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二十五万人哪,草原上各个部落的人几乎都来了,都哭着喊着请求将军留下。”白焱说着,脸上现出了几丝阴霾来,“朕很高兴秦将军能得到黎民百姓的爱戴,只是……”
“只是皇兄高兴之余还觉着恐慌,是吗?”安平按捺住了心中的暗涌,一双眼眸里多了几分透彻,“秦将军手握重权,皇兄觉着不放心?”
白焱起身行至窗前,抬头望着天边逐渐升起来的明月,与安平说道,“皇妹可知三国时期的司马昭?”
“自然知晓。”安平点头,思了一思,说道,“司马昭曾是三国时魏臣,继其父及其兄之后,司马家族势力权倾朝野,其篡位野心人尽皆知。司马家党羽曾刺死魏帝曹髦,司马昭之子司马炎后来更是篡魏自立。”
“如今秦阳亦是权倾朝野,军务上有庞大的秦家军,政堂上还有周进、高崇杰等手足。”白焱面上的阴霾更深了,“皇妹,朕心里是真的害怕呀!”
“皇妹明白。”安平低眉,喃喃回道。
白焱面露愧色,柔声与安平说道,“平儿啊,你可要明白朕的苦衷,朕答应了秦阳的要求……那也是迫不得已的。”
安平的一颗心渐渐冷了下来,她知晓在兄长的心中,他的江山社稷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三年前秦阳曾要用兵权换回秦月的性命,却被白焱驳斥了回去,无非是那时的秦家军还不足以对白焱构成威胁罢了。
现如今秦家军已是大禹第一大军,白焱生性多疑,自会介怀,因而秦阳提出要以兵权换回婚姻自由时,白焱立马就同意了。只可怜了安平,苦苦等了三年,一段婚事终究无疾而终。
“皇妹你也莫要泄气,”毕竟心有愧疚,白焱好言安慰道,“朕虽收回了旨意,却也告知了将军今生若要娶妻便只能娶你,若要娶了她人为妻,朕便要定他欺君之罪。”
安平闻言沉默不语,白焱便又说道,“秦阳生性洒脱,不受约束,或许没有朕的旨意牵绊,你们二人还能更随和一些。毕竟秦月已死,也无人能阻碍你了。”
无人阻碍么?安平心中暗暗苦笑,不由想起了虞牡亭的牡丹来。
“ 天下仰慕他的女子又何止是殿下一人?牡丹也不过一红尘中人,对将军爱慕之心并不输于殿下。”这是那日牡丹与安平说的话,便是这句话激起了安平久压心底的妒火。
原还以为牡丹不过是普通的青楼歌姬,之所以隐瞒了身世来历不过是故作神秘罢了。岂知这一个月通过莞秋处,安平竟知晓了牡丹不为人知的往事。
安平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白焱,怎料白焱却突然收回了赐婚的旨意。安平措手不及,旋即心中便不满了起来,只是安平也知晓收回兵权对于白焱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她也唯有默默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失落和痛苦了。
“再过十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朕决定为你开个宴席。”许是因为愧疚,白焱似要在别处给予安平补偿,“你若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朕定会为你办到。”
“既然皇兄如此说了,皇妹也正好有一事相求。”安平闻言美目一转,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与白焱说道,“听说虞牡亭的牡丹姑娘精通琴艺,所奏《宫羽调》不在当年的秦月之下。平儿有心求教,曾派人去请,怎奈牡丹姑娘心高气傲,竟回绝了皇妹。皇妹想在生辰那日听牡丹姑娘一曲,不知皇兄可否替皇妹请了她来?”
“不就一个青楼歌姬罢,朕替你请来便是。”白焱轻轻一笑,自觉这不是什么难事,“这牡丹是何方神圣,竟连平儿你也请不来?”
安平嘴角扬起冷笑,眼眸里升起了一丝冷意,“这牡丹姑娘究竟有何本事,届时皇兄便知了。”
不负安平所望,皇帝的圣旨第二日午后便由宫里的内官送到了虞牡亭。圣旨就在虞牡亭的大堂里颁布的,虞牡亭上下无论歌姬妓女还是仆人家丁,以牡丹为首,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原还以为是谁得罪了哪个权贵要被问罪呢,众人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待那内官宣读完毕,也才知晓原是宫里为了长公主的寿辰,要请牡丹进宫为安平献上一曲。虞牡亭自开业以来已有四五十年的光景了,却从未有人能像牡丹这般能奉旨意入宫去一展才华。这是牡丹的荣幸,亦是虞牡亭的荣幸。
传送圣旨的内官一走,众人便围着牡丹连声贺喜,红姑仿佛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银子滚滚而来,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仿佛奉旨进宫那人是她一般。
“莞秋恭喜牡丹妹妹了,说不定妹妹此番入宫就能平步青云了呢。”莞秋扭着曼妙的腰肢自人群里行上前来,凤眼里暗暗藏了狡黠之意,“到时妹妹可别忘了虞牡亭里的姐妹们才是。”
莞秋这话听来像是真心实意,然在花胜子听来那却是万分的别扭,“牡丹妹妹早已有名声在外,不论搁哪里都是人中翘楚,又何须在宫里才能平步青云呢?”
人牡丹还没说什么呢,花胜子却迫不及待就要给自己难堪了,莞秋面上有些挂不住,便狠瞪了花胜子两眼,讥讽道,“说起这人中翘楚,我记得花姐姐的名气从前在虞欢楼也是无人能比的吧,怎的这两个月倒是连素素也不如了?”
花胜子原是虞欢楼的头牌,因受李致远之死连累,宾客来得少了,自然也就没有以前那样盛名了,如今虞欢楼最受宾客欢迎的乃是一名叫素素的妓女。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放在从前,莞秋哪敢当着花胜子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不过看着他人落难,便是趁机踩上两脚罢了。
受此奚落,花胜子微微变了脸色,一双桃花眼里含了丝愠怒,这两月里她虽沉寂了不少,性子却是不变的,“姐姐名气虽不如从前了,但那底子还是在的,可不似妹妹,在花须楼也有三年了吧?虽说有一把好歌喉,却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就这样还指望牡丹妹妹平步青云能给些好处呢,也不知妹妹羞也不羞。”
“你……”莞秋一张俏脸红得猪肝似的,她在虞牡亭三年,虽说过去就与花胜子有诸多不睦,但像今日这般在那样多的人前受辱却是从未有过的。莞秋咽不下这口气,便恼羞成怒了起来,“莞秋歌唱虽进步缓慢,却也比姐姐以色侍人,专以狐媚惑主的强……”
“啪……”莞秋话未说完,面上却平白无故挨了一掌,却瞧那出手之人竟是一向温文儒雅的牡丹。
莫说是莞秋没有料到,就是杨之鸣、红姑等人也不曾料到莞秋会突然遭牡丹掌掴。众人讶异地看向了牡丹,却见牡丹不过甩了甩生疼的手掌,面上并无丝毫愧疚之色。
“牡丹,你竟敢打我?”莞秋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牡丹,眼里烈火灼灼,似要喷出了火来。
“莞姐姐一番吉言,妹妹心领了。”牡丹抬眸望着莞秋,淡淡说道,“只是莞姐姐与花姐姐说的一番话,未免难听了些。”
“大家都是青楼姐妹,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莞秋姐姐何必要将话说得这样难堪。”见莞秋不语,牡丹便又徐徐说道,“既都来了青楼,便都是为生活所迫,实属无奈才出来卖身卖艺,说到底都是一个卖字,细究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行啊,妹妹铜牙利齿,姐姐我可说不过你。”莞秋冷冷睇了牡丹一眼,不屑道,“且看你今日得意,日后总有遭罪的时候。”
说罢,莞秋拂一拂衣袖,转身扭着腰肢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