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英引瘟疫而退回鹘;王韶夺取河、银、夏各州后便得神宗谕旨,遂按兵不动;辽国又自称裨师。唯吐蕃一路于西南与夏军奋力搏杀,已现颓势。
风云诡谲,战事生变。只愁的梁太后枯坐王宫之内,闷闷不乐。此时都罗尾前来觐见,奏报娄博贝传来战报,说是萧霞抹、萧余里也二人合兵一处,已至娄博贝城下,将城池三面围困,不攻不退,不知何意。
书中暗表,自李文英传檄以来,此檄文不胫而走,传遍大夏。待传至萧霞抹处之时,与耶律乙辛书信同至。萧霞抹、萧余里也展开书信观瞧,方知今后夏境之内辽军,皆自称裨师。二人商议,大军定有班师回朝之意,故此与娄博贝城外暂驻几日,做个勤国的头势出来,便北上回京。
娄博贝守军不知裨师之说是真是假,故四门紧闭,静观其变。如此一来,倒叫梁太后心下狐疑不已。情急之下,只得再召梁乙埋、罔萌讹入宫。
待乙埋、罔萌讹礼毕,梁太后愁眉不展一阵,方才开口:“国相那日所说之计,哀家应允。现辽军围困娄博贝,当如何相邀萧霞抹驸马前来,国相机宜行事便可。只是不知现下那卫穆父女有何消息?罔萌讹,可否为哀家解解心宽呢?”
罔萌讹禀道:“太后何须皱眉不展。现有义士已至卓啰城内,定会为太后除去后顾之忧,以报圣上、太后恩德。”
罔萌讹口中所说“义士”正是索罗斡、梁三哥二人。
此二人自那日受了萨督银两,不敢耽搁。回至家中,各自与浑家商议,欲要去卓啰城走一遭。浑家初时也答应道该去,后来说到战乱时节,又有这许多路程,恩爱夫妻,不觉两泪交流。两下凄惨一场,便去收拾行李。
二人怕误了甘限,不拣吉日,待次日天明便发程前往卓啰城。一路无话,只说这日到了卓啰城外。此时吐蕃大军攻势已颓,二人进城倒也容易。
二人按萨督所说,一路打探,去城中“元楼”投店。这元楼掌柜见了二人手中萨督的帖子,立刻命店伙为二人治酒接风。索罗翰道:“此番萨督大官人命我二人前来,正有大买卖作成你。”掌柜道:“承蒙大官人抬爱。”索罗翰道:“这里可说得话么?”
掌柜起身去门口四下望了望,便把大门关上,请二人到小子里坐着,问道:“大官人有何吩咐?”索罗翰向衣袖里摸出银子,解开布包,摊在卓上,道:“这一百两银,店主东权且收下。”
掌柜不知高低,哪里肯受。索罗翰本来私藏了些,以为掌柜嫌少,慌忙又取出黄灿灿的两锭金子,也放在卓上,道:“只有这些,若不受纳,便是故意推调了。”
掌柜当时满脸堆下笑来,便道:“大官人休得错见,小人若是不能效劳,还需依旧奉纳。”
索罗翰呵呵一笑:“便说做不成时,这金银你只管受用。终不然萨督大官人又来取讨不成!大官人岂是恁般小样的人!”
掌柜将把了金银做了一个包袱,一齐抱起,说声:“小人大胆了。”便拿向卧房中藏过,忙返回来,道:“大官人,小人且不敢称谢,你且说什么买卖用着小人之处?”
“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命你在城内寻对父女。”索罗翰说罢,从身上取出一张卫穆父女画影图形,在桌上摊开,“就是此二人!”
