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你了。”一个人在姿落的身后说。
那声音很耳熟,是个女孩子。
姿落侧耳细听,应该是见过的,她却一时想不起来。
吸血鬼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说:“有翅膀的那个女孩。”
“濒临死亡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对方低声问。那充满魅惑的声音一响起,姿落的耳膜跳动得厉害,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起曳妮。
姿落的惊恐让对方笑了起来:“你慌了,害怕了?你的骑士们呢?他们不是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你的吗?”
来者不善,她的气流中那强大的魔力旋涡比千夜不弱,但为什么会感觉到她内心翻江倒海的悲痛。
“为什么不说话?”起曳妮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她倒了。姿落虽然感觉到她的强烈敌意,却无力反抗,她的头磕到什么东西上,痛得眼冒金星。
我们曾经同时走入兵器库,我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宝剑,他只得退而求其次,成为钱币骑士,即便如此,他还是打败了我,我成为他的随从。
进入魔法森林时,我却遭到了低级生物的袭击,那些怪物,看一眼都会令我呕吐不止,却纷纷听从他的指令。
那一刻,我惊奇于他的淡定。更迷惑于他对一切的漫不经心,我始终想知道,他最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我能够,就会尽全力帮助他。然而,他却始终对我有敌意……
姿落发现自己竟然进入了起曳妮的内心。他们就是那对同时进入兵器库的男孩与女孩,想成为宝剑骑士的千夜却失去了自己心仪的宝剑。
吸血鬼冲上去想撕咬对方,被起曳妮及时躲过了。
起曳妮挑衅着:“害怕了?”
姿落不安地开口了:“我不害怕……你为什么伤心?”对方压抑的情绪让她深感不安,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内心痛苦得无以复加?
起曳妮愣了一下,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我伤心?我会伤心吗,伤心的人将会是你……”她用力踹了姿落一脚,姿落痛得蜷成了一团。
“给你一个预言,”起曳妮凑近她的耳朵,“你的未来充满危险,死神就在不远处等待着你,圣杯。你的骑士将会一个个远离你,最后只留下孤独的你一个人。”她以为会看到姿落的惊讶与害怕,但令她惊奇的是,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却一脸平静:“我知道。”她曾经听到过类似的预言,那时她想过,所谓“远离”,一种结果是“背叛”,一种结果是“死亡”。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选择“背叛”,不愿他们死去。
“你知道?”这次轮到起曳妮吃惊了。
“类似的预言我是第二次听到了,”姿落喃喃地说,“你已经赢得了女祭司的称号吗?!作为预言最准的女祭司,不是仅仅有强大的法力与预言能力就足够的,女祭司的责任,是为圣杯指引方向。”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起曳妮愤怒了,没错,她毫无悬念地获取了女祭司的称号,与那些只知道漂亮衣服、法力低弱、如同花痴一般的女孩们同场比试真让她烦躁。她们的注意力全部被英俊的骑士所吸引,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可她的一切都是千夜的安排,谁让她是他的随从呢,他命令她全部是想当然的语气。起初他对这样的遴选是不屑一顾的,他改变主意太快了,让她猝不及防。
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是她唯一看不透的人。
而她如此想看透他。这想法令人悲哀。
她的剑横在姿落的脖子上,她出手很快,或者是因为她的声音让姿落无法集中注意力,姿落竟然毫无防范。
起曳妮目不转睛地盯着姿落:“这里没有人,你背后不远就有一个泥塘,把你扔进去,‘嗵’的一声沉到底,谁都找不到。向我求饶,或者我会网开一面。”姿落知道她这些话不是威胁,她绝对是认真的。
为什么她的气流中仍是带着无尽的孤独?姿落惊讶着,那股强烈的杀气中蕴藏的伤心。
