滑落:“我爱你胜过一切,无论日后发生何事,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让我用一辈子来爱你,这辈子不够,就用下辈子来赎我的罪过,只求你眸中的忧愁散开便好。”
“延儿哥哥。”流年心中撕痛,对上延儿的眼,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延儿哥哥,我的忧愁与你无干呐,可又让我如何解释?如何言说?流年只觉血气上涌,一阵眩晕,伏在延儿怀里再也无力抬起头来,今日她竟如此不胜酒力。
流年伏在延儿怀里沉沉睡去,延儿将她的身子打横抱在怀里,静静看她面色嫣红,温热的呼吸间还夹着淡淡的酒味。延儿将流年往胸口间搂了搂,嘴唇抵在她额头上,自语道:“你这个傻丫头,万事都精明得紧,为何感情之事就是如此后知后觉。你那般信任的楚大哥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四哥派人查过,边关将士中毒的那些时日,他并不在汴京,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延儿重重叹下一口气,呆呆看着水中漂浮的绿叶摇头,“桩桩件件,若是坐实确是楚大哥所为,我到底该如何做才是真正为你好?”
“楚大哥!我从未像今日这般不安过,我多么希望,一切都和你无干,下毒的不是你,要我命的不是你,难道……”延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心底升腾起一股巨寒,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将流年送回房间,便去找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