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麦收时刻到了。
“1936年6月”,天微微亮,刘家村村民300多人老老少少在村中大麦场集合。这些人按照刘允的指令分成3个方阵。河南方阵、陕西方阵、湖北方阵。
刘允高声喊道:柳一芹已经带着“兄弟们”出发了,他们负责割麦;咱们负责运麦。收完了麦大家伙吃肉。
三百多人齐声高喊:“齐心协力吃饱饭,单打独斗饿肚子”。这句话是刘纯月教给村民的。
刘允听罢大手一挥,“出发”。
三个队伍出了村口走向各自的目的地。
山上刘伏月带了100多号兄弟,手拿各式武器去了湖北,确保湖北的麦子顺利收割。
刘虹月只带了30多人,他去的地方离村子不远,他主要的目的是预防那些过来帮忙收麦子的土匪。担心他们不守规矩。担心他们见粮起歹意。
柳一芹从山上带了50人去了陕西,负责安全。
出了村子向西80里地就到了陕西湘河镇,刘允的地就处在陕西湘河镇跟河南荆关镇之间。麦田有1200亩
出村向北走60里地就到了湖北白浪镇,刘允的1100亩地在湖北白浪镇
刘允在河南的地,离村子10多里地,共有1500亩地。
刘允乐站在村子中心,乐呵呵的想着。“一芹收服过来的500多土匪帮忙收麦,大概5天内麦子便能收割完成”。“不出半月时间麦子就能够归仓”。“如果这群土匪能帮着把玉米中上那就美了”。
陕西湘河镇外。麦地里这群土匪拿起镰刀弓着腰,一手抓一把麦子,挥舞镰刀,干净利索快,打绕儿、捆捆儿绝不拖泥带水。
柳一芹心想,如果不是这乱世,这些人此刻也都在自家地里割麦;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吧。
柳一芹身边,割麦的汉子,手上动作不停,低着头说道:“柳兄弟,恁可要计算清楚喽”。
柳一芹笑笑说道:“老黄,放心吧,恁割多少麦子俺都给恁记着哩”。“错不了”
这老黄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说道:“俺一亩地收120斤粮食算,俺能得30斤”。“要是俺一天割4亩地,那就是120斤哇”。“两天…三天那得多少哇”!
(民国时期,亩播麦种6斤,一般的麦田亩产4斗左右,约合120斤小麦;高产麦田亩产约5斗上下,约150斤;更有些低产麦田亩产在2~3斗之间。
民国及以前时期:一个壮年劳力,起个五更,一天能用镰刀收割三亩麦子。
现代:亩播种麦种30斤,小麦长得地里满满的,看不清麦垄了,割麦人一镰刀下去,割一把就显不出来割过。劳动力人工割麦子一天割不了5分地。
民国时期:亩播麦种约6斤,按照高产亩产150斤小麦,收获是播种量的约25倍。
现代:机播每亩麦种30斤上下,按照相对高产亩产1200斤小麦,收获是播种量的约40倍。
民国时期:一个壮劳力日收割3亩麦子,按照最高产计算才收获约450斤小麦。
现代:一个壮年劳力日收割5分地(0.5亩),收获小麦约600斤—摘自梦想起航9142)
柳一芹笑着回道:“老黄,哈喇子留一地了,恁要抓紧了”。“老李可超过恁了”。
老黄不在答话,手抓麦子,挥舞镰刀,似箭一般射了出去。
河南麦地陈令祖。这是他第一次下麦田割麦。前几年大家伙照顾他,只让他在麦场看麦子。
这一次本不用他下地割麦。他站在麦田里看着大家伙忙忙碌碌的,只有自己木事干,心里过意不去。索性抄起镰刀帮忙割起了麦子。
刚开始的时候还很猛,但没过多久,新鲜劲一过加上太阳的炙烤,陈令祖腰疼的受不了。
陈令祖还在咬牙坚持,没一会跟其他人的距离也是越拉越大,其他兄弟见了也回过头来帮着割。即便如此,还是跟不上,割过的麦茬也是越割越高。陈令祖热的受不了,脱了衣服光膀子干活。
有人劝陈令祖穿上衣服,恁这细皮嫩肉的小心晒脱了皮。陈令祖觉得被小看了,反而来了气,也不搭理,闷着头割麦。
三天后,陈令祖身上胳膊上晒脱了皮,看上去黑白相间像蛇皮,一碰钻心地疼也不敢穿衣服。
好消息是,因为人多,河南的麦子已经全部收割完成。
接下来就是将麦子拉到3000平麦场里,摊麦、散麦、碾麦、起场、扬麦、晾晒、入仓。最后一个是搭麦垛
又两天陕西、湖北的麦子也已经陆陆续续运了回来。
五天后麦子便全部归入刘允的粮仓。
待粮食归仓柳一芹悬着的心可总算落了地。
刘允家,柳一芹在刘允下首落座。这是柳一芹第一次进刘允家。
柳一芹好奇的东张西望,刘允家并不富丽堂皇,跟村民的家相比只不过大了一些,家具多了些。
刘允身后挂着几张照片,因为刘允挡着使柳一芹看不清楚。
刘允笑着说道:“一芹恁做的美哩很,这次咱麦收无一人伤亡”。“都是恁的功劳啊…”
刘允笑着拿出一个包裹,由下人拿着递给柳一芹
柳一芹摆摆手说道:“刘家主,恁太客气了。恁可别把俺当外人啊”;“俺能为咱村出一分力是理所应当的”。
刘允愠怒道:“一芹恁也别跟俺客气”。“恁做的好就该奖赏,快拿着”!
在客气下去也不是柳一芹的性子,柳一芹从下人手里接过包袱,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柳一芹说道:“谢谢家主”。
刘允笑道:“白客气啊”。
柳一芹将包袱放在脚下,从怀里拿出一本账簿,走上前恭敬的递给刘允
刘允狐疑的接过
柳一芹说道:这里面记录了来帮忙收麦的514名兄弟的详细粮食数据
刘允皮笑肉不笑回道:“知道了”。
柳一芹说道:“家主,恁看下什么时候给他们粮食”?“当初答应过的”。
刘允起身说道:“俺这就去找老二,让他安排”。
柳一芹高兴道:“多谢家主”。
刘允出了屋子,独留柳一芹在房间
柳一芹想知道发粮的确切时间,这会也不好离开。所以一直在房间里等着刘允。
刘允离开,柳一芹看着墙上的照片。
照片里是刘允一家三口,刘允穿着西装,怀里抱着婴儿,那应该是他的二儿子;手上牵着刘绍业。照片右下角有字,写的是1934年正月十八拍摄于李关桥—中堂照相馆。
柳一芹又看向其他照片,柳一芹发现每一年都是正月十八拍的照片,从1931年到1935年,从刘绍业还是婴儿时期开始拍摄。
她想正月十八应该是刘绍业的生日,柳一芹羡慕的想到,刘允真是个好父亲。
柳一芹看到从1931年到1934年刘允身边站着一个妇人,那应该是他的妻子。刘绍业的母亲。只是那女人的面相已经模糊了,似是被水打湿,有人经常拿着照片摩抒造成照片中的女人脸部看不清楚。
柳一芹心想这可能是刘允经常看照片的缘故吧。柳一芹眼睛湿润了,她都快要忘了令文的模样了。快要忘了父母亲的模样了。
柳一芹暗暗下了决心,等继昌从淅川回来,她也要去照张相片去。一定要去。照的多多的。她还要找人将令文的像画出来。等将来继昌长大了也该让他知道他父亲长什么模样。
柳一芹往下看去一张委任状。上面写的是,任命刘允为刘家村保长。
柳一芹嘴里念叨着:“保长”?
“刘允还是保长”?
柳一芹自我安慰道:“刘允做保长也不稀奇,“保长”一职都是村中最有影响力的人当的”。“保长也不一定全是坏人啊”。“也不一定都是鱼肉百姓的啊”
(保甲制的基本形式是10进位制(10户为甲,10甲为保,10保以上为乡镇)。以后鉴于各地地理、交通、经济情况各异,在实行“新县制”时采取了有弹性的办法,规定“甲之编制以十户为原则,不得少于六户,多于十五户”,“保之编制以十甲为原则,不得少于六甲,多于十五甲”,“乡(镇)之划分以十保为原则,不得少于六保,多于十五保”。保设保办公处,有正副保长及民政、警卫、经济、文化干事各一人,保长兼任保国民兵队队长和保国民学校校长,与乡(镇)长一样,亦实行政、军、文“三位一体”,保长通常由当地地主、土豪、顽劣担任。国民党对保甲长人选极为重视,竭力通过保甲长牢牢控制民众,“使每一保甲长均能兼政治警察之任务”)
(刘允是保长,他应该交的税就可以少交甚至是不交。县里为了完成税收任务,刘允少交的那些税;那些公粮只能从其他村,从那些弱小无助的村民身上出。刘允间接逼死多少人,逼的多少家庭走投无路。)
身后刘允看着柳一芹盯着自己的委任状目不转睛,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一芹,命月已经安排好了”
柳一芹回身见刘允站在屋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柳一芹慌慌张张回道:“那就好,那就好”。
柳一芹小跑出门,包袱也忘了拿
刘允伸手拉住柳一芹,直视柳一芹道:“时间定在3天后”。“恁去通知那帮兄弟们,三天后到打麦场去到时将粮食给他们”。
柳一芹低着头回道:“中”。“中”!
刘允满怀深意的看了眼柳一芹,这才放手。
柳一芹快走到院外时,刘允又喊道:“继昌、绍业他们他去淅川有一阵了”;“等这阵子忙完咱一起去看看俩孩子吧”。
柳一芹心中一窒,迈向院外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冷冷的看着了刘允说道:“继昌俺拿命守护”。
柳一芹转身迈步出了院子。
刘允苦笑一声。心道:“一芹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俺木有恁想的那么坏,也木有恁想的那样好”。“这世道,人命如草芥”。“俺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啊”。
柳一芹装作若无其事的去找到李四、长毛二人
柳一芹问道:“恁们在这里可习惯”?
李四、长毛二人互相看了看,俩人都不明白柳一芹为何这样问。他们来这里都几年了,咋现在这样问他们?
李四率先说道:“大姐”。“俺挺好的,在这里有地种,有饭吃”。“美哩很”。
长毛看出了柳一芹今天有些不对劲,柳一芹虽然表面镇定,可从柳一芹的眼神中,他看出柳一芹有些慌张跟害怕。
长毛故意说道:“俺也挺好的”
柳一芹木愣愣朝二人点点头,嘴上说道:“那就好”。
柳一芹低着头走出了刘家村
长毛跟着柳一芹到半山腰上,四周看了看无人才叫住柳一芹
柳一芹被长毛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得心中一紧,就要掏枪
长毛赶紧大叫:“大姐,是长毛啊”!
柳一芹被长毛这一声叫喊似是醒悟了过来
柳一芹道:“长毛恁咋上来了”?
长毛道:“大姐,恁是不是有啥事”?“恁跟俺说”
柳一芹笑笑说道:“木事,恁回去吧”。
长毛说道:“这刘家村表面看起来挺好,有吃的、有地种”;“村里人相处的也和睦。还有山上的几百兄弟照看着,安全也有保障”。
柳一芹苦笑道:“是挺好”
长毛继续说道:“那只是表面看起来好”。“实际上,咱来这里几年了,种的粮食咱们一点也得不到”。“手中既无粮也无钱财”。
柳一芹道:“刘允管吃,管住,还管治病”。“恁要粮要钱也无用啊”。
长毛反驳道:“刘允这种做法样真的很高明啊,久而久之人们就成了刘允忠实的奴隶”;“再也离不开刘允,任刘允摆布,还觉得理所当然”。“刘允的话就是圣旨,让恁生就生,让恁死就死”。
长毛长叹一声:“这刘允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间啊”。“太可怕了”。
刘一芹自嘲的笑笑:俺还以为在这刘家村遇到刘允是俺的幸运”。“如今看来真可笑,自己反倒成了占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长毛道:“大姐,现在也不迟啊,咱们悄悄的离开这里”。
柳一芹苦笑道:“担心继昌,担心陈大哥啊”。
长毛道:“俺跟陈大哥去淅川接继昌”。
柳一芹道:“恁真愿意离开这里”?
长毛道:“早就想走了”
柳一芹好奇的问道:“恁早就看出来了,恁咋不告诉俺”?
长毛笑笑:“咋告诉恁啊,恁一门心思的为刘允,为刘家村做贡献”。“俺要跟恁说今天这种话,恁不揍俺才怪”。
柳一芹挠挠头说道:“恁比俺看的透彻啊,若不是今天看到刘允的委任状,俺也还醒悟不过来”。“恁以前要跟俺说刘允的坏话俺还真会揍恁一顿不可”;“想想真可笑,自己蒙在鼓里而不自知,还劝别人”。
长毛问道:“恁还劝谁了”?
柳一芹说道:“杨旦”。“他现在是分子岭虎头寨大当家的,俺一直木有告诉恁”。
长毛心中欢喜高兴道:“太好了,杨旦既然是虎头寨大当家的,咱可以让他帮咱”。
柳一芹摇摇头道:“不了,不能让杨旦帮咱”。
长毛一拍胸脯道:“大姐,这杨旦是咱白云山的兄弟,在白云山恁对他也不薄”。“恁有难处,他肯定会帮忙的”。
长毛小声说道:“恁不方便去,俺去”
柳一芹解释道:“不能让杨旦帮咱,杨旦是土匪,他帮咱们离开刘家村”;“恁想想若是让刘允知道了,杨旦的虎头寨只怕是保不住”。“咱自己走,即使万一让刘允发现,也不至于要了恁我的性命”。
长毛不知道的是,柳一芹之所以不让杨旦插手是因为杨旦一心要复仇。柳一芹不想刚脱离刘允,又要帮着杨旦去复仇。她柳一芹已经不是那个只凭好恶,嗜杀之人。原先所做之事让她深恶痛绝
长毛想了想觉得柳一芹说的在理,朝柳一芹点点头道:“那咱自己跑,不连累兄弟”。
柳一芹道:“恁也跟李四说一声吧”
长毛叹惜道:“算球”。“李四他已经死心塌地在这里了”。“李四他说,他死也要死在刘家村”。
柳一芹叹口气:“各安天命吧”。
长毛问道:“啥时候走”?
柳一芹想想道:三天后他们会在麦场给那五百多兄弟发粮,那时候大家肯定都回去。恁就跟陈大哥悄悄出村去淅川接继昌
长毛道:“中”!又问道:“那恁呢”?
柳一芹道:“发粮的时候俺必须在,俺一定要亲眼看到那几百兄弟都拿上粮食才行”。
长毛担忧道:“那恁咋走”?
柳一芹笑笑故作轻松道:“恁还不知道俺。俺在这村里山上谁会拦”?“俺哪天不是自由出入”。
长毛笑笑:“也是,俺多虑了”。恁是双枪—柳一芹啊”。他们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柳一芹哈哈大笑
拨开云雾见天日,长毛也木啥好担心柳一芹的。他只要带上陈令祖去淅川接了继昌就行了。他们只要在淅川安心等待柳一芹就是。
长毛吹着口哨下了山,三天后俺们就终于自由喽。
柳一芹在长毛走后,依旧心事重重的。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打离开虎头寨,她就木见过刘正月。
她也问过刘允,他说刘正月去安徽帮着刘允的女婿收麦子去了。过几天就回来的
柳一芹又问过其他村民刘正月以前有帮着家主女婿收麦子吗?
村民只是朝他点头,不于她多说。
柳一芹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可她也猜不到刘正月干啥去了。
只等三天后发了粮食,她就离开这里。
离开刘允他们去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想尽可能的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