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匆匆过,化为虚虚的一团影子。
菊台,摆满菊花的山包,都渐渐淡化成空白不复存在了。
元宇澈失魂落魄地走着,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
“凝之?”一堵胸膛拦在前面。
抬头看去,却是陆锡阳。
他旁边站着一个抽抽噎噎的女人,正是那人的后座知己。
但他已无心关注,越过陆锡阳,懵懵懂懂向前走。
“去哪里?”陆锡阳执住他左手。
“回,回宫。”
陆锡阳扯住他往回走:“回宫的路在这边。凝之,我说你刚才做什么了?惹得玉小姐自己跑走了,丢下女伴哭哭啼啼的。”
吕冉菊疾走几步追上来:“六殿下,筝妹妹呢?她往哪里走了?”
“我,我怎么知道?”
吕冉菊一阵跺脚:“这,这怎么得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元宇澈想:出事的应该是我好不好?我连回宫的路都找不到了!
正乱急间,就见玉丽筝晃悠悠地走过来。
陆锡阳忙上前打个招呼:“玉小姐。”
玉丽筝也不理他。
吕冉菊则扑过去,说:“筝筝,你终于肯回来找我了!你不生我的气了吧?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我以后替你多多做事情,杭山杏林种草药的事我全包了,你不要不理我!”
玉丽筝弹弹她头发上的菊花丝,笑着说:“笨菊菊,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理你呢?”
元宇澈想:原来这后座知己才是她要选择过一生的人吧?
玉丽筝又说:“我刚才只是不想再看到恶心的东西,急着走开,才没有顾及你。”
元宇澈颈筋勃起,牙关咬呀咬的。
陆锡阳刚才一路追寻六殿下,碰巧遇到伤心垂泪的吕小姐,一向好事的他几经询问,就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这时忙代好友道歉说:“玉小姐可能误会了,我是六殿下的少年知交,我了解他的。你为他受了伤,他感激感恩还来不及,发誓要对你好,绝不会做出背弃信义的事情!”
元宇澈狠狠踢了他一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孤刚刚挨了一顿不能用婚事报恩的尅,你偏又来!
玉丽筝嘴角起了笑影,旋即消失,也不回应,拉起吕小姐就走:“回去吧,我做菊花饴给你吃。”
元、陆二人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听玉小姐对吕小姐说:“你明白了吧?这就是无心之人、无情婚约。”
“我再告诉你一个涠城名词,毒舌,恶毒的毒,舌头的舌,说的就是我呀!”
“还有三个名词,渣男,猪队友,神补刀。哈哈哈!”
吕冉菊笑得金钗乱摇:“这些都是涠城俚语吗?真有意思,嘻嘻嘻!”
陆锡阳看着言笑晏晏的二女,又看看呆头呆脑的六皇子,再收回目光看看自身,顿时愤愤不平:那两个女人活泼跳脱,自己两个男的灰里晦气的,凭什么?
看着两个女人上车走了,元宇澈说:“我看那后座知己才是她的未婚夫婿吧。我都解释了,我和崔小姐只是偶然遇到,闲谈几句。我还说了我觉得这门婚事挺好的,我不感到委屈,我说要替她四方寻找神医……”
陆锡阳拍拍好友的肩膀,说:“也许你反省还不够,做得还不够。真是偶然遇到崔小姐?你该去问问嘉阳公主。真是几句闲谈而已?又是以什么样姿态谈的?我听吕小姐话音,你和崔小姐就差没执手相看泪眼了!”
“什么!”元宇澈几乎要跳起来。
陆锡阳不怕他,接着问:“如若没有玉小姐及时赶来,你还要怎样闲谈?打算闲谈多久?你又为玉小姐做过些什么?”
元宇澈疑惑了:“陆锡阳,你变了!你站在哪一边?你还是不是我的朋友?”
陆锡阳说:“我是中正不偏,忠言逆耳,殿下回宫好好想想吧!”
此刻,花架掩映的水榭中,嘉阳公主恶狠狠地盯着四人远去的方向,对丘雨桐说:“看来我这六哥换脑筋了,开始对涠城泥腿子留意了,变得可真快呀!之前他对崔小姐那点小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变心了!”
第二日,嘉阳公主到慈宁宫向皇祖母问安,出来就碰到六皇子。
“六哥哥好!”嘉阳公主满面春风打了声招呼,就想闪过。
“你站住!”元宇澈站在她面前,沉声说,“昨日又是你设计的吧?不要狡辩。你早算准,无论是谁游园必定会去墨菊台,然后派人跟着我的行踪,你则早早拉扯崔小姐在墨菊台守候,等我来到你又借故走开。”
“又令姓丘的拖住吕小姐,等我和崔小姐说上话就放她们过来。你真是居心不善!”
嘉阳公主面色不变,大言不惭地说:“哎呀六哥哥,我还不是为了您好?您喜欢崔小姐别人不知道我知道,而且和玉府联姻您是百般不愿意的,我想您是我哥哥我就帮帮您吧,谁知哥哥不但不感激,还兴师问罪……”
“你住口!我和崔小姐只是闲聊几句,你不要胡言乱语污人清白。”元宇澈说,“好,既然你这么好心,就跟我一起进去向皇祖母表功表功。”
嘉阳顿时泄了气:“六哥哥我错了,放过我吧!”
元宇澈厉声说:“我警告你,你再敢动我的人,我的事,我就不客气了!”
嘉阳公主回到香水榭,一阵乒乒乓乓砸东西。
该死的元宇澈,还有刘妃,一对母子,都是我和母妃的死对头!
还有玉丽筝,看她的样子就烦,土里土气,俗不可耐,居然能婚配皇家子弟!
那次荟梅会,这乡下女人为了替吕冉菊出气,居然敢鞭打我的好友!
气死了,昨天本可以让他们在墨菊台大吵大闹出乖露丑的,谁知道玉丽筝狡猾透顶,竟然看穿了!
这玉丽筝比元宇澈母子还更可恶!
过了几日,已经升职兼任翰林院侍讲的陆锡阳值夜尚书房,到戌时末看看没什么事,就来致远院看几眼老友。
先问问元宇澈近身太监小冬子,回答说是主子这几日确实神思不宁,寝食难安。
陆锡阳心下了然,进得书房,只见丢了满地的废纸,上面凌乱地写着什么“无心”“有心”“顺梯爬墙小心思”“恰好”“自欺欺人”之类。
写字的人仍在书桌上乱画,见人进来了也不搭理。
陆锡阳长叹一声,说:“何必如此?真让人担心。我正在值夜不能久留,估且留几个结子给你自己解解,解开了就好了。”
说着抢过元宇澈手中的笔,写了几张小纸,然后急忙赶回去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