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隔着车门，罗一眼看帝都的城门近在眼前，来时，山高路远，去时，风雨迢迢。
“喵！”
远处，小虎的声音响了一下，他一怔，回身望去，许多人都站在那里，而能够看见的是罗世隐、罗倩以及司徒上夫妻二人，而小虎似是藏得很深，但他用精神力一捕捉就发现了它的所在。
想到当初曾有言，来日能离开剑宗之时，定要并肩行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如今却要忍受离别，就在马车出了城门的那一刻，微微叹下了一口气。
“怎么了？害怕了~”
彼岸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眼看着她眉眼泛起的笑容，罗一只是扯了下嘴角，并不言语。
他看向四周，司徒文矣看着西国的地图若有所思，而南宫老先生则是沉目休养，彼岸调笑完他后便打了个哈欠直接睡去，二十七和另外两名白羽部部员在车前驾着马车，而晴瑶则是趴在窗边，看着不断掠过的景色静默不语。
此次南下，是先由罗一这一队先行出发，而郭武义则是声称要整理军备之后再出发，至于罗候的马车就跟在罗一后边。
眼见罗候的马车也不小，也不知道内里坐了多少人。
一路上，各自平静，彼此尴尬，没了王宫的束缚，这两拨人除了是一路行走，彼此却并没有太多交集，即便是到了落脚休息处，也是各寻住处。
罗一原本还为晴瑶担心什么，生怕她的神龙真身被发现，但罗候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动作。
五天的时间转眼而过，从帝都到边关也有了一半的路程，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生什么波折，一切还算是顺利。
到达阳城之后，眼见天色已晚，便决定在此休息一夜，当夜吃过晚饭之后，司徒文矣和二十七以及其他白羽部部员一同去采办路上的吃食，彼岸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晴瑶则是要查探一下此地是否有灵女的痕迹。
罗一孤身一人，眼见到罗候不在，但是他的贴身护卫都坐在另一边，喝了一口水后便走出了客栈。
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罗一逛了几下后便没有什么好奇心了，想到晴瑶孤身一人，便拿起铃铛，刚准备寻觅她的身影，却看到罗候与南宫老先生两个人就站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虽然不知道他二人在谈论什么，但是看南宫老先生的脸色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罗一眼眸一动，直接走了过去打招呼说，“南宫老先生，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有个指法我一直不太熟悉，还等着您来教我呢……”
他二人齐齐回头，正好罗一走到这里，看着罗候笑说，“原来皇伯父也在啊，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想必辛苦很多，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啊。”
罗候盯了他一眼，旋即一笑说，“侄孙如此关照，倒叫本王有些不适应了，既然你有事找南宫先生，本王便不打搅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板着面孔的南宫老先生，也没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去了。
待他走后，南宫老先生便是重重甩了一下袖袍，冷哼一声说，“这个混账！”
罗一见他如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几日虽是同坐一辆马车，可他除了打坐弹空琴以外，极少会主动与他人讲话，但眼下的确是个好时机，便是笑了笑说，“再过几日应该就到文宗了，老先生又何必动气呢？”
南宫老先生看了他一眼后，沉目叹下了一口气后问，“剑宗其他人可都还好吗？”
罗一心中一惊，问，“你怎么会知道？”
南宫老先生淡淡说，“当初东方珏在文宗之时，念及最多的名字便就是罗一，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呢。”
罗一眼眸一沉说，“珏……他……他们应该都还好……”
南宫老先生瞥了他一眼，目光望向远方，沉默片刻后说，“老夫知道你为何要帮我，只是……”
“只是？”
南宫老先生又叹了一口气说，“你可知，那罗候为何要将老夫囚禁在郭家？”
罗一点头说，“应该是和文宗的器有关吧。”
“不错，但也并非如此，他想要的乃是阴阳。”
“阴阳？”罗一问，“那是什么？”
南宫老先生说，“东国四宗，每个宗门都有一件至宝，你们剑宗的穹光，拳宗的昊天洞府，医宗苍华山的焚天炉都是至高绝顶的存在，而我们文宗的至宝，便是阴阳……”
“阴阳之威可扭转天地，将万法归一，是宝器，亦是凶器，所以本派祖师将其一分为四，分别为万籁琴、天地棋盘、浮世笔以及万象卷四样器具，分别由文宗四房各自保管……”