掌柜定睛仔细观瞧,确不认得这二人。便把店内伙计都唤了来,逐个询问,也都说不认得。掌柜见状,将图形收起,拱手道:“二位官人,权且借这图形一用。待我晚间将城中眼线悉数召集至此,不出三五日,便能寻来。”
二人谢过掌柜,便推杯换盏起来,自不用提。
只说王盛等人,此刻也已入得卓啰城内,依妹勒取礼所述,寻到一处脚店投宿。这家店内均是妹勒取礼旧部,见了旧主帖子,欢喜的不得了。把王盛等人奉若上宾,吃喝饮宴一番。待到夜间,脚店伙计掌了灯笼来唤众人,“几位官人娘子,随小人来吧。卫穆官人和小娘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众人跟着伙计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僻静所在。此处尽是些房舍,只道是寻常百姓的人家。那伙计来到一家门前,扣了五下门,三急两缓。但见那门开了条缝,探出半张面孔,看了看。便将门尽开了,众人鱼贯进了院内。
卫穆父女循声出来观看,见正是王盛等人,立即过来要开呵会。薛伏连忙阻拦:“大官人、小娘子。此处不是所在,咱们屋内再叙契阔。”
待众人坐地,薛伏这才将分别后,退鬼章,战删丹等事一一与卫穆父女说了。二人听罢唏嘘不已,卫穆赤呵云道:“李先生果然好手段。真乃经天纬地之才!”
薛伏哈哈一笑:“李先生自然神通广大,却也不如王盛兄弟一番奇遇。”便又将王盛于大漠孤寺之中得来老者修为之事向卫穆父女二人讲述一番。
卫穆朗戎一时听得入迷,待说道王盛被老者一掌击倒在地之时,不由得“呀”了一声。王盛见状,不免得意起来,旋即接过话来,将后续之事与卫穆父女讲了。
卫穆朗戎到底孩童心性,听罢问道:“若如此,王校尉岂非得了绝世的武艺。普天下便没有敌手了。”
王盛哈哈大笑:“那日接了陆道长一锤,只觉得手段确非昔日可比。不如明日我与诸位施展下身法科段可好。”众人自然欣然应允。
次日天光放亮,王盛便将众人唤做一处,卖弄起身法。众人看罢不住叫好。正耍时,便听院外有人扣门。
院内有妹勒取礼旧部值守,不知院外底细,正要去看。忽听院外有人说话,“坊官人,叫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你来的正巧,速将坊隅众人都拢到我这里来,我有事要问。这样挨家逐户扣门,不是做道理处。”说罢,继续扣门。
院内众人一听是当地坊官人,顿觉事有蹊跷。正欲做个对策之时,又听院外有人道:“坊官人权且去寒舍吃杯茶。这等小事何劳坊官人,待我逐户去说就是。”
“也罢,只是万万不可误了我的差事!上峰钧旨,你我都要仔细思量!”
少顷,院门再响,此番却是三急两缓。护院们将门开了,闪进一人。正是适才说话的厢坊里正。
“诸位官人,方才坊官人执了图形前来寻人,我看正是那父女二人。恐怕内中有甚重大关碍。不如现在速速离去,暂避别处。”
卫穆父女自隐居于此以来,虽是深入浅出,但毕竟坊隅众多,若有人泄露出去,恐又生出许多是非。众人商议一番,便将卫穆父女遮住面容,由王盛等四人并两个护院围住,急匆匆出了院门,径自往街上走去。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元楼掌柜命眼线买通各处坊官人,无非“敲山震虎”之计。各处厢坊外,还安插了绿林上的诸多好汉。等的便是这般神色匆匆之人。
待众人刚至街上,只见一个人捧着两个瓷瓮,从对面街里歪歪斜斜出来,不偏不倚,正与前面两个护院撞在一处。瓷瓮“哗啦”一声响,双双摔在地上。
那人一把揽住护院衣襟,“你这人,好不是道理。我这两翁小菜正要与寺院里大和尚送去。却遇见你这煞星,莫非故意毁我功德不成?!”说罢推推搡搡,又引来两个人与众人便要理论。
薛伏怕有差池,正欲上前劝阻。不曾想一人挨了一阵,竟然来到卫穆父女近前,扬手将卫穆赤呵云皮帽打落。随即又将皮帽拾起,掸掸尘土,陪礼道:“大官人莫见怪,小人乃是无心之举。今日本欲往寺里送些小菜积些功德,未料到被这位朋友拦了去路。一时急火攻心,还望几位官人恕罪。”
说罢拉了另外两人施了一礼,转身便走。
众人只道是场误会,护住卫穆父女继续赶路。又走出三五里,但见人迹渐渐稀少。薛伏似有所悟,大叫一声“不好!”怎奈为时已晚,三十几条壮汉,已然将众人团团围在当中。