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响了，刘保国拎着用纸绳捆在一起的四个面包，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张二壮还回来的柳条筐，筐里装着一块肥膘肉，乐呵呵地进了家。“我回来晚了，今天正赶上上面领导来检查。”
刘天然和林大溪闻声迎了出来，上前把东西接了过来。
“哟，做饭了？你做的？”饭菜的香味儿从敞开的门里传了出来，刘保国带着几分惊喜看着女儿刘天然。
刘天然答：“我做的饭，林大溪做的菜。”
刘保国嗔怪道：“你咋能让大溪下厨房呢？他一个大男人。嫁过去这些日子没给你婆婆他们添麻烦吧？大溪，要是她表现不好，你可告诉我，我替你教训她。”
林大溪看了刘天然一眼，想到她为了阻止自己上高中闹了一场上吊，醒来后又来了个大转变，也有点儿琢磨不透。不过，他知道刘保国是个好人，还救过自己父亲的命，就说：“表现挺好的。”
刘保国进了屋，看到饭菜已经在桌子上，一个乱炖，一个凉拌黄瓜丝，一个炒鸡蛋。“这黄瓜丝刀功不错，谁切的？”
林大溪说：“我切的。”
刘天然说：“我婆婆特意叮嘱了让大溪给您去买酒喝，我没让他买，怕喝酒对您身体不好。他就主动要求做菜，对您表达敬意吧。”
“那我再去炒个肉吧。”刘保国说着就要奔厨房。被刘天然拦下了，说：“三个菜够了，肉晚上再做，您都饿了，先吃饭吧。”
刘保国在桌子边坐下来，刘天然盛了一碗饭，递到他面前。
刘保国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有些激动地说：“我这辈子也终于吃上女儿、女婿给我做的饭菜了。”
“爸，您这是干嘛呀，您要是喜欢吃，等您退休了，把您接到乡下去，天天做给您吃。”刘天然拍着刘保国的肩膀说，她理解刘保国的心情，他的后半辈子大概都在为这个女儿付出吧。她同时也在想，刘保国的以后怎么办呢？他一个人生活会不会太孤独了？
“是，是，怪我了，今天应该高兴。”刘保国说着，指着桌上的面包说：“你们俩一人尝一个，粮库面包房新做出来的，天然从小最爱吃这个。那时候啊，不管日子多困难，只要发了工资我就给她买一个，她三个月妈就没了，也没吃上多少奶……”就因为刘保国这样惯着女儿，那个刘天然才会那般不知人间疾苦，生得刁蛮任性的。
“爸，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一起过好日子、开心的日子，来，面包咱们也一起吃。”刘天然拿过面包，先塞到刘保国的嘴里。
刘保国感到出嫁回门的女儿变了，变得通透、开朗，也知冷知热了。这才又想起张二壮跟他说的，刘天然在供销社卖韭花咸菜的事儿，就说：“你张叔说你去集上卖咸菜了？”
刘天然说：“是，我张叔说没说，那咸菜领导吃了感觉咋样？我还怕我张叔是看您的面子才买的咸菜呢。本来是我婆婆听说我要回娘家，特意新割的韭菜，蒸的茄子和豆角，给您现做的，让我们拿回来给您吃。我私自作主拿到集上卖了，就是想试试看，这些农村的东西在乡里有没有市场。要是能卖上钱，我婆婆就不用在家那么受累了，做点儿咸菜卖也能添补家用。我呢，常来乡里卖东西，还能常看到您，让您给我买面包吃。”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有想法？”刘保国也觉得这个女儿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你张叔跟我说了，你婆婆做的韭花正经挺好呢，还老跟我夸你出息了。我下班的时候领导刚吃上饭，等下午到了单位我问问你张叔，看领导的反应咋样。”
吃过饭，刘天然收拾妥当，陪着刘保国唠了一中午的家常，然后又送刘保国出门去上班。她自己也拾掇着东西要出门。
林大溪见她把自己熬的那瓶花水装上了，就猜到了她要去哪儿，忍不住提醒道：“喂，你可不能做奸商，做奸商可是犯法的。”
刘天然看着自己包里的杏干和纯露，对林大溪说：“我这可都是纯天然的好东西，我又没骗人，怎么是奸商呢？”
林大溪看着她的脸，说：“你……没骗人吗？反正你自己注意吧。”
刘天然没理他，说：“你如果上街就把门锁上，钥匙放在门口的那块石头下就行。”
出了门，刘天然没有直接去供销社给孙小燕送纯露，而是来到了乡中心小学的操场边上。现在是暑假期间，无所事事的孩子们就会相约着来到学校的操场上玩儿，她想试着在这儿把杏干卖出去。
来的早，操场上只有三五个孩子在玩儿。
刘天然索性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把用纸包好的杏干拿出一包来，打开，放在台阶上。这时，旁边走过来两个小姑娘。刘天然忙招呼道：“小姑娘，吃杏干吗？三分钱一包，可以先尝尝。”
两个小姑娘回头看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拾搡了一会儿，牵着手走过来，一人尝了一块刘天然递过来的杏干，尝完之后，忽然笑着跑开了，也没说要买。
刘天然也没生气，也笑着对跑远的两个小姑娘喊：“好吃吧？叫他们也来尝尝！”
两个小姑娘跑到伙伴中间，几个人抱着头嘀咕了几句，就各自玩儿上了，也没回应刘天然。刘天然也没在意，就坐在操场的台阶上边晒太阳边看孩子们玩儿。
渐渐地，操场上的孩子们多了起来。刘天然依就招呼往来的孩子们尝她的杏干，一包杏干就快尝没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孩子们好像玩累了，已经有离开的迹象，刘天然想，今天大概要无功而返。这时，最早尝杏干的两个小姑娘相携着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小姑娘伸手递给她三分钱。
“要一包吗？”刘天然惊喜地问。
小姑娘点了点头。
刘天然连忙收下钱，从筐里拿出一包杏干给她。
两个小姑娘拿着杏干边津津有味儿地吃着，边离开操场回家去了。
不一会儿，又陆陆续续的有孩子来买杏干，还有个男孩儿吃着杏干问她：“你明天还来吗？”
刘天然想了想，说：“我下周来。”
男孩儿说：“下周我们就开学了，操场你就进不来了。下周你在学校门口卖吧，我让我们同学来买。”
刘天然点了点头。
十几包杏干都卖了，刘天然数了数，一共卖了四毛多钱。她把钱装好就去了红旗供销社。
“这就是你说的秘方？是什么做的？”孙小燕看着刘天然递过来的小瓶子问。
“这叫纯露，都是好东西做的。”刘天然说。
“纯露？”孙小燕觉得这名字稀奇，拿过来拧开盖子一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咱们都是老同学，这瓶就送给你用吧。”刘天然说。
“哎呀，做这一瓶挺费劲儿的吧？我哪儿好意思收啊。”孙小燕扭捏着说。
“什么费劲不费劲的，别人我不舍得给，给你没问题，咱俩是老同学嘛，再说，你还帮我卖了韭花咸菜呢，以后我再来乡里卖东西，还少不了要麻烦你。你先试试看，早晚各擦一次，擦完这个纯露再往脸上擦你买的雪花膏，擦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啥样。”刘天然说。
孙小燕高高兴兴地把一小瓶纯露收下了。
离开供销社，刘天然看看柳条筐里，发现还有一封信没有寄，连忙又往邮局走去。
边走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化妆品、咸菜、零食、写作，这些都有市场、有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