“但不想，两国开战，战火竟蔓延至文宗，由于敌国人数过多，寻常的文宗魂术根本无法抵挡，迫不得已之下，催动四器引动阴阳幻境，这才将敌国逼退……”
“而后，郭武义找到文宗，说是感谢文宗相助帝国攻退敌军，并且有王上的邀约，当时文宗刚经历祸乱，宗主便指派老夫作为文宗的代表前往帝都，可不成想，在宫中住了三日后，便被罗候邀入敬候王府，向我多次询问阴阳之事……”
“阴阳乃为我文宗秘事，纵使王上问起老夫也定然不会回答，可罗候他几次好言未果，便在我眼前，将两个人直接化成了飞灰！”
罗一看到南宫老先生的眼中明显露出了几分恐惧之色，便是沉眸说，“我想……那应该就是世界的力量了。”
南宫老先生怔了一下，旋即摇头说，“不管那是什么，老夫知道，他是在用文宗来威胁我……”
他又叹下一口气继续说，“后来，得知剑宗覆灭之后，便已经心如死灰，以穹光之力都无法对抗他，文宗纵有阴阳，又如何是他敌手？”
罗一眼眸一沉，不解说，“可他，只是将您囚禁在郭家，并没有其他……”
南宫老先生微微摇头说，“他以老夫的性命相要挟，四房器具皆已入手，只是阴阳并非集合四器便可形成，这当中需要四道秘法，其中无声琴的秘法只有我一人知晓……”
“他可以用文宗来威胁老夫，老夫自然也可以用这秘法来牵制住他，结果，你自然明白了……”
罗一沉默了片刻，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说，“老先生，若是我帮你将文宗的这四样器具全部夺回，文宗是否可以全力相助呢？”
南宫老先生沉目说，“你并非是在帮老夫，而是在帮你自己！”
“的确如此，但……”
南宫老先生打断他说，“昨夜，王上曾和老夫有过一场谈话，你们的计划，老夫都已知晓，老夫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你，你的计划若想成功，这四器缺一不可，你若能从罗候手中夺回，文宗上下必定会全力助你，但你若夺不回，即便文宗想帮也是爱莫能助！”
“我知道了，谢谢老先生的提点。”罗一点了点头，忽然又问，“文宗会被罗候盯上，跟边关一事也脱不了关系，老先生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剑宗子弟了，为何还要帮我？”
南宫老先生看着他说，“仅凭一纸书信便轻易断定的罪，你觉得老夫会信多少？”
罗一双眼一黯说，“可是天下人信了，这一路上，有很多人还在辱骂剑宗……”
“老夫说过，欣赏你的狂妄，那并非是场面话，老夫仍然记得你说过的名扬天下！莫要叫老夫失望。”
“虽是因众口悠悠才有此结果，但那许多人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南宫老先生走到他身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是要做任人摆布的棋子，还是左右棋盘的那只手，全看你自己。”
罗一看着南宫老先生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声念说，“名扬天下……左右期盼的那只手……”
彼岸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一边，也不知道是偷听了多久，倚靠在一棵树旁漫不经心说，“你可以用那只手直接杀了罗候啊~”
罗一吐出一口气说，“要是能杀我早就杀了，但是……”
“但是如果他死了，即便日后帮剑宗洗清名声了，也会因为他的死而产生怀疑，而且……”彼岸眉眼一弯笑说，“你也没有自信能够杀了他，对不对？”
罗一盯着她，吸了一口冷气说，“世界的力量的确很强大，连老爷子的穹光都不是他的敌手……”
彼岸眉毛一抬，冷声说，“这的确是个麻烦……”
见到罗一若有所思，又说，“可是无论如何，文宗的那些玩意儿你必须要夺回对不对？”
罗一好奇问，“你有主意？”
彼岸眼眸一动，旋即淡淡一笑，转身化成一道红雾，留声说，“剑宗覆灭的那天，司徒文矣或许会看到一些东西……”
“剑宗覆灭，文矣？”眼看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罗一一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真是的，有话直说不行吗？打什么哑谜。”
忽然间，一把纹着红色火纹的长戈，伴着烈火朝着罗一飞旋而去。
罗一有感，随手翻出一道黑气直接将其打落，附着在长戈上的烈焰瞬间消退，斜着插入地面。
旋即一道人影疾奔而来，握起长戈再度朝他挥舞起烈焰。
重重火光中，罗一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他额头上的一条白色布条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火焰伴着狂风席卷不断蔓延，瞬间将黑夜的冷全部荡开。
不断闪避着长戈的挥舞轨迹，眼见黑气凝聚不起，罗一趁着空隙大步向后退去，见那人挥下长戈再度攻了上来，两掌快速汇聚黑气朝他拍打过去，眼见那人被逼退了几步后冷目问，“你是谁？”
那二十出头的青年体型壮硕，照比罗一要高出许多，藏在黑眉下的一双眼既深邃又坚毅，浑身上下透着四个字，正气凛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