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令人感动!”风切变惊讶万分,“是让人鼓舞的兄弟之情吗?那么,下一个就是你,圣杯骑士!”
“你疯了?!”千夜的声音嘶哑了,他恼火地看着费蒙。
费蒙可怜巴巴地看着千夜:“你你你一直可以杀死我们,可可你从来没有下手。”他虽然胆怯,却是真诚的。是的,从千夜说复仇开始,他总是说要杀死他们,但没有一次真正杀掉他们。还是不忍心对吧?即使你不肯承认。但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放开他!”起曳妮的宝剑出其不意架在风切变的脖子上,“否则就杀了你!”
煞修的剑横在了起曳妮的脖子上。他们的动作都很快,只是刹那间,但煞修的剑已经划破了她的皮肤,再深一点就割破喉管了。
风切变声音慵懒起来:“女祭司。给我一个预言吧,关于什么的都行,如果我满意,放过他也说不定。”
起曳妮凝视着她,嘴唇哆嗦起来:“你就要被杀死!”
听了这话的风切变没有半点恐惧,反而很感兴趣:“是吗?是被你的剑吗?我很期待——关于未来呢?”
“魔王会复活,”切脸上布满了汗珠,“阿卡那会毁灭,不复存在。”
“说得很好,你会大有作为的,女祭司。但为了他牺牲你自己的性命,愿意吗?”看到起曳妮坚定地点头,风切变似乎有些动摇了。
“不过,”女王狡诈地说,“对于他而言,你是他重要的人吗?他肯为你牺牲他的生命吗?”
这句话击中了起曳妮内心最脆弱处,是啊,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我在他心里又算什么呢?
“所以,人生是多么的没有意义,尤其是弱小的你们。得不到想要的,却要不断失去,这等残缺的人生,不要也罢!”女王宣称着。
“不是那样!”姿落艰难地说,黑曜石的照耀下的她浑身乏力,心灰意冷,真恨不能一死。但,不能放弃。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死更简单。活下去,充满爱地活下去,才更难。就是这样,为伙伴也好,为了敌人也好,都要好好地活,因为生命是美好的!”姿落对着女王一字一句说着,她的脸上密布着汗水,每说一个字,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浑身发颤,“因为寂寞,就想伤害别人;为了自己,就能牺牲任何人。这样的人生,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煞修正要上前,女王却阻止了他:“孩子,现在你还能做什么吗?他们都已束手无策。”
我……
我,十一岁,弱小,无法施展法力。即使现在我拥有法力,也是最弱小的一个……
但……
她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千夜。没错,是他,即使是黑暗中,即使眼睛看不见,也能清楚感觉到他。因为他内心比任何人都寒冷,都黑暗,都渴望。
他比任何人都孤单。
风切变瞠目结舌,搞不懂她的意图。
千夜开始变形——这是他第一次当众变形。
为获取法力失去了全部人性的他,一旦被拥抱就会变成巨大的怪兽。
“对不起,紫金!”姿落轻声耳语着。变形的怪兽庞大、浑身充满了恶臭,它拥有着人所没有的蛮力,黑曜石拿它无可奈何。它飞快地扑倒了煞修,煞修的剑用力刺向它,它粗糙的皮肤虽然被锋利的剑刺穿也无动于衷。它另外一只爪子抓倒了风切变。
“不要伤害他们!”姿落大声呼喊着,他们是若耶的亲人!
在怪物犹豫的片刻,女王一把抓住了王座上的魔石,魔石迸射出万道光芒。
在她有任何举动之前,“消除,记忆!”第模扣突然叫起来,他咬牙对着煞修与女王分别一点,两人都像木偶一样神情呆滞住了。第模扣狂喷出一口血,身体摇晃起来,玄媚儿拼尽全力抓住他的胳膊避免他倒下。
又能看见了。
渐渐恢复原形的千夜凝视着她:“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姿落。”从娃露那里得来的战利品,他送给了她。
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但他的眼睛,被她借用过的那一只,已经变换了颜色。用她看过的眼睛来看这世界,是否会显得温暖一些,美丽一些,充满希望一些?因为她的缘故,他拥有了两种不同颜色的眼睛。
姿落对他微笑着。
此时此刻,她觉得神思有些恍惚,身体也慢慢变轻,像是从头顶心冒出一股青烟。
时间到了。魔石在喃喃低语。
十二天对于生命的河流,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
“我要走了。”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哭,努力显得自己平静、优雅。带着雄心壮志回到三百年前,她一无所为,无力改变命运,无法恢复星球的光明。抱歉,真的很抱歉!我能做到的本该有很多。
“再见!”
真是很抱歉!
“你……要去哪里?”他的眼中第一次充满了惊恐,被抛弃过的他,已经习惯了别离吧?千夜,当你是个婴儿时,如果陪伴你的始终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也许你就不是你。
“不要走,我不放你走!”千夜一把抓住魔石,“我,黎千夜,请求你,把她留下来!”黎——她给予他的姓,三百年后他给予了她。
姿落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一沉,仿佛有两股力量将她朝两个不同方向用力扯拽着。五脏六腑似乎都要撕碎了。
“放手——”她吃力地说着,这股力量要将她小小的身体扯得粉碎!对方的眼神却似乎带着无尽的悲哀,他的手用力抓住她细细的手腕,几乎要将她捏碎。即使杀了她,他也不会放手。
“消除记忆!”第模扣再次挥动、他最后一次挥动他的剑。
“不要!”玄媚儿吃惊地阻止他,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却还在做自杀式的蠢事。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杀,她的反作用力将他摔进了冰棺——女王的噬魂石瞬间弹射出来,嵌入他的身体。
第模扣的剑偏离了许多,但千夜的眼睛里变得一片空白,他茫然地、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告别时刻到了。”魔石喃喃地说,“好像一无所获啊,圣杯。”
姿落猛睁大眼睛,想将眼前千夜的模样最后一次铭记:“这一路总在不断失去。其实为失去而哭泣,多么浪费时间。现在我终于明白,失去有什么可惜?失去了——就一点一滴从头获取。即使现在,我依然不相信命运,总有一天,我要让伙伴们收获所有的失去,总有一天要让他们都幸福。我也会因他们的幸福而从此幸福。”
“很有雄心壮志啊。”魔石似乎有些迷惑,“虽然是个孩子,却很有志气。也许,他们都会失而复得,说不定。如果是你的愿望,我愿意满足,但是老规矩……”
魔石的游戏规则:有得到必然要失去。
那又如何?希望若耶恢复他的人性,希望第模扣找回他的感情,希望王子恢复他的性别以及王者之血,希望天激作恢复他的容颜,希望玄媚儿重拾忠诚,希望……
希望我们都能拥有不灭的希望。
在雾蒙蒙的光线里,她似乎迷失了方向,眼前飘散过一片片不规则的碎片。嗯,谁说过,那些不过是些时间的碎片。所有经历过的,没有经历过的。所有梦想过的,不想回忆起却不能不记住的,所有时光……
失去了他们的塔里安静下来,娃露慢慢站立起来,虽然已经失去了双眼,她却更加清醒:“女王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魔石,就在那里。”魔石朝着他们闪现诱人的光。
娃露将魔石一把抓在手心,拥有魔石,就是拥有这个世界,就是拥有了未来,拥有了一切。
苏醒的绿川森却狠狠将剑插入女王的心脏:“这是我为哥哥还给你的,陛下。”
“我说过永远效忠于圣杯。”千夜喃喃地说,失去了部分记忆的他似乎总爱独自坐在黑暗里回忆着什么,有些对他很重要的东西他总是想不起。娃露微笑着将手放在他的头顶,“跟随我就对了。”
“不对,你不会真正效忠她!”切不断提醒他,“你将亲手杀死圣杯,四骑士将称王,阿卡那会陷入永久的黑暗。”
娃露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几乎超越了王族。
直至最后,四骑士合谋杀死了女祭司与圣杯,平分了魔石,各自称王。
这真的是命运吗?或者这一切不过是生命的幻觉?
姿落看到失明的自己,十二岁的自己在密室里跌跌撞撞地朝着千夜走去,将他紧紧抱住,如同抱住孤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