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沈映微都未见到楚嫣,只因她觉得这位公主并非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人,心下不禁有些奇怪。但想来公主日常在宫中也要受教学习,又要各种赴宴,参加聚会等,有些繁忙也实属正常,便又抛开了这件事。
此时,沈映微如往常一般,正在楼上与裴文轩学画。
“映微,这五官需再深入刻画些,要注意人物表情的体现。”裴文轩一旁教导,沈映微一面作画一面点头。
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原是陈平。
“老爷,人已经到了。”
裴文轩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沈映微,面上浮起笑容,“映微你也一起来吧,他呀,也算是你的师兄,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沈映微握着笔的手一顿,应了声是,跟着裴文轩一道下楼,便见到那一袭白衣。
待离得近了,那如玉般的温雅面容也愈来愈清晰,此刻正含笑看着她和裴文轩,她不由得跌进了那平静的如一汪清泉的眼眸里,手中的丝帕也不由得被她攥紧几分。
待几人站定,夏侯玙拱手道,“裴先生。”
沈映微也行了一礼,“侯爷。”
夏侯玙微笑看向她,“不必多礼。你我师出同门,现在也无旁人在,你直接唤我子珣便好。”
沈映微应了声,心里却明白,直接称字自是于理不合的,迟疑地道了一声“公子”。
夏侯玙也不勉强,微微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
“阿玙,这便是沈相之女映微,对你的画是极为喜欢。值得一提的是,在作画资质上比起你也不遑多让啊。”
裴文轩哈哈笑道。
夏侯玙颔首,“学生也略有耳闻。”
沈映微想起了他托顾呈远买画一事,不由面色微赧。
几人落座,陈平已备上了茶水。
“先生近来可好?学生惭愧,本该早来探望先生的,最近却实在有些忙了,就连画作也鲜少有了。”
裴文轩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叹道,“你呀,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切不可太过劳累。”
夏侯玙微微一哂,“劳先生挂念,玙省得。”
沈映微听着两人对话,只道是纵然宜平侯文武双全,裴先生却是怜惜他素日操劳。
“说起来,我前几日见到呈远来了素心阁,却不知阿玙是买了哪幅画?”
夏侯玙颔首,“什么都瞒不过裴先生。玙共买了两幅,一幅是霜月姑娘的,还有一幅则是沈姑娘的。”
“哦?”裴文轩笑着看了一眼沈映微,“原是如此,阿玙你倒是好眼力。”
复又问道,“那你想必也见过霜月姑娘了吧。”
夏侯玙颔首道,“的确如此,也不瞒先生,这霜月姑娘便是陆相之女陆霜。”
听罢,沈映微心里一惊。若说她与陆昭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而这陆霜则是只知其人却从未谋面。
一来是左右陆沈二府彼此忌惮相交不深,二来则是陆霜深居简出,不喜结交。
裴文轩也是一脸讶然,“没想到竟是陆小姐。”
几人又稍微聊了几句,夏侯玙便告辞后离开了。
沈映微看着帷轿越来越远,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那幅墨竹图来,却是又突然回想起她前几日见到宜平侯与陆相分别的场景。
难道,那日宜平侯并非是去拜会陆相,而是向陆霜买画?
一想到这,沈映微不禁有几分微微的失落。不过,即便如此,她的画也是到了宜平侯手中,她也该知足了。
这日,沈映微如往常一样起身,用过早膳后却未去素心阁,而是去了皇宫。
宫门前,寺人安福见一张绣着白虎图案的帷轿正缓缓停在了宫门前,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忙迎上去。
只见一只戴着莹润玉镯的素手伸出轿辇,撩开了轿帘,站在一旁的侍女扶着女子下轿,一张极端清丽的容颜顿时映入安福眼帘。
“沈小姐,一路辛苦了,我们往这边走。”
沈映微点头微笑,“有劳安公公了。”
她与文心二人一同跟在安福身后,慢慢往纾玉宫方向走去。
宫城的路总是那般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沈小姐,您这可有段日子没来了。”安福道。
沈映微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刚巧碰上我及笄,便耽搁了些。淑妃娘娘近来可好?”
安福道了一声好,“就是想沈小姐了,这不今日便派人请您过来了。”
她自小与阿姐感情甚笃。三年前阿姐进宫,最是得宠,一时风头无两,便向陛下求了道准允她能自由出入宫城的旨意。正因如此,她才能时常进入皇宫探望阿姐。
只是如今……
沈映微还来不及感慨,眼角余光瞥见一架步辇正缓缓向这边行来。
三人一道跪下行礼,“参见贤妃娘娘。”
宋雨檀在他们面前停下,沈映微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慵懒开口道,“本宫道是谁,原是沈家小姐。可是又进宫来见淑妃了?”
