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幻生这一小片的灵力魂魄,在彩衣的躯体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一下子被摔得脱离了驱壳。这片灵力魂魄脱离了驱壳之后,便失去了重量,也失去了实体对他灵力魂魄的庇护,轻飘飘地被刮到了空中,他心道,坏了,随即他便被飘行路径上的一株妖艳绽放的不死花捕捉了去。
渡幻生感觉到,没有重量的自己,顺着花蕊,轻飘飘地进入了花朵内部硕大的部分,又顺着花颈,游走于这不死树的藤蔓,枝干,随即又被这吸力吸到了树干内部。
渡幻生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具体位置,也许是树干,也许是树根。但这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差别。
周遭一片漆黑,而渡幻生感觉到的是,漆黑背后的一片虚无和空洞。那漆黑无比深远,无边无际,这不死树之内——是另一方不可理解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一点点光,是渡幻生他自己,是他至纯至净的灵力而发出的微弱的灵力之光,光所及之处,不足他周身一米远处。而一米之外便是漆黑与虚无。
渡幻生试着朝前迈了一步,他这才发现,他脚底下并无踏实的大地,反而也是虚无。他迈出去的脚踏了下去,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踏到——他是漂浮在虚空中的。他觉得他似乎向前方移动了那么一点点。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他说服自己,他是在向前移动的。然而在一个四周漆黑,没有任何参照物,自己是唯一光源,且这亮光只能达到一米之内的环境下,感知自身的移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周围一片死寂,渡幻生什么也听不见,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有,因为每走上一步,那脚步并未实质地踩踏到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呼吸和心跳声,对于没有躯体的灵力魂魄来说,呼吸和心跳都是多余的功能。
渡幻生张了张嘴,试探着喊了声:“喂——”。他明明是张嘴喊了出来,他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喉痛在震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这里,没有空气流动。没有空气,声音的震动没有任何意义。
渡幻生被困在了这里,实实在在意义上的被困在了这里。有什么会比这样的牢笼更让人绝望呢?
渡幻生开始向前慢慢走着,希望在绝望之中找到一线生机。然而,不知他走了多久,他所处的环境没有任何改变。他甚至并不觉得累,不觉得困倦,甚至不会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清醒的绝望,永恒的绝望。
渡幻生停止了无意义的前行,他坐了下来。而其实他也并没有坐到任何东西上边,而只是蜷缩在虚空正中的一个小点而已。在这个虚空里,渡幻生开始打坐修行。也许这里倒是打坐修行的好地方。
又不知过了多久,渡幻生开始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也许他的灵力也受到了不死树的影响。他开始没有办法持续地保持精神集中,他甚至开始变得烦躁不安,心中的烦躁又渐渐地化为身体实质的感觉,尽管此刻的渡幻生并不拥有躯体,这只是个感觉。
渡幻生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了。而他胡思乱想的开端便是——若玄幽!
那夜他打开了断空之门,之后为了击退那个偷袭的妖变神仙,受伤了,若玄幽便在他身侧守了一夜。他第二日醒来,若玄幽便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渡幻生鬼使神差地回想起了那个拥抱,每一个细节都格外地真实。
渡幻生闭上了双眼,细细地玩味着那个拥抱。他嗅到了若玄幽身体发出的隐隐幽香,体会着他的脸和若玄幽的脸触到一起时的温度,感觉到了他侧头时呼吸在他耳边的气息,还带着热气,有点烫,有点痒麻。这种烫和痒麻的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到,渡幻生的浑身开始燥热了起来。
继而若玄幽推开了他,他看着他的目光幽怨绵长。
随即,不知怎的,若玄幽突然就在他的怀里了,他的目光依然幽怨,他看着他的时候,嘴角还流着一滴血迹未干,那是若玄幽被弘暄将军一剑刺死之后,他无望地抱着若玄幽时候的回忆。
渡幻生嗅到若玄幽嘴角那滴未干的血痕里,还散发的血腥混着玫瑰的幽香。不知为什么,这种混合的味道释放着诡异的诱惑。
若玄幽闭上了疲惫的双眼,面部更加如刀削一般的棱角分明,美得让人不能呼吸。长长的睫毛时而闪动一下,那脸更加生动妩媚了。若玄幽肤白如雪的脸上,薄薄的唇,粉若桃花,又略微带着丝丝微红。渡幻生看得有些口干舌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他吞咽了下口水,来缓解干涩。
看得出了神的渡幻生,耳畔幽幽地响起了若玄幽的声音:“好看吗?”那声音在幽空中回响,久久不去。那明明就是若玄幽的声音,却似来自于虚空,又似来自于他自己的心底。
渡幻生觉得似乎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使他发音艰难,但他还是回道:“好看!”他听见自己的嗓音干涩。
若玄幽突然睁开了双眼,微微浅笑,笑得眼若桃花,笑得薄唇微开。若玄幽就这样看着渡幻生,眸子里全无平日里的凌厉,而是满满的温柔,那里似乎还夹杂着其他什么,那是——渴望。
那两片桃花似的唇微微开合,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好看吗?”渡幻生心中肆意燃烧的不该燃烧的东西——欲望。他中了魔似地俯身低头,中了魔似地靠近了那张脸,那血腥玫瑰的味道更加浓重真实了,他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这个味道,呢喃地到道着:“好看… 好看… ”
下一刻,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便将自己的唇压在了那双薄如桃花的唇上。
他听见了对方的喘息声,也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在这死寂的虚空里,一呼一吸,急促而沉重。
他听见的对方的心跳,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在这死寂的虚空中,无视一切地加速悸动着心房,似满弦之箭,一触继发。
千年的沉积的渴望,在理智下被克制,却在迷离的这一刻爆发。
渡幻生感觉自己身体被一把火给点燃了,那团火在他体内肆意游窜,毫无忌惮,他不得不把那股火,一股脑地,全部发泄在他的唇齿之间… 他感觉到自己的双唇在颤抖,若玄幽的双唇在颤抖… 眼中的湿润模糊了视线!
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双唇,他仍然闭着双眼,喃喃地道:“若玄幽,求求你,别这么对我。对不起!”话音未落,他切实地感觉到,对方抱着自己的双臂死死地收紧了!
在体内那团火的炙烤下,在呢喃的耳语间,渡幻生的意识越来越浅,越来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