那气流中有一股……如同第模扣所说的,那种“酸酸的,叫人想呕吐的感觉”,那感觉很强烈,那是种什么感觉?姿落不明白。作为十一岁的孩子,她要明白估计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
作为刚出生的公主,因为具备与生俱来的魔力,她就被授名为“泉野微”,这是自古以来雨之族王者的尊号。当她丧失公主的身份时,她也失去了这个名字。起曳妮,她给自己取的新名字,来源于——千夜,千夜——起曳妮,原本是一个名字。因为认准了要追随一个人,连名字也与他相同,这样他们就像是一个人。
而远处的音乐声越来越大,狂欢开始了。
落选了的女孩们忘记了所有不快,她们喝酒、尖叫、笑闹,恣意挥洒着快乐。
起曳妮的剑割破了她的皮肤,血溅射出来。馒头突然从起曳妮的背后出现,咬到了她的手指,起曳妮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掉头就跑。
“谢谢你!”姿落拍了拍馒头,谁会想到这个小吸血鬼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呢。
“不客气,”馒头强忍着吸她血的欲望,提醒说,“向右拐,你再走就掉进池塘里了。”
“多谢!”姿落遵照它的指挥向前走着,身体却不能随心所欲,腿像面条一样软弱无力,面条,她又饿了!没走多远,冷汗就开始不停地冒出来。
“笔直走,停下,往左,好了,到了。”馒头说。
到了?到哪里了?姿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馒头怎么知道她要去哪儿?她抹了把头上的汗,弯曲着身子,用手撑住膝盖像老人一样喘着粗气。
远远涌动着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流,对方同时感觉到她的存在,他大步朝着她走来:“居然还活着?”声音颤抖着。
是千夜。
姿落张开口,因为虚弱,半天说不出话,这个吸血鬼啊,居然带她来找恶魔。
“为什么看着我不说话?”千夜有些疑惑,脚步停了下来。看到她还活着,他忽然有种想大哭大笑的疯癫感,这感觉让他自己深感恐惧。如果她被自己杀死会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但这想法本身都让人极度不安。好像发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这个新的自己存在着某种巨大危险。
姿落整理了一下心情,敏锐的感觉再度回来。她感知到他的魔力微尘全部收起来了,身上也没有半分杀气,在他的气流中甚至有丝丝缕缕的忧郁。
那股被鞭打般的疼痛,在他身体里脉动着,若有若无点点钝痛,比任何痛都让人无法容忍。
“按照规矩,被打败的人成为随从,你应该向我跪下。”
他终于从容起来了。
“那不可能。”姿落叹了口气。一股冰冷的感觉包围着自己,这感觉,就像当年初见。像是被蛇缠绕住的那种恐怖感。如果她能看见,她就发现千夜挥发出的紫色雾气缠绕住了她。
“眼睛怎么了?”千夜终于发现了什么。
“似乎看不见了。”姿落结结巴巴地说。
“和我打的时候也是?”千夜惊得声音都变调了,也许是他太想获得胜利,他没有顾及到其他微不足道的东西。
微不足道?是的,她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法力低弱、固执、愚昧。
对于想重新获得自己的他而言,她低贱得如同微尘。
“是啊。”除了这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真想说些有意义的话,比如,我来自三百年后,我想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我们的,还有你的,紫金。
千夜盯着她:“谁弄的?”
她干笑了几声:“没有谁,呵呵,呵呵,自己不当心。”对方一挥袖子,无数魔尘卷起,烟雾盘旋中开始回放过去的片段,片段中出现的是——娃露。
姿落清楚感应到了那记忆的片段,慌忙说:“与她无关!”
“她为什么要夺走你的眼睛?”千夜似乎不太明白。
“这话……说来就长了,”姿落不知从何说起,“如果我告诉你,我来自三百年后,你相信吗?”
对方被她的话噎住了,半天没说话。
姿落叹了口气,自己在说什么啊,谁会相信这么荒诞的故事?难道告诉对方,他会杀死圣杯夺取魔石,最后星球堕入永久的黑暗?真是难办啊!
“我们去看夜游蝴蝶吧!”千夜突然提议,说完这话他有点恼火,没有了眼睛,怎么“看”蝴蝶?
他的提议虽然没头没脑,姿落居然应允了。今天是她来到小阿卡那的第八天,还有四天她就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