沈映微微微抬头,应了一声是。
宋雨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不再看她,径直离去。
望着贤妃渐行渐远的的身影,沈映微方才站起。
只是如今,宋雨檀才刚进宫不到一年,便已册封为妃,极得圣眷。
偏生贤妃生父是威远大将军,甚得陛下器重。纵然不知贤妃究竟能得宠多久,但目前看来,这恩宠想必一时是无法断绝的。
及至纾玉宫,原本在喝茶的女子已经迎了上来。
沈映微正要行礼,沈容纾却是及时扶住了她。
“映微,莫要多礼。”
沈映微方才展颜唤道,“阿姐。”
沈映微看着眼前女子一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身姿曼妙,眉眼与她有三四分相似。她虽妆容精致秀丽,可沈映微还是能看见她眉宇间的一丝憔悴。
“阿姐,你又瘦了。”
曾几何时,她们一起嬉闹玩耍,阿姐又是何其活泼明媚。
沈容纾摇了摇头,“最近有些睡不好,请了太医开了些药,其他倒没什么,映微不必担心。”
沈容纾引着她落座,唤侍女景茉上茶和点心。
沈容纾看了她半晌,忽然道,“转眼,我们家映微已经是大姑娘了啊。”又看向她的手腕,“这玉镯倒和你极是相配。”
沈映微低头看了一眼,笑道,“阿姐挑的礼物自是极好。”
“你及笄那日我未去,想来应是极热闹的。”沈容纾似是回忆。
“也是极累人的。”沈映微补充道。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姐妹二人聊了会儿家常,沈容纾又提议到御花园走走。
沈映微原是觉得有些不妥,但见沈容纾兴致颇高,想来自己之前也从未去过,便答应了。
待到了御花园,亭台楼阁、假山瀑布目不暇接,桃红柳绿,生机盎然。
沈容纾见到这番景象,欣喜不已。
她莞尔道,“我记着两月前来这花还未开得这般绚烂。”
沈映微跟在她身后,亦含笑点头,“一支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是这个理。”她低头用涂着丹蔻的手指轻抚着面前一株开得极盛的牡丹,“但若是艳丽如牡丹,即使被夺了些目光,却依旧光彩照人。”
“阿姐所言甚是。”沈映微应道。
又见湖面平如明镜,亭台倒影,垂柳拂岸,如斯美景,令人流连。两人驻足片刻,方才离去。
路行至一半,忽听景茉惊道,“娘娘,您头上那只紫玉簪好像不见了。”
“什么?”沈容纾连忙摸了摸发髻,果真不见那支发簪。
“阿姐,那发簪可是什么要紧物?”沈映微见沈容纾惊慌失措,不由得问道。
沈容纾点点头,神色焦灼,“前阵子粲海国进贡,献上不少宝物,这支紫玉簪便是陛下赏赐于我的。”
“阿姐莫急,御花园人不多,我们现在回去,应该能寻见。”
说罢,一行人又掉头走了回去。
几人正在寻找,忽然一个宫女神色匆匆而来,却是沈容纾的另一个侍女景言。“娘娘,贤妃娘娘来纾玉宫了,却不知是何事,安公公让奴婢来寻您。”
虽说沈容纾乃四妃之首,让她稍等片刻也无可非议。但如今贤妃正得圣宠,加之若是此刻不能及时过去便会令人生疑,就算寻到了,也少不了一些麻烦。
沈映微见沈容纾面露难色,主动上前道,“阿姐不如先去,我若是寻到了,必会立刻回来交与阿姐。”
沈容纾叹了口气,道,“也罢,只能如此了,此事交予你我也放心,那麻烦映微了。只是,万事小心。”
沈映微明白她的意思,颔首道,“阿姐放心。”
沈容纾便与景言景茉一道离去了,余下文心与她一同寻找。
说来也怪,按理说她和沈容纾逛这御花园的时刻也不算长,到过的地方也算不得多,却是找了许久,都未找到。
正当沈映微遍寻无果时,忽然在柳岸旁的石缝里看到一支做工精致、通体紫色的发簪,想必便是紫玉簪了,她心中一喜,走过去拾起,却是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